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警車帶到市局后,一名年輕警員將我?guī)胍婚g詢問室。房間不大,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墻壁是單調的白色,我獨自坐在冰涼的金屬椅子上等待,時間仿佛過得很慢。
不久,門被推開,萬海峰帶著兩名警銜與他一樣、氣質沉穩(wěn)的同事走了進來。三人在我對面坐下,氣氛頓時變得正式而凝重。
萬海峰將手中的文件夾放在桌上,率先開口,語氣公事公辦:“張辰,我們現(xiàn)在依法就金沙夜總會相關事宜對你進行詢問?!彼逦鴾蚀_地告知了我依法享有的權利和必須承擔的義務,語速平穩(wěn),不帶任何個人感情。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我清楚?!?/p>
詢問正式開始。萬海峰首先問道:“根據(jù)我們初步掌握的情況,你作為金沙夜總會的股東,你占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我平靜地回答:“我實際持有的股份是百分之三十。另外百分之二十,是由宋尚天代持的。
他身旁那位國字臉的同事低頭在記錄本上快速寫著什么。
萬海峰繼續(xù)追問:“那么,作為股東,你是否參與過黃金城的日常經(jīng)營?”
“當時黃金城因為資金周轉困難,主動找我入股夜總會。我們的合作模式很簡單,我只負責出資,然后按月領取分紅。夜總會的具體業(yè)務運營、人事財務,我從未參與,也不知情?!?/p>
“你和歐陽威是什么關系?”萬海峰話鋒一轉。
“歐陽威的女兒歐陽婧,是我的未婚妻?!蔽胰鐚嵒卮?。
“據(jù)你了解,歐陽威和黃金城之間,是否存在什么過節(jié)或矛盾?”
“這個我不清楚?!蔽覔u了搖頭,“歐陽威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黃金城,黃金城也從來沒說過他和歐陽威之間有什么問題。”
核心問題問完后,萬海峰與身旁兩位同事低聲交換了幾句意見。隨后,那位一直沉默寡言、面容嚴肅的國字臉警察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我,提出了新的問題:“張辰,你有沒有去過城防市?”
“沒有?!蔽铱隙ǖ鼗卮稹?/p>
“李光,你認識嗎?和他是什么關系?”他的問題直指要害。
我坦然道:“認識。我曾因開設賭場的事,和李光一同被判過刑。之后聯(lián)系很少。”
國字臉警察聽完我的回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再繼續(xù)追問下去。萬海峰見狀,宣布本次詢問暫告一段落。三人收起筆錄本,離開了詢問室。
之后,另一名警員將我?guī)нM一間拘留室。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關上,他遞過來一份一次性飯盒:“你的宵夜?!?/p>
我沒有胃口,那份飯盒原封不動地放在角落。我躺在硬板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昏暗的燈光,一夜無眠。
腦子里反復閃過歐陽威和黃金城的糾葛,又擔心堂哥的安危,種種思緒像亂麻一樣在腦海里翻滾,直到窗外天色泛起魚肚白,依舊理不出任何頭緒。
剛有了一絲睡意,鐵門再次被打開。一名警員把我的隨身物品還給我。
“張辰,你可以走了。記住,接下來要隨傳隨到,配合調查,明白嗎?”
我默默接過東西,穿好外套,徑直走出市局大門。一股冷空氣撲面而來,讓我精神一振。我立刻給柳山虎打了電話,然后走到街對面的早餐店,要了一碗熱粥,慢慢地喝著。
約莫四十分鐘后,柳山虎和李建南開車趕到。我拉開車門坐進后座,:“回莊園?!?/p>
車子駛回莊園,我走進別墅客廳時,歐陽婧、陳靈以及她的兩個舅舅阿勝、阿海都立刻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歐陽婧的眼睛又紅又腫,顯然哭了很久。陳靈率先開口,語氣帶著關切和急切:“阿辰,你沒事了吧?”
“沒事,就是配合調查,問完話就出來了?!蔽冶M量讓語氣顯得輕松,然后走到歐陽婧身邊坐下,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她立刻緊緊抱住我,壓抑的哭聲終于爆發(fā)出來,肩膀不住地顫抖。我一下下輕拍著她的背。
待她情緒稍微平復,我抬頭看向阿勝和阿海,:“阿勝舅,阿海舅,現(xiàn)在沒有外人。你們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歐陽叔叔他……你們之前不是說一起去外地做生意嗎?”
阿勝和阿海對視一眼,臉上寫滿了悲痛和無奈。阿勝長嘆一口氣,聲音低沉地開始解釋:“張辰,事到如今,我們也不瞞你了。其實,從我姐去世后,姐夫他心里那口氣就一直沒咽下去。他總覺得,姐姐的死,黃金城有推不掉的責任。這半年,我們兄弟倆什么都沒干,就是陪著姐夫,暗中往返于桂省和粵省之間,調查黃金城所有的生意,悄悄收集證據(jù)?!?/p>
我皺緊眉頭:“就算要報仇,也有很多辦法。何至于走到這一步,非要……非要用自已的命去拼?”
阿勝痛苦地搖了搖頭:“我們何嘗沒想過別的路?可我們折騰了大半年,發(fā)現(xiàn)黃金城那些明面上的違法生意,雖然罪證不少,但他在上面有人罩著,很難真正動搖他。普通的舉報和證據(jù),很可能根本遞不上去,或者最后不了了之。姐夫他說,只有把事情鬧到足夠大,大到誰也捂不住蓋子,才能徹底扳倒黃金城。他這是……是用自已的命,去逼著官方必須一查到底??!”
“昨晚,姐夫去黃金城的辦公室,根本就不是去拼命的……他是去自盡的。同時,也算是……去提醒黃金城一聲,讓他趕緊跑。”
我猛然醒悟:“所以,城防市倉庫里的白面是故意栽贓?”
阿勝點頭:\"黃金城在城防市的負責人阿虎,坐牢時就跟姐夫聯(lián)系上了。這次,姐夫給了他一大筆錢,足夠他全家在國外舒舒服服過完下半輩子。所以阿虎才……”
我恍然大悟:\"阿虎配合歐陽威設局,就是要讓黃金城身敗名裂,一旦沾上這個,他背后那些靠山別說保他,個個都得爭先恐后地撇清關系,甚至……恨不得親自出手把他摁死!”
\"就算最后查清了他是被陷害的也晚了。黃金城在莞城這么多年的生意,哪樣經(jīng)得起查?那些保護傘全部變成了催命符,個個都想除之而后快。\"
想到這里,我內心感到一陣寒意。這計策太狠了,殺人誅心!歐陽威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他沒有選擇同歸于盡,而是用這種方式,逼著黃金城亡命天涯,讓他親眼看著自已經(jīng)營二十多年的基業(yè)如何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讓他從一方梟雄變成喪家之犬!
阿勝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拉回,:“姐夫他的身體其實早就垮了。每周都要去醫(yī)院透析兩次,僅剩的那個腎,功能早就衰竭了。他常說,活著也是受罪,不如用這條殘命,徹底跟黃金城做個了斷……”
歐陽婧遞過來一個信封,:“張辰,這是爸爸留給你的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