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爺!”
魏東家看看李景隆的臉色,低聲道,“秦王府經(jīng)過這一回的事后,府中日常采購的買賣,被小人給攬下了!幾名管事太監(jiān)那邊,小人都送了銀子?!?/p>
“嗯!”李景隆閉著眼,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
熊本堂則是遞過一張單子,“這是您要的名單?!?/p>
“嗯!”
李景隆又只是應(yīng)了一聲,而后閉目不語。
熊本堂的單子上,是秦王三護(hù)之中,那些之前朱標(biāo)換上來的將官。
對于這些人,李景隆分成了兩批。一批,以充實肅王護(hù)衛(wèi)的名義,調(diào)去甘肅。另一批,則是上奏東宮,以巡視邊的名義,將這些人抽了出來,打散到各衛(wèi)之后。
這兩樣都是東宮那邊求之不得的事,所以雙方一拍即合,根本沒用李景隆太費(fèi)心思。
忽然,馬車行進(jìn)之中,李景隆似乎自言自語道,“可惜...”
熊本堂和魏東家對視一眼,臉上滿是疑惑,卻不敢開口問詢,李景隆說的可惜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惜了!”李景隆又是長嘆,閉眼喃喃自語。
可惜朱尚炳只是皇孫,不是皇子。而且還是庶出皇孫,不是嫡孫。不然,若是他身份再尊貴一些,許多事就格外的好辦了!
~~
“大爺,天晚了您歇吧?”
朱尚炳寢殿之外,太監(jiān)隔著窗戶,低聲開口。
“嗯!知道了!”
朱尚炳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上床休息的想法,而是坐在凳子上,看著空曠冷清的宮殿,臉上的哀緒愈發(fā)的明顯。
這寢殿中的一切,都是他母親,他父親親手給他挑的。比起紫禁城中東宮的居所來說,奢華富麗堂皇之相遠(yuǎn)在其上。
可現(xiàn)在.....
他看著床上,那些母親生前親手為他挑選的被褥,悲從心來。
物是人非!
“嗚!”
他再次嗚咽,而后緩緩趴在桌上,眼淚不住的落下。
而后在他壓著的牛皮包上,形成一道道水流。
哭了許久之后,他擦拭去牛皮包上的眼淚,順后打開包裹。
一沓厚厚的銀票出現(xiàn)在視線之中,除了銀票還有房契地契。
“到底還是自家人!”
朱尚炳露出幾分苦笑,自言自語,“心里有我!真心對我....”而后,他忽然一愣。
因為就在這一沓銀票之中,竟然還有一個薄薄的信封。
他猛的想起李景隆剛才臨別之時,拍著他的手背說,銀票要好好點(diǎn)點(diǎn)。這些錢就放在王爺手邊留著用,別放進(jìn)賬房。
朱尚炳迅速的抬頭,朝外頭看了一眼。
窗外,只有樹影。
他小心的打開信封,上面是一手漂亮俊偉的行書,正是李景隆的字跡。
而信的開頭,竟然是一連串,差不多二十多個名字。
“這般人等,皆是秦王三護(hù)之中,忠于秦藩之武士?!?/p>
“王爺可以放心提拔!”
“先前三護(hù)之中,朝廷之人,悉數(shù)調(diào)走。”
“勿憂!”
驟然,朱尚炳愣在原地。
而后他手臂有些顫抖的,將信送到燈火之下,親眼看著它變成灰燼。
他是淳厚良善之人,但不傻。
父親早些年私下無數(shù)次的抱怨,秦藩的三護(hù)衛(wèi)被先太子給換了個遍,得力的戰(zhàn)將都被調(diào)走了。還私下說過,東宮對他們秦藩頗多忌憚。
而他也知道,若是他父親在,朝廷東宮那邊不會對他的父親有什么動作。但現(xiàn)在的秦王是他朱尚炳,他在朝廷和東宮的心中,可沒那么大的份量。
且現(xiàn)在他王位初繼,正是藩國不穩(wěn)的時候。正是削弱秦藩的最佳時機(jī)。
削弱他從哪動手,自然是他名下的秦王三護(hù)。
“姨夫!”
此時的朱尚炳心中充滿了感激。
李景隆這封信不但告訴他,誰可以用,且?guī)退麙叱私庸芮赝跞o(hù)的隱患。而且還是在告訴他,在東宮和親人之間,李景隆選擇了后者。不會幫著東宮,對付自已。
“他給我這些錢...”
朱尚炳心中再道,“且讓我放在身邊使用,應(yīng)該就是為了讓我賞賜下面將領(lǐng)的!”
“哎!”
“姨夫真是用心良苦.....”
