那心跳聲如同密集的鼓點,擾得她方寸大亂。
沈云舟那一句句毫無遮掩、直抵人心的告白,將她原本平靜的心湖攪得天翻地覆,思緒亂成一團。
沈云舟見易知玉這般失神站在原地的模樣,心知是自已過于直白的傾訴,將這深沉的心意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承受,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他不想再重蹈覆轍,不愿兩人之間再因任何誤解而橫生隔閡。
他迫切地想要讓她知曉自已最真實的心意。
他邁步上前,不由分說地將易知玉緊緊擁入懷中,
感受到她身體的微僵,不由得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帶著無奈的嘆息。
“知玉,”
他將下頜輕輕抵在她的發(fā)頂,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與脆弱:
“我不想……不想你僅僅將我視為你的夫君。我也不愿,我們之間只存在相敬如賓的夫妻情分。我……我也渴望能得到你的心,我也想,你能愛我?!?/p>
說完沈云舟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這個認知讓他心中涌起陣陣酸楚,他本不愿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
這些時日,他以為易知玉待他的溫柔體貼、關(guān)懷備至,皆是源于對他也有幾分情意。
可如今看來,或許并非如此,或許一切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盡管今日關(guān)于這位崔若雪的誤會已經(jīng)澄清,但易知玉在聽聞他“外室”、“心儀之人”、“青梅竹馬”這些事時的平靜反應(yīng),以及她那周到妥帖、甚至主動為他張羅納妾的安排,無一不在清晰地印證著一個事實。
她,并不愛他,她,只是很認真的在做他沈云舟的妻子,不然怎會是這個反應(yīng)呢?
若她心中對自已有愛,怎會如此淡然地將自已推向他人?
若她心中對自已有情,又怎會連一絲醋意、半分傷心都未曾流露?
所以,她近日來的所有溫柔小意,所有體貼入微,所有以他為先的考量,都僅僅是因為她是沈云舟的妻子。
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恪守身為妻子的本分,履行她的職責(zé)罷了。
與情愛……絲毫無關(guān)。
聽到沈云舟這番近乎卑微的傾訴,易知玉依偎在他懷中,眼神不由自主地閃爍了一下,掠過一絲復(fù)雜難辨的情緒。
若是在今日之前,面對這樣的問話,她或許還能帶著溫婉的笑意,輕聲回一句“妾身心中自然也是有夫君的”,如同履行一項為人妻子該履行的職責(zé)。
可此刻,在真切地知曉了面前這個男子深藏的心意后,那句輕巧的回應(yīng)卻如同哽在喉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她好像,無法對他撒謊了。
她不愿,也不能,用虛情假意去回應(yīng)一份如此沉重的真心。
平心而論,自從誤會理清,這些時日,沈云舟待她是極好的。
他品性高潔,能力出眾,家世顯赫,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翩翩君子。
作為夫君,他給予了她應(yīng)有的尊重與庇護,作為父親,他只要有空,便會陪著孩子玩耍打鬧。
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堪稱完美。
她一直覺得,能嫁給沈云舟,能從沈明遠那邊躲開,是十分幸運的事。
可是,愛嗎?
易知玉在心底默默地問自已。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自成婚之日起,她便認定了這場姻緣始于一場意外,更篤信他心中早已另有佳人。
對一個心有所屬的男子,她如何敢輕易交付自已的真心?
那豈不是自尋煩惱,徒增傷悲嗎?
更何況,兩人真正朝夕相處的時光,從她重生至今,滿打滿算也不過數(shù)月。
他常年征戰(zhàn)在外,她獨自經(jīng)歷懷胎十月、生產(chǎn)之痛,又獨自撫育幼子。
那些需要夫君陪伴支撐的艱難歲月里,他都不在身邊。
感情的幼苗,情愛的花朵,又該如何在分離與孤獨的土壤中萌生?
即便追溯至上一世,沈云舟也是早早離世,
她獨自一人在這深宅大院中苦苦掙扎,艱難求生,獨自承受明槍暗箭,含辛茹苦地將孩子們拉扯成人,最終在不甘中閉上雙眼。
前塵往事,盡是苦澀與艱辛。
重活一世,她所有的念想與努力,都傾注在如何護住家人、保全孩子,讓孩子們平安長大之上,
何曾還敢奢望什么兩心相許?哪里還有余力去渴求一份純粹熾熱的男女之情?
因此,自沈云舟歸來后,她對他,始終秉持著盡好妻子本分的念頭,相敬如賓,體貼周到,卻從未有過半分逾越界限的非分之想。
然而此刻,驟然得知他竟一直心屬于自已,這份突如其來的情意,像一塊巨石投入心湖,反而讓她心亂如麻,不知所措了。
屋內(nèi)靜得只剩下彼此交錯的呼吸聲。
易知玉被沈云舟牢牢圈在懷中,側(cè)臉緊貼著他堅實的胸膛,
那一聲聲有力而略顯急促的心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每一下都像是在叩問著她的心扉。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這份突如其來、卻又沉甸甸的愛意。
直言不愛,太過殘忍;違心說愛,她又做不到。
兩難之下,唯有沉默。
可這無聲的僵持,只會讓周遭的空氣愈發(fā)凝滯,壓得人喘不過氣。
易知玉深知,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汲取些許勇氣,隨即閉上雙眼,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
片刻后,她再度睜眼,眸中已恢復(fù)了幾分平日的沉靜,只是那平靜之下,藏著難以言說的復(fù)雜心緒。
她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夫君……與妾身乃是結(jié)發(fā)夫妻,夫妻本為一體,榮辱與共。夫君在妾身心中,自然占有極重的位置的?!?/p>
她頓了頓,選擇了一個穩(wěn)妥而不會出錯的表述:
“您對妾身而言,便如同慕安和昭昭他們一樣,都是妾身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至親家人?!?/p>
聽到易知玉這番滴水不漏、卻巧妙避開了核心的回答,沈云舟眼底掠過一抹難以掩飾的失落,嘴角那抹苦澀的弧度加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