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受傷了。
棺木爆炸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擋在荼茶面前,比距離最近的白博雅速度還快。
他護著小崽,后背直面爆炸余波的沖擊,不僅如此,好些大小不一的碎石塊,也直接砸到后背上。
玄色五爪金龍的冕服背部,破損的同時,有星星點點的鮮血滲出。
院正提著藥箱,趕緊給皇帝處理傷口。
其他御醫(yī)也忙著給受傷的朝臣診治,便是觀禮的百姓有傷到了的,御醫(yī)也照看不誤,絲毫沒因地位懸殊有所不同。
好在皇帝等人深知,這次百年慶典就不會安生。
故而提前做了周全的準備。
這一場變故下來,上至皇帝下至觀禮百姓都有人受傷,但沒一人傷亡。
除了六皇子和昭羲。
宮廷侍衛(wèi)和京兆尹的官兵忙著善后,破損的漢白玉圍欄和青石磚面,都要一一清理出去。
傷者需要安頓,受驚的后宅主母、貴女等,也要侍衛(wèi)們護送一程回京。
這些事,自有人安排下去,并不需要皇帝親力親為。
在皇帝身邊,站著幾位肱骨重臣。
御史大夫米大人一手肘撞了禮部尚書蘇大人一下。
蘇大人看他,老米頭朝皇帝方向擠眼睛。
蘇大人往邊上站,老神在在的雙手抄袖子里沒理他。
這老狐貍有事就慫恿別人上,真有好處比誰都跑得快。
米大人幽怨:“……”
好你個老蘇,喝酒怎么不見你如此謙讓?
他沒辦法,只好上前到皇帝面前。
米大人假模假樣看了眼皇帝后背的傷勢,還仔細詢問院正。
院正:“陛下真龍之體,何物敢傷陛下?都是皮外傷,養(yǎng)兩天就沒事了?!?/p>
米大人心里不以為然,但那張老臉擔憂的都皺成苦菊了。
皇帝淡淡瞥他一眼:“說?!?/p>
這些個朝堂老狐貍,尾巴一翹他就知道要拉……
皇帝及時打住,阻止自已再往下想。
跟小崽待久了,朕都變粗俗了!
皇帝一邊暗中提醒自已,一邊就聽米大人來了句。
米大人:“陛下龍體要緊,應當多休養(yǎng)休養(yǎng),微臣斗膽諫言,不如讓太女輔政,陛下監(jiān)國?”
他算盤打的,珠子都崩一邊的院正臉上了。
不要臉的老梆菜!
膽子也太大了,虧他想出來,竟想讓陛下和太女共治!
皇帝也冷冷看他,若不是了解這群老臣是什么德性,換個多疑的皇帝,腦袋還在不在都難說。
這群老狐貍,今天親眼見證荼茶龍玉的出色和特殊,迫不及待就想推崽上位。
恨不能今個上位,明日大晉就進入太平盛世。
荼茶太優(yōu)秀了,她的龍玉也太耀眼。
大晉八百余年,天賦卓絕的皇族不計其數,可要說誰能和荼茶的相較。
唯有始帝!
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她只有十歲的年紀。
皇帝冷笑:“朕當你要放什么好屁,結果就拉這么一坨?”
眾人驚呆:“????!”
米大人更是面色青青白白,什么屁啊一坨的,這也忒粗俗了,他都接不上。
他們不舒服了,皇帝就舒坦了。
他忽然就懂了荼茶,偶爾粗俗一回,叫旁人不痛快了,自已就痛快多了。
“滾下去,”皇帝俊臉冷冷,“找不到事干,明天上朝每個人都給朕交份奏書,論如何助太女剿滅永生教眾?!?/p>
他冷笑:“說不出一二三,扣半年俸祿。”
蘇大人等人:“……”
幾人怒瞪米大人,用眼神進行強烈譴責!
看你放的好屁!吞回去!
米大人縮了縮脖子,他心憂陛下龍體能有什么錯呢?
皇帝語氣涼嗖嗖:“幾位愛卿都是兩朝元老了,對太女寄予厚望,朕都知道,但是……”
他話鋒一轉:“朕今日龍玉修復,不知壽數幾何,但活過幾位老愛卿還是沒問題的?!?/p>
他站起身,挨個拍過幾位老臣的肩,力氣大的將人拍的矮一頭。
皇帝語重心長:“太女自有朕愛護,幾位老愛卿多保重自已身體,別等不到太女登基就去了,屆時到了地下都不好跟先帝交代。”
幾位老臣臉漲得通紅:“……”
講的很有道理,陛下下次別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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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fā)了幾位不要臉的老臣,皇帝沒看到荼茶。
他招福安一問:“小寶呢?”
雖說小崽血祭那幕有幾分皇帝風范,但皇帝還是頗為擔心。
那是,荼茶的第一次殺人。
在意識清醒下殺人。
福安呆了呆:“大王爺說您交代他,先帶殿下回宮休息……”
皇帝:“嗯?”
福安反應過來,猛拍大腿:“壞了,大王爺假傳圣旨,一刻鐘前就帶走了殿下。”
聞言,皇帝臉都黑了:“他趕著找死投胎嗎?”
這種事都干得出來?!