陡然,他又猛的皺眉。
回頭看看桌上散落的銀票,心中警醒道,“姨夫之所以不當(dāng)著我的面說,而是用這種方法,莫非是覺得,我身邊的人不可靠?”
“應(yīng)該是的....”
“看來,如今我身邊能依靠的,只有姨夫了!”
~~
大明洪武二十八年,六月二十一。
朝廷冊封秦王的三位使臣,抵達(dá)西安。
江陰侯吳高,前軍都督府都督謝彥,通政使宋徽。
謝彥屬于淮西勛貴集團(tuán)的一員,是朱元璋的親家,他的兒子尚了郭惠妃所出的汝陽公主。從這份關(guān)系上來說,他是東宮的人。
宋徽也不用多說,東宮一手提拔上來的。
所以這幾個人,壓根就不是老朱選的,而是東宮皇太孫那邊選的。
作為如今陜西都司的一把手,李景隆親自趕赴郊外迎接大臣,且親自把他們送入驛館安置。
稍晚一些,他便和吳高聚在了一起。
~~
“少喝點(diǎn)!”
李景隆與吳高皆是便裝,隨意在西安街頭找了一家小館子。
坐在馬扎上,吹著傍晚的涼風(fēng),要了點(diǎn)涼菜。吳高自從坐下,就是一杯接著一杯,滿臉抑郁之色。
“我早上接你的時候,就聞著你一身的酒氣!”李景隆搖頭道,“你都成酒蒙子了!”
“喝死拉幾把倒!”
吳高仰頭,又是一碗,然后斜眼道,“媽的,憋氣!”
“上回說讓你跟我來甘肅!”李景隆小口的吃著蓮菜,“上面沒準(zhǔn)...”
“人家愿意我在京師...”
吳高冷笑,“一邊看我當(dāng)活王八,一邊玩我媳婦,多刺激呀!”
“別別別!”李景隆忙道,“這話可不興亂說!”
“他最好整死我...”吳高眼睛一橫,“麻了比的,好幾次我都想直接沖金鑾殿上,直接告訴老皇上....”
“那你家...就離死不遠(yuǎn)了!”李景隆正色道。
“死了拉倒,眼不見為凈,草!”吳高又是悶頭喝酒。
李景隆看著他,“我看出來了,你是想死!可是...你要是死了,不正好遂了別人的意嗎?”
唰,吳高眼珠子一下就紅了,端著酒的手不住的哆嗦著。
“對,都他媽盼著我死呢,趕緊給騰地方!”
“再說,咱們大好男兒,窩囊死?”李景隆冷笑,“真有你的!”
“李子!”
吳高帶了幾分怒氣,“你也埋汰我?”
“好賴話你都不分!”
李景隆回懟,“你現(xiàn)在整日喝的五迷三道的,不窩囊嗎?”
“那他媽你告訴我,怎么辦?”
吳高咬牙道,“全天下都看我笑話,我出門都抬不起頭來...”
“我要是你,我就不這么想!”
李景隆冷笑,“我要是你,我回家一天把那賤貨,日八回!”
“嗯?”吳高一怔。
“我他媽故意弄點(diǎn)病,傳給她,然后再....”李景隆冷笑,“傳給他....我看到底誰是笑話?”
吳高怔了半晌,“對,我他媽回頭就這么干!我媳婦他用著,我惡心。我他媽把他想好的,我用著,我看他惡心不惡心!”
“不但用,還得要!”
李景隆又道,“你就讓你媳婦跟他說,給你官兒,給你權(quán).....別人笑話你?那是因為你現(xiàn)在就是個帶兵的侯爺....除了帶兵,你別的權(quán)一點(diǎn)沒有!”
聞言,吳高若有所思。
“我要是你,我還帶什么兵?”
李景隆繼續(xù)道,“原先我那角兒,兵馬指揮使司不是空著呢嗎?一年下來,十來萬銀子的進(jìn)項。這還是不貪的情況下!京畿的治安,工商都抓在手里.....”
“你錢有了,權(quán)又了,無數(shù)人巴結(jié)你!”
“到時候你再看,誰還敢笑話你?”
“呵呵呵!”
吳高冷笑,“對呀.....我他媽是得應(yīng)該落點(diǎn)實惠呀!”說著,又冷笑道,“養(yǎng)活婊子,不就指望著她掙錢嗎!”
“來,干!”李景隆放下筷子,舉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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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有申國公鄧鎮(zhèn)在江西,京師的上游。
在內(nèi),則有吳高,負(fù)責(zé)京畿治安。
一旦京師空虛........
那通往紫禁城的那條御道,將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