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良田而無兵,豈非是暴殄天物?”
李景隆微微一笑,“朝廷既設肅鎮(zhèn),本公已向天子上書,請求移民屯田??擅癞吘故敲?,甘州乃交通要沖,豈能無兵?”
說到此處,李景隆頓了頓,看看眾人的臉色。
而后又道,“都是武人,本公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本公要從各衛(wèi)調遣兵馬,充實甘州六衛(wèi)。同時....”
說著,他再次環(huán)視,“甘州不遠處山丹衛(wèi),空有數(shù)十萬畝豐美之草場,本公意圖在山丹衛(wèi)設置馬場,諸衛(wèi)之中,每衛(wèi)選三百騎兵進駐。一,行牧馬之事。二,羈縻震懾關西七衛(wèi),保我河西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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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房內,鴉雀無聲。
誰都沒想到,曹國公這個甘肅鎮(zhèn)總兵官一上來就要從他們麾下抽調兵馬。
“公爺要調兵馬,卑職等自然不敢違背!”
屋內沉默許久,馮克讓猶豫著開口道,“可肅鎮(zhèn)乃是邊軍...凡涉及兵馬調動,必然要奏請京師...”
“馮將軍!”
李景隆端起茶盞,輕聲打斷,“圣旨你沒仔細看嗎?”
“嗯?”馮克讓頓時被鬧個滿臉紅,喃喃道,“圣旨?”
“皇帝敕曰曹國公李景隆整飭甘肅鎮(zhèn)衛(wèi)所軍馬!”
李景隆放下手中的茶盞,輕聲道,“你是沒看?還是沒看明白?要不...本公等你,上奏京師之后再....整飭甘肅軍馬?”
“嗯???”
李景隆突然的變臉,讓馮克讓直接措手不及。
這時他才猛的想起,眼前的李景隆可不是當年跟在毛頭身后的鼻涕娃了,而是大明朝甘肅鎮(zhèn)的總兵官,是他頂頭上司。甚至在朝中的舉足輕重,已超過了他老子宋國公。
“還有誰不明白?”
李景隆又看向諸衛(wèi)所指揮使,大聲道,“用不用本公叫人把圣旨請出來,再給爾等念一遍?”
“卑職等聽令!”
馮可讓都碰了個釘子,其他衛(wèi)所的指揮使哪敢多事。
“公公公....公爺!”
但不想,山丹衛(wèi)指揮使楊勝卻支支吾吾的開口,“您先是安置了三千親軍,然后再調來數(shù)千騎兵,都歸卑職管嗎?”
“這蠢材!”
李景隆心中咬牙暗罵,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
豈料楊勝卻好似沒領會,又為難的說道,“可山丹衛(wèi)小,哪里能養(yǎng)活這么多人呢?人也好養(yǎng)活...馬可難養(yǎng)嘍!”
“一旦馬場開起來,周圍關西七衛(wèi)說不得就得時常偷偷摸摸的來偷!嗯,以前都是卑職的人去他們那偷,現(xiàn)在估計調過來了!”
“還有,河西馬場若是興盛,不說蕃人,吐蕃人北元各部,都得打這邊的主意!”
“又不讓你自已掏腰包去養(yǎng)?”
李景隆趕緊打斷這傻子,又是環(huán)視一周。
而后笑笑,“前頭本公說了,請朝廷移民來屯田。那么軍戶....也要開墾囤田。本公把話說在前頭,不管開多少,都是軍戶門的,只要本公在肅鎮(zhèn)一天,絕不加征!”
聞言,諸衛(wèi)所指揮先是一愣,而后盡是狂喜。
一直以來當兵的對軍屯的興趣都不是很大,說白了費勁巴力的開墾田地,哪有去搶韃子來的痛快?
可曹國公說了,開多少都是他們自已的,且有曹國公給兜著,那豈不是人人都是地主了?
人人都是地主,那他們這些衛(wèi)所的指揮使,是不是都是大地主了?
“甘州,日后是有皇子就藩的!”
李景隆又道,“總不能讓皇子親王來西北吃沙子,是不是?”
“可種地得有水呀?”豈料,楊勝又再次開口。
“你別說話了!”
李景隆心中咬牙大罵,真想過去一腳踹翻那廝。
“這就是本公要說的第三件事!”
李景隆嘆口氣,正色繼續(xù)道,“本公已上奏皇上,現(xiàn)在甘州附近,興修水利。所以,除了剛才的調兵之外,各部各衛(wèi),亦都要調人前來,協(xié)同興修水渠.....”
