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讓崔家眾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崔惟謹(jǐn)?shù)拿碱^擰成了死結(jié),看這掌柜的模樣,此事怕是有證有據(jù),無從狡辯。
若真鬧上公堂,崔家這點所剩無幾的顏面恐怕就要蕩然無存了。
可那冊子上明晃晃的六千兩數(shù)額實在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若是一次賠償完,幾乎要掏空崔家的積蓄!
崔惟謹(jǐn)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半晌才深吸一口氣,艱難道:
\"既然是內(nèi)人與小女不慎損壞,崔家自當(dāng)照價賠償。只是……這數(shù)額實在不小,恐怕需要些時日籌措。\"
掌柜的聞言,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
\"崔大人肯認(rèn)下便好。主家特意交代過,這筆賠償不急,您盡可慢慢籌辦。\"
他抱拳施了一禮,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地上狼藉的紙屑:
\"至于具體的賬單明細(xì),小的回去后會重新準(zhǔn)備一份,改日再送到府上來。\"
他語氣溫和,字里行間卻帶著若有似無的譏誚,
\"屆時還望崔大人……仔細(xì)保管,可切勿又不小心撕毀了才是。\"
這話如同無形的耳光,扇得崔惟謹(jǐn)臉上火辣辣的。
他嘴唇動了動,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掌柜的依舊維持著恭敬的姿態(tài),朝崔惟謹(jǐn)欠身行禮:
\"既然小的已將事情說明白,便不叨擾崔大人了,告退。\"
說罷,他再不多看崔家眾人一眼,轉(zhuǎn)身快步離去,那背影里透著毫不掩飾的疏離,仿佛多待一刻都嫌晦氣。
前廳中頓時只剩下崔家三人。
待掌柜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院外,崔惟謹(jǐn)壓抑許久的怒火終于爆發(fā)。
他猛地轉(zhuǎn)身,赤紅著雙眼瞪向劉氏和崔若雪:
\"沈家納妾的爛攤子才剛收拾完,我連口氣都沒喘勻!你們轉(zhuǎn)眼又給我闖下這等大禍!我……我真是要被你們活活氣死!\"
他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顫巍巍地指著二人:
\"犯下這等過錯,回來竟還能裝作若無其事!怎么?真當(dāng)能瞞天過海不成?!在別人鋪子里撒潑打滾還不夠,摔了東西還敢賴賬,鬧到人家上門討債……我崔家的臉面都被你們丟盡了!\"
劉氏訕訕地低下頭,絞著帕子小聲嘟囔:
\"我們……我們也不是存心的。都怪那個丫頭沒端穩(wěn)盤子……若她當(dāng)時小心些,東西又怎會摔碎?\"
\"夠了!閉嘴!\"
崔惟謹(jǐn)一聲雷霆般的怒喝,震得劉氏渾身一顫,當(dāng)即噤若寒蟬。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簡直無藥可救!\"
\"可、可六千兩不是小數(shù)目啊……\"
劉氏絞著帕子,聲音發(fā)顫,
\"咱們家哪里拿得出這么多現(xiàn)銀?\"
一想到要為一盤根本沒到手的玉鐲賠付如此巨款,她就覺得心口陣陣發(fā)疼。
她所有的首飾加起來也不過千兩,如今幾個碎了的鐲子就要六千兩,
若真賠了這筆錢,崔家怕是連家底都要掏空了!
崔惟謹(jǐn)重重嘆了口氣,閉目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待他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滿是疲憊:
\"賠付的事不必你們操心。我會變賣家產(chǎn),無論如何也要湊足這筆錢。\"
劉氏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急忙獻策:
\"老爺,要不咱們?nèi)デ筇拥钕聨兔φf和?殿下不是很看重您嗎,若是他肯出面調(diào)停,說不定就能免了這筆賠償……\"
\"住口!\"
崔惟謹(jǐn)厲聲打斷,
\"你居然還打太子殿下的主意!殿下對崔家已經(jīng)仁至義盡,我們豈能得寸進尺!\"
他目光凌厲地掃過妻女:
\"此事不必你們管!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允許,你們誰也不許踏出府門半步!都給我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反省!\"
說罷,他拂袖欲去,卻見崔若雪突然撲上前來,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父親!\"
她仰著蒼白的臉,眼中還殘存著最后一絲希冀,
\"那我與沈云舟……\"
崔惟謹(jǐn)見她至此還執(zhí)迷不悟,眼中最后一點溫情也徹底熄滅。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字字如冰:
\"事到如今你還不死心?!告訴你,從今往后,休要再提沈家半個字!你與沈云舟——絕無可能!\"
崔惟謹(jǐn)說罷,狠狠甩開崔若雪的手,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崔若雪被這力道帶得踉蹌幾步,終是支撐不住跌坐在地。
她怔怔望著父親決絕的背影,眼中滿是不甘與怨憤。
她死死攥緊拳頭,這些日子的盤算和經(jīng)營,眼看就要得償所愿,轉(zhuǎn)眼卻都化作了泡影!
更可恨的是,今日竟還因著易知玉的緣故,背上了六千兩的巨債!
一想到家中要為此傾盡所有,她眼中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好個易知玉!迷得沈云舟眼里容不下旁人也就罷了,竟還如此趕盡殺絕!
區(qū)區(qū)幾個玉鐲,分明是那丫鬟自已失手,卻偏要咬著崔家不放……好一個蛇蝎心腸的毒婦!
這場離奇的納妾和外室風(fēng)波,就這么落下帷幕。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兩日時光就過去了。
這日傍晚時分,沈府內(nèi)院。
易知玉端坐在主屋門前的廊下,目光溫柔地追隨著在院中揮舞小木劍的沈慕安。
身旁的矮榻上,沈昭昭正咿呀學(xué)語,笨拙地爬來爬去,幾個婆子小心護在左右。
正當(dāng)滿院和樂時,一個婆子輕步上前,恭敬行禮:
\"夫人,晚膳都已備妥了,可要現(xiàn)在傳膳?\"
易知玉看了眼玩得正歡的慕安,余光又不自覺掃向院門方向,輕輕搖頭:
\"再等片刻吧,讓安兒多玩會兒。\"
\"是。\"
婆子應(yīng)聲退下。
又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一道熟悉的身影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院子門口,正是沈云舟身邊的影七。
看到夫人正坐在主屋門前,影七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夫人。\"
易知玉臉上掛著溫婉的笑意,輕輕頷首:
\"今日夫君也是有事要忙,抽不開身回來,是吧?\"
見夫人早已猜到自已要稟報的事,影七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回夫人,主子今日確實還有些公務(wù)要處理,估計也是不回來了。不過主子特地囑咐屬下回來告知夫人,讓夫人不必等候,自行用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