“朕,”皇帝氣的手發(fā)抖,“朕有時候真想誅他九族。”
福安:“……”
得了吧,您也在九族上頭呢。
歸一還沒走,幫著主持大局。
他道:“行了,我看到白博雅跟去了,小寶不會有事的,就她那腦子,把姬止戈賣了都有余。”
荼茶的安危,皇帝鮮少擔心。
一來,這些年小崽的身手見漲,以皇帝的眼力,看出來她實力不錯。
二來,她身邊還有一支暗衛(wèi),只要她想沒人能近身。
皇帝只是擔憂,荼茶對“殺人”會多想。
荼茶還真多想了會。
但也僅僅只有一小會。
她以為自已會很不適應,或者趴一邊嘔吐一番。
然而,她什么反應都沒有。
甚至,姬止戈帶她走出皇陵范圍,她很快就把這事忘了。
馬背上,荼茶呆了呆。
她回頭看姬止戈,整張小臉都困惑得很。
“大伯?”她試探喊了聲,“父皇讓你帶我回宮的?”
不對勁,再看一眼,還是很不對勁。
父皇很多時候都會陪著她一塊,鮮少會將自已交付給旁人照顧。
姬止戈興奮得很:“對,你爹咳咳咳,就是陛下說沒空,讓我先帶你回去?!?/p>
聽聞這話,小崽臉就冷了。
荼茶:“大伯撒謊,父皇從不會跟我說沒空!”
朝事真很忙的時候,皇帝也會加班提前批完奏書,白日里抽出時間陪小崽。
姬止戈臉皮厚得很,被戳穿了他嘿嘿一笑。
越看懷里氣鼓鼓的小崽越稀罕,他還伸手捏了捏她嬰兒肥的小臉軟肉。
荼茶拍開他的手:“大伯不準捏我,我還穿著旒冠和冕服,你帶著我走官道,會被人圍堵住的。”
這個時辰,京城里的花會游街還沒結束,人還多得很。
姬止戈:“你說得對?!?/p>
話落,他伸手就去揭小崽的旒冠。
荼茶:“……”
這個大伯智商都點打仗上去了?
她只好說:“前面不遠,我記得是三條官道交匯處,有一家歇腳小客棧,大伯去那里給我買些百姓的衣裳?!?/p>
姬止戈猛點頭:“小可憐,你怎么這么聰明?”
荼茶翻白眼。
不一會,兩人騎著馬到了小客棧,姬止戈拿披風裹著小崽,只讓她露個腦袋出來。
荼茶選了身細棉布的小衫和裙子,不是新衣,只有九成新,但勝在干凈整潔。
荼茶借用房間換衣裳。
旒冠和冕服繁瑣,穿的時候四五個宮女都要穿半個時辰。
眼下荼茶一個人換,單脫冕服就脫了半天,零碎的小飾品多不勝數。
嘟嘟嘟。
倏地,木窗外傳來三聲響。
荼茶手握長刀:“誰?”
“小寶,是大舅舅?!?/p>
窗外,傳來白博雅的聲音。
荼茶眼睛一亮,趕緊打開木窗:“大舅舅,你怎么找來了?”
白博雅翻進來:“我看到姬止戈帶你走了,就先跟上來了?!?/p>
提及這個,荼茶就噘嘴:“大伯太不靠譜了?!?/p>
白博雅失笑:“當年一招之差輸給他,你當我為什么不甘心?”
論打仗本事,兩人伯仲之間。
他擅各種謀略作戰(zhàn),姬止戈擅突襲閃電戰(zhàn),擅長的方向不一樣。
但要說城府心計,白博雅不是吹,他能把姬止戈捆起來賣了又賣。
白博雅很壞的眨眼:“小寶,我們偷偷溜走怎么樣?把你大伯丟了?!?/p>
小崽偷笑,她眨眼努力壓平嘴角:“這不好吧?我是皇太女,我怎能干這么壞的事呢?”
白博雅還不了解她?
他火速將桌上的旒冠和冕服打包帶上,再將小崽薅過來夾帶腋下。
白博雅:“是!你是大晉皇太女不干壞事,大舅舅強擄帶你走的。”
“你看,你腳都沒沾地,不是自已主動走的?!?/p>
荼茶捂嘴笑,黑眸彎彎,像只偷到小魚干的奶貓貓。
白博雅帶著荼茶,從客棧后門偷溜跑了。
臨走之時,他還把姬止戈的馬也給順走了。
主打一個,壞就壞到底!
半個時辰后,小客棧里發(fā)出姬止戈憤怒的咆哮。
姬止戈:“誰他娘的偷我崽還偷我馬?”
他裝銀子的荷包全都掛馬背上,眼下身無分文。
客棧店家眼神不善,一口咬定姬止戈騙吃騙喝還騙衣服,拿不出銀子就干活抵債!
等到皇帝等人從這經過,已經洗碗洗吐的姬止戈跑出來。
他上躥下跳:“陛下,陛下是我,姬止戈,陛下您幫我解釋解釋,我真不是騙子?!?/p>
皇帝找店家來一問,頓知前因后果。
姬止戈滿臉希翼的看著皇帝。
然而,皇帝只一句:“朕不認識他,想來確實是騙子,專門騙崽騙東西的騙子。”
姬止戈:“???”
咕嚕咕嚕。
皇帝的玉輅冷漠的走了。
姬止戈看向歸一、無道、獬豸和長公主。
哪知,四人齊齊唾棄。
四人:“呸,騙崽的騙子!”
姬止戈:“……”
不是,咱們的同族手足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