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汐像是被點醒一般,所有涌動的念頭瞬間僵住。!x^d+d/s_h.u¨.`c+o~m,
幾位領導衣著低調(diào),顯然是來梧桐里暗訪調(diào)研,并不想真的暴露身份,或者得到她額外給的特權。
特權……
這簡直又一次觸碰到了周書記的禁區(qū)。
她縮回腳步,幾乎是狼狽地避開他的視線,轉身逃回藥材旁坐下。
外公瞧見她慌慌張張回來,疑惑抬眸,“小汐?”
“沒…沒事外公,”她聲音有些發(fā)緊,頭埋得很低,“看隊伍排的挺長的?!?
她隨手抓了把金銀花,認真挑著花梗,想把剛才那瞬間的心悸和緊張都挑出去。
可那本《金字塔原理》的封面,和他冷峻的鋼筆字跡,卻固執(zhí)地在腦海里盤旋。
心口像塞了團亂麻,理不清,也扯不斷。
蔚汐深吸了一口帶著清苦藥香的空氣,強迫自己只盯著眼前的金銀花。
門外,隊伍緩緩向前挪動。
周聿深的目光早已收回,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制止從未發(fā)生過。
規(guī)規(guī)矩矩排了近兩個小時,終于輪到他們。
外公也只當做是從別的地方特意跑來的尋常問診者,示意他們稍候。
“小汐,茶好了嗎?”
蔚汐早在不久前就偷偷瞄了眼排隊進度,瞧著快到這幾位領導了,她就悄悄躲到了后面。?E-Z_小*說*網(wǎng)+ +首+發(fā)^
好嘛。
外公這一嗓子,又把她給喊回來了。
蔚汐深吸一口氣,端著茶壺走到外公身側。
陽光在她專注的側顏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微微垂眸,小心地將滾燙的茶水倒在青瓷杯中。
幾位領導也參加過那次座談會,其他人也就算了,不怎么記得,但蔚汐的表現(xiàn)可謂是讓人印象深刻。
“啊,是蔚——”田處長看見她,驚訝之下差點脫口而出。
“咳!咳咳咳!”站在隊伍之外的梁秘書莫名開始咳嗽,硬生生把田處長的話頭給打斷了。
田處長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這兒圍著的群眾那么多,實在是不方便打招呼談工作。
他抿了抿唇,硬生生把剩下的話給咽下去了。
反倒是外公蔚承錦的眉頭緊鎖,銳利的目光掃向梁秘書:“咳嗽急迫,肺氣失宣。瞧病的話去后面排隊,我給你看看?!?
梁秘書連忙擺手,有點不好意思,“不麻煩了老先生,謝謝,我就是嗓子癢。”
“真的沒事,我是在等我家先生?!彼贿呎f一邊恭敬地朝著周聿深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蔚汐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弧度。`j^i`n*j′i*a¢n-g/w?x-c¨.,c`o~m\
周先生?
聽著倒是比冷硬的“周書記”要莫名親和許多。
外公聞言,目光在周聿深身上短暫停留一瞬,沒再堅持,只沉聲道:“諱疾忌醫(yī),非智者所為。”
他轉而看向排在最前的田處長,“坐吧,手放上來。”
田處長依言坐下,有些拘謹?shù)貙⑹滞髷R在脈枕上。
外公布滿皺紋但異常有力的三指精準地搭了上去,雙目微闔,凝神靜氣。
排隊的人群也都很有素質(zhì),瞧見蔚老先生在診脈,幾乎全都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周聿深敏銳地察覺到這一細節(jié)。
片刻后,外公收回手,目光在田處長略顯浮腫的眼瞼上掃過,語氣帶著點了然:“脾虛濕困,運化無力。舌苔厚膩,胃口差,大便溏稀?!?
田處長:“…………”
大庭廣眾之下,這么直白的嗎?
大便……大便這也要說?。堪。坎挥昧税??
外公瞥了他一眼,“應酬太多,酒喝得兇?!?
田處長:“……工作千頭萬緒,有時候確實……”
外公毫不留情地開口:“身體垮了,工作更抓不好。拿著方子,去前面抓藥。”
輪到魏主任,他面色紅潤,身形微胖。
之前就來瞧過一兩次,只不過看病容易,忌口太難。
外公搭脈片刻,沉吟道:“痰濕內(nèi)蘊,阻滯氣血,血壓血脂都不低吧?還貪涼喜甜?”
魏主任挺了挺胸膛,“蔚老先生果然厲害,不過我這體格還算結實。”
外公眼皮都沒抬,“虛胖,再貪嘴,中風風險很高?!?
最后是看起來氣宇軒昂的規(guī)劃局李副局長。
這次梧桐里改造計劃,規(guī)劃局可是忙得頭暈腦脹,后續(xù)一定也有不少工作要跟他們部門接洽。
鬼使神差地,蔚汐也留在旁邊安靜聽了聽。
有種讀書時候跟好友去教師辦公室送試卷,然后故意走得很慢,聽老師們在聊什么八卦的感覺。
李副局長自信地坐下,捋了捋袖子,將手腕穩(wěn)穩(wěn)放在脈診上。
“我身體應該沒啥事,一有空就去健身房呢?!?
“那敢情好啊?!贝蟊沅缦〉奶锾庨L剛抓完藥回來,酸溜溜地應了句。
外公這次把脈時間比前兩回都要久。
他的眉頭也越蹙越緊,目光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覺察的惋惜?
片刻后,外公收回手,直白地挑明道:“外強中干,中看不中用?!?
李副局長:“……?”
他臉上的自信瞬間裂開了,“老先生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外公沒理會他的質(zhì)疑,自顧自地說道:“腎氣不足,命門火衰,腰膝酸軟,畏寒怕冷,夜尿頻多,那事兒怕是也力不從心吧?”
旁邊假裝整理藥材的蔚汐差點沒控制住表情。
她輕輕咬住唇,耳尖微紅。
完了。
后悔留下吃瓜了。
這也太尷尬了!?。?
以后還怎么去規(guī)劃局面對李副局長啊啊啊?。?
李副局長強撐著威嚴,鏗鏘有力地說:“怎么會,我天天健身呢,身體好得很!”
外公面無表情:“健身不補腎,再耗下去,你試試?”
好幾位領導都被當場戳破“金玉其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中那點體面的優(yōu)越感蕩然無存。
最后只能訕訕地笑了笑,認命地聽著醫(yī)囑。
甚至還有人偷摸問外公:“那這……還有救嗎?”
連平時最會打圓場的梁秘書都只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在旁邊假裝沒聽見。
周聿深靜立在一旁,面色沉靜如常。
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蔚汐,她正努力維持著專業(yè)的表情,眼觀鼻鼻觀心,只是……
那泛紅的耳尖和緊抿的雙唇,還是無聲泄露了她偷偷藏起的情緒。
“先生,到您了。”
梁秘書適時地提醒,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尷尬。
周聿深這才從容上前一步,姿態(tài)沉穩(wěn)地在診桌前坐下,緩緩伸出手腕,擱在脈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