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京城之中,實在是蕭瑟太多,不,應(yīng)該說,半城繁華半城蕭瑟,不過看過得是什么日子罷了。
姜蕪看了一眼眼前的京城,“其實這地方從未變過,會變得,都只是身處其中的人罷了?!?/p>
系統(tǒng)看著她,“宿主,你不喜歡京城嗎?”
“不怎么喜歡,能踏入這個地方的,都不是什么簡單角色,普通人在這活著累,活得好的,也沒幾個好相與的?!?/p>
姜蕪這一次連馬車都沒準(zhǔn)備一輛來,沒辦法,現(xiàn)在這個世道,一匹駿馬走在道上,實在是太過顯眼了一些,到處都是餓的綠了眼睛的人,但凡有個能吃的,估計是要生吞活剝了才好。
饑餓感,其實真的很痛苦,能讓人失去理智,自然也就沒了畏懼。
姜蕪便干脆一直待在系統(tǒng)空間里,偶爾出來,也都會遠遠避開人,她和系統(tǒng)離京的時候,特意去看了時間,沒錯,現(xiàn)在這個時候,百姓根本不知現(xiàn)在是何年何日,準(zhǔn)確的年歲以及節(jié)氣,其實都是皇城之中的欽天監(jiān)才有準(zhǔn)確的記錄。
姜蕪發(fā)現(xiàn),這個時候,按照她完成任務(wù)的那個時間線,謝明朔都已經(jīng)進京了,但現(xiàn)在,謝明朔也只是一方霸主而已。
“他這樣的,才算是徹底改變了世界線吧。”姜蕪看著系統(tǒng),系統(tǒng)點點頭,“可是我們?nèi)サ牡胤?,是正常的任?wù)世界和時間線啊?!?/p>
“那,眼前這個呢?是真的還是假的?”
重生,的確可以改寫悲劇,但這個世上,過得不好的人何其多?若是每個過得不好的人都能重生,那天下早就亂了。
“若當(dāng)真是上天垂憐,你覺得,什么樣的人才能重生?”
姜蕪走過去,看的是餓殍遍地,是易子而食,這樣的天下,想要重生的人何其多?
“誰都想重生,我也想過啊,重生回二十四小時之前,讓我中彩票這種事,但如果真的能做到,人人都能中彩票,說不定我會發(fā)現(xiàn),我買了彩票,中的還是兩塊錢?!?/p>
姜蕪說著,系統(tǒng)聽著,“嗯,回溯時間線,會引起各種各樣的后果,尤其是因為自已的私欲?!?/p>
“但浮笙卻沒有惹出太多麻煩來,這是為何?”
系統(tǒng)十分羞愧,它還是不知,姜蕪拍了拍它,“既然這樣,你還不趕緊報錯?不管是這個事,還是這個人,是要清除還是怎么,你們身為監(jiān)管者,不給個解決辦法嗎?”
系統(tǒng)明白過來了,連忙點頭應(yīng)聲,去報告了。
姜蕪想了想,覺得自已認(rèn)識的人著實也不多,還是去見一見自已的熟人吧,別的,她看了也是無用。
在系統(tǒng)帶著她去見謝明朔之前,她先見到了,錦笙。
青樓,這地界為讀書人所鄙薄,可太平盛世,有人來尋歡作樂,亂世之中,也有人來發(fā)泄沉醉。
在這里,他們倒是可名正言順的讓自已沉迷于溫柔鄉(xiāng),然后,怪罪于靡靡之音,分明,他們走入這里的時候,才是那不知亡國恨的人。
錦笙擅琵琶,她的琵琶,現(xiàn)在也照舊有人捧著大把的金銀來聽一曲,他們將這叫做紅顏知已,可,錦笙卻覺得,自已和他們不是知已。
錦笙那日彈琵琶,姜蕪站在樓上聽著,今日,聽曲兒的人不少,有人吃了酒,便大罵這靡靡之音,分明已到了亡國之際,卻還要開這尋歡作樂之所。
身邊倒酒的妓子被打了一耳光,有些驚慌,那姑娘看上去還是稚氣未脫的樣子,約莫才十三四歲的樣子,但這世道,家里的姑娘能賣去青樓,竟也算是個好去處了。
坐在臺上彈曲的錦笙,手指一變,錚鳴聲起,她這般的女子,琵琶落在她手中,既彈得出那靡靡之音,也彈得了凌凌風(fēng)骨。
“這位公子,我等自知身為青樓女子,卑微不堪了些,但也知曉國破家亡,故此,也曾將金銀細軟送去平叛的將士手中,做了自已力所能及的一切?!?/p>
“您既瞧不上這靡靡之音,不知,您做了什么,是來這勾欄聽曲,還是上陣殺敵?”
那人的臉漲的通紅,將桌子一掀,便要鬧起來,被旁邊的老鴇差人攔住,然后急匆匆的上前賠笑臉,免了今日的酒水錢,當(dāng)眾給了錦笙一耳光,換了人上來表演節(jié)目。
系統(tǒng)看的一愣,“可她又沒說錯?”
“在這說,便是說錯了,這里可都是來尋歡作樂的,可不是將人都罵了嗎?”
姜蕪看著錦笙抱著琵琶轉(zhuǎn)身上樓來,她便隱匿了身形,看著那人從她身邊走過,懷中抱著琵琶,眼中有憂傷,卻沒有淚水。
那個公子自是不滿的緊,當(dāng)眾被一個妓子落了面子,幸而老鴇是個懂事的,免了酒水錢不說,還塞了兩個姑娘。
此事便算是過去了。
姜蕪臨走的時候,去看了一眼錦笙,她屋子里有幾個姑娘,本是來安慰她的,最后卻是自已哭了起來。
錦笙還需得反過來安慰她們,她知道,這些人是在給自已打抱不平,可她們也只敢在這悄悄說一說了,既是在這種地方,受些委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有些客人,那些難以啟齒的癖好,不好落在家里的妻妾身上,便一個勁兒的往她們身上使。
錦笙已經(jīng)盡力護著她們了,可到底是人微言輕,有人坐在一旁垂淚,“錦笙姐姐,小柳怕是不好了?!?/p>
屋子里靜下來,小柳染上了花柳病,那病不好治,得要好些錢,她們湊了錢,卻還是不曾救下人。
錦笙怔然,“我取些銀子,給她置辦上一副薄棺吧?!?/p>
有一口薄棺,也算是走的體面些。
錦笙將人一一安慰了,最后那位走的時候,錦笙囑咐了一句,若是這事兒過不去,切莫為了她和客人起沖突,她們無人護著,便要拼命去保全自個兒。
錦笙關(guān)上門的時候,姜蕪看到了她眼角眉梢的一點疲累和懼怕,倒也是,她做的事,總是半點希望都瞧不見。
“潘多拉的魔盒帶來災(zāi)難,可最后,人記住它,卻是因為希望?!?/p>
姜蕪說她是看客,但看客,惡作劇總是可以的吧。
第二日天亮的時候,這青樓大堂之中憑空出現(xiàn)了一幅字,張揚而桀驁,雪白的紙張鋪在舞臺之上。
商女尤知亡國恨,奈何世人多忘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