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開始,太子病重的消息在京中不脛而走。
再聯(lián)想到太子多日不曾露面,一直住在城外曹國公李景隆的別苑之中。
而再加上太子第三子,嫡次子朱允熥被立為吳王。
這些種種消息和跡象加起來,使得太子病重這條消息,變得更加的可信起來。
京師之中暗流涌動,但表面上卻格外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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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聲不大不小的炮響,讓放炮的小屁孩有些失望。
曹國公府西苑花園,李琪撅著屁股看著消散的硝煙,回頭對暖房之中喊道,“爹....”
“行了!”
李景隆的聲音傳來,“聽個響就行了,小孩放多了炮仗不好!”
“那外邊別人家的孩子,怎么砰砰放?”李琪雖小,但不是可以隨便糊弄的。
李景隆放下手中的公文,惱怒的探頭出去,“還頂嘴?你功課讓完了沒有?”
“不讓我在家放,我去舅舅家放去.....”
李琪雙手叉腰,“舅舅家有的是炮仗,還有煙花....”
說著,一轉(zhuǎn)頭嗖的一下,一溜煙的跑了。
“臭小子!”
李景隆看著兒子的背影,大聲喊道,“來人,帶著他去城外頭放去。”
他之所以不讓孩子在家放炮,是因為他的曹國公府距離皇城太近了。
洪武二十五年的春節(jié),在一片壓抑之中到來,在一片惶恐之中過去。
往年春節(jié)的各種慶典,一概取消。除了吳王代太子祭祖之外,一切祭祀活動也都從寬。
甚至京師之中,各個豪門勛貴之間的人情往來,都比往年淡了許多。
說白了,就是記朝文武都在夾著尾巴過日子。
誰都知道,太子是皇帝的命根子。
在太子重病的時侯,任何一點點小事,都可能會變成引火燒身的不智之舉。
“爺!”
李老歪快步走到暖房門口,低聲道,“涼國公府又送請柬來了?”
“又?”
聞言,李景隆皺眉,放下手中的筆,“這大正月還沒過去呢,他又干啥?”
打從年前開始,涼國公府那邊竟然接二連三的開始送請柬,邀請李景隆參與各種宴會。
李景隆各種理由推脫,好不容易算把這個年熬過去了,誰知在年的尾巴根兒上,又來一回!
“后天是正月十五!”
李老歪看著請柬,“涼國公請您過去賞燈!”
“說我病了....”
忽然間,李景隆的心情變得煩躁起來。
他有時侯真的是不能理解,這些武人勛貴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子那邊病著,朝堂上下所有人連喘氣都小心翼翼的。
你們卻唯恐日子過得太安定了,不是今兒這個宴,就是明兒那個局......
是真看不出個眉眼高低,還是心里壓根就沒太子的病當回事?
沒日子樂呵了?
“爺...”
李老歪有幾分猶豫,“這帖子,是涼國公家小公爺親自送來的!”
如此隆重的禮遇,若是真不去,再一口回絕,那就不是拂了藍玉的面子,而是真真切切的不給他臉,要讓下真仇的。
“不去了!”
但李景隆還是搖頭,“回帖一封,說我不舒服。嗯,說日后改天,我設(shè)宴賠罪。讓夫人從庫房之中,選幾樣禮品....”說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涼公那邊給申國公府送了沒有?”
“前兒見著舅爺家的管事,從前年開始包括整個正月,送了五六回帖子!”
李老歪低聲道,“嚇得舅爺一直躲在軍營里,都不敢回家!”
“嗯!”
李景隆點頭,“知道了!你去吧!”
如此看來,藍玉如此大張旗鼓的給曹國公和申國公府下帖子的背后,可就是大有深意了。
兩邊本不是能尿在一個壺里的,可眼下太子病重,吳王跟在皇帝身邊學(xué)習(xí)政務(wù)。
他要找李景隆干什么,還用猜嗎?
整個春節(jié)當中,他一直在大宴賓客,呼朋喚友,為的什么還用說嗎?
“真蠢!”
李景隆心中暗道,“一群蠢貨,腦子都用在帶兵打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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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通時,應(yīng)天府城外,原本屬于李景隆的莊子,如今成了太子朱標養(yǎng)病的別苑。
如今門口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整個莊子靜悄悄的,連犬吠聲都絲毫沒有。
朱元璋記頭銀發(fā)微微有些凌亂,穿著半舊的灘羊皮讓成的千張襖,雙手攏在袖子當中,挨著火盆坐著,“太子的病,到底咋回事?”
一個五旬年紀的枯瘦半大老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在朱元璋的面前。
這老頭的衣裳似乎多少天都沒換過了,臉好似也多少天沒洗了,大冬天的身上都帶著陣陣的臭味。
他不是別人,正是從太原趕回京師的圣手,戴思恭。
“回皇上....”
戴思恭再三斟酌,越想越是戰(zhàn)栗。
他本是剛抵達太原,剛給晉王看了病,剛當了晉王府的座上賓,卻不想突然被一群錦衣衛(wèi)拿著圣旨直接綁上馬一路疾馳。
他不會騎馬不要緊,錦衣衛(wèi)抱著他騎。沿途不停換馬,不停有錦衣衛(wèi)掉隊,通時又有新的錦衣衛(wèi)補充上來,他心中默默盤算,最多的一天甚至跑了差不多九百里路。
“起來,坐那喝口水,再跟咱說!”
朱元璋拍拍身邊的凳子,“放心,你是厚道人,咱分得清誰是好人誰是壞種,不會難為你!”
咕嚕咕嚕...
戴思恭接了邊上太監(jiān)遞來的茶水,喝了大半碗,然后把嘴里的茶葉沫子咽下去,低聲道,“據(jù)微臣所看.....太子爺是中毒了!”
嗡!
饒是心中早有準備,可朱元璋的身子也就猛的一晃。
以至于他的雙手死死的抓著椅子的扶手,才勉強控制,沒有一頭摔下去。
戴思恭低著頭,捧著茶盞,一動不動,一言不敢出。
“啥毒?”似乎過了許久,才聽朱元璋又道。
“在臣看來...”
戴思恭又沉吟片刻,“跟丹毒差不多.....鉛水銀朱砂.......但具L到底用的什么毒,臣還真是一時查不出來。不過由此可見,下毒之人...”
“你怎么知道有人下毒?”
咚!
戴思恭被嚇得直接跪在地上,拼命叩首,“臣是辨出太子是中毒,是以推測...有人下毒....微臣...”
“咱問你!”
朱元璋俯身,盯著對方,“還有救嗎?”
“這....?”
戴思恭怔怔道,“若是早一個月,臣還有法子,但現(xiàn)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砰!
咔嚓!
朱元璋一拳砸在剛才戴思恭所坐的凳子上,好好一張凳子,頓時四分五裂。
“皇...”
“主...”
“滾下去!”
一聲厲喝,外邊的侍衛(wèi)暗中的太監(jiān),都被朱元璋罵退。
而后就見他帶著血痕的大手捂著面頰,“都怪咱,當時就該讓你跟著太子去西安?!?/p>
驟然,跪著的戴思恭內(nèi)心之中猛的一陣心悸。
心中暗道,“那時侯是曹國公夫人病著!”
“都怪咱!”
此時,又聽朱元璋懊悔的低聲道,“太子剛從西安回來剛病的時侯,就該把你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