“修水利也好屯田也罷!”
忽的,一直沒說話的宋晟開口道,“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等武將鎮(zhèn)守邊塞,也不能只是光打仗!且...這兩樣最終得利的,還是我們肅鎮(zhèn)!”
“老將軍老成謀國!”
李景隆贊道,“見識不凡!”
“人,卑職等給!”
宋晟看向李景隆,“但這兩樣都不是嘴上說說那么簡單,也不是出力干活就行的!工匠牲畜,錢糧砂石,農具耕馬....”說著,他咧嘴一笑,“卑職等實在愛莫能助!”
“這是自然!”
李景隆頷首道,“老將軍放心,這些炮費都由本公一力承擔!”說著,笑笑,“總不能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吧!”
說到此處,他目光不經意的再次環(huán)視。
而后突然頓住,收斂笑容鄭重的仔細再看。
愕然發(fā)現(xiàn),少了一人。
肅鎮(zhèn)下轄十一衛(wèi),而現(xiàn)在只有十人。
西寧衛(wèi)指揮使司的人呢?
“濮英何在?”李景隆不悅問道。
“回鎮(zhèn)臺!”
身后李老歪昂然出列,“濮將軍剛至,正在帳外!”
“嗯?”
李景隆瞇起眼睛,“傳!”
話音落下,又是一位老將大步進來。
正是西寧衛(wèi)指揮使濮英,說起來這位在歷史上也是大名鼎鼎。
原本時空中發(fā)生在明年的北征之戰(zhàn),馮勝得勝還朝之時,濮英帶兵在后。突遇北元兵馬埋伏,力戰(zhàn)被俘。
被俘之后趁守兵不注意,奪刀剖腹自殺,被追贈金山侯。
后進樂浪公,其子后來涉藍玉案被殺。
而且這人也是開國功臣,從百夫長做起,曾任西安衛(wèi)指揮使,但后來因為有些不著調,被老朱召回京師一頓臭罵。
西寧衛(wèi)就是他奏請修筑的衛(wèi)所,且衛(wèi)所之中,多是跟隨他多年的本部兵馬。
“濮將軍,何來遲也?”
李景隆心中有些難辦,濮英沒有在他這個總兵官規(guī)定的時間之內到達甘州,耽誤了他這個甘肅總兵官第一次軍務會議,按照軍法是要嚴重懲治的。
可濮英畢竟是跟著老朱開國的老臣,處置輕了李景隆這個甘肅總兵沒有威望,處置重了人家也不是朝中無人的!
“回鎮(zhèn)臺!”
濮英滿臉陰沉,“卑職....忙著殺人,錯過了時間!”
“殺人?”李景隆皺眉道,“殺誰?”
“胡人!”
“哪的胡人?”李景隆正色道,“可是有人犯邊?”
“是波斯人!”
濮英大聲道,“卑職正朝甘州而來,突聽親衛(wèi)前來稟告!”
說著,他頓了頓,滿臉恨色,“有波斯商人前來西寧通商!卑職鎮(zhèn)守西寧,待這些波斯商人一向柔和寬厚!”
“許這些人進城修整,使其感念我天朝大恩!”
“豈料!”
說到此處,濮英咬牙道,“波斯商隊中人,與西寧城中一學堂的后生起了沖突,數(shù)人圍攻一人,致使那后生血流不止,傷勢頗重!”
“而那波斯商隊被卑職手下軍士捉拿之后,竟然還口出狂言,說不通漢話,說我天朝不知待客之道。卑職直接調轉馬頭,殺了了事!”
李景隆起身,“殺了多少?”
“沒查!”
濮英撇嘴,“反正....一商隊的人,除了貨和牲口之外,只要是人,都讓卑職下令,挖坑活埋了!”
說著,他罵道,“遭娘瘟的,沒大明的衛(wèi)所城池,他們都喝西北風去吧!讓他們來這買賣,好聲好氣的待他們,反而打咱們的人?反了天了!”
隨即,他又看了一眼李景隆,“卑職還是氣不過,勒令下屬騎兵...日后凡是波斯商人,一律不許進城。膽敢靠近西寧城三十里者,殺無赦!”
“哈哈哈哈!”
李景隆起身大笑,“老將軍性情中人,此舉甚合吾意!”
說著,擺手道,“來來來,上酒上菜....本公今日與諸位痛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