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十一點多,我們抵達(dá)粵海市郊。就在車子即將匯入市區(qū)主干道時,車流明顯緩滯下來。開車的金明哲忽然壓低聲音,語氣緊繃:“老板,前面情況不對,好像有官兵設(shè)卡檢查?!?/p>
我聞言,微微探身向前,透過前擋風(fēng)玻璃望去。只見前方大約五十米處,路燈下站著幾名身穿作訓(xùn)服、手持沖鋒槍的檢查人員,正逐一排查過往車輛,氣氛肅殺。閃爍的警示燈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大家別慌,沉住氣,。”我低聲對車內(nèi)幾人說道,努力讓語氣保持平靜。同時,我迅速從背包里翻出那部手持?jǐn)?shù)碼相機(jī),塞到身邊的劉小茹手里,自已也利落地扣上一頂棒球帽,壓低帽檐。
“小茹,聽我說,你不要緊張,一會兒我們倆下車,你拿著這個,跟在我側(cè)后方,裝作拍攝的樣子,鏡頭不用開,舉著就行。明白嗎?”
劉小茹用力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了相機(jī):“知道了?!?/p>
當(dāng)我們的車隨著車流緩慢挪動到距離檢查點只有二三十米時,我對金明哲吩咐道:“明哲,現(xiàn)在,慢慢把車靠到右邊路邊,停穩(wěn)。你和孟小賓留在車上,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下來,鎖好車門?!?/p>
金明哲依言,方向盤向右一打,車子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路肩。這個突兀的舉動立刻引起了檢查人員的注意,其中三名戰(zhàn)士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刻警覺地朝我們走來,手按在槍套上。
“走!”我低喝一聲,拉開車門率先跳下車,劉小茹也立刻跟上,舉起相機(jī)對準(zhǔn)我。我迎著那幾名戰(zhàn)士大步走過去,臉上堆起職業(yè)化的笑容,還沒等對方開口,我提高音量對領(lǐng)頭的士官說道:
“同志您好!我們是省電視臺《晚間新聞》欄目的,請問你們方便接受一下我們的采訪嗎?就幾分鐘!”
領(lǐng)頭的那個士官眉頭緊皺,他抬起手,不耐煩地一揮,語氣生硬:“對不起!我們在執(zhí)行公務(wù),不能接受采訪!”
我一邊試圖繼續(xù)靠近,一邊快速說道:“同志,理解你們工作辛苦,我們就簡單問兩個問題……”
“請你們馬上離開!不要妨礙我們!”那士官顯然不吃這一套,語氣更加嚴(yán)厲,甚至上前一步,用手不輕不重地推了我的肩膀一下。
我立刻順勢后退半步,舉起雙手做出妥協(xié)的姿態(tài),連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這就走,這就走……”說完,我朝劉小茹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轉(zhuǎn)身,拉開車門鉆回車內(nèi)。
“快走!”我一關(guān)上車門就對金明哲低吼。金明哲明顯松了一口氣,一腳油門,車子迅速駛離了路邊,混入車流,將那個檢查點拋在了身后。
車子開出去一段距離,確認(rèn)安全后,劉小茹才拍著胸口,長舒一口氣,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老板,你這應(yīng)變能力也太牛了!剛才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太險了!”
我摘下棒球帽,淡淡道:“估計只是例行檢查,不一定是專門針對我們的?!?/p>
又經(jīng)過半個多小時的行駛,我們終于抵達(dá)了此行的暫時落腳點——位于粵海市市區(qū)的一個大型城中村。
即便已是凌晨,這里的街上依然熙熙攘攘,人流如織。各種方言和喧鬧聲混雜在一起。
路邊的大排檔更是座無虛席,炒菜的鑊氣、食客的劃拳聲和啤酒瓶的碰撞聲交織成一幅充滿煙火氣的夜生活圖景。
我對金明哲說:“明哲,我們?nèi)齻€先在這下車。你去找個僻靜的地方,把這輛車丟了。然后來前面那家旺記砂鍋粥找我們匯合。”我指了指不遠(yuǎn)處一個燈火通明、人氣頗旺的大排檔。
金明哲點了點頭,開著車緩緩消失在路口。我則帶著孟小賓和劉小茹,穿過嘈雜的人群找了個靠路邊稍顯僻靜的位置坐下,我點了一鍋招牌砂鍋粥,又加了幾個小炒。等待上菜的間隙,我拿出手機(jī),撥通了博白仔的電話。
“你們到粵海沒有?”
“辰總,我們已經(jīng)到了,剛進(jìn)城?!辈┌鬃械穆曇魪碾娫捘穷^傳來。
“好。把你們開來的車處理掉,弄得干凈點。今晚你們在市區(qū)多轉(zhuǎn)幾圈,找個地方先休息,明天等我聯(lián)系?!?/p>
“明白,辰總!”博白仔干脆地應(yīng)道。
吃完宵夜,我們幾人便起身離開,融入了城中村迷宮般的小巷里。走了大約十分鐘,來到一棟樓高八層的小產(chǎn)權(quán)房前。這里就是我提前準(zhǔn)備的安全屋之一。
自從幾年前經(jīng)歷過黃金城那次事情以后,我和柳山虎就未雨綢繆,走遍了整個粵省,在各個城市租下了房子,以備不時之需。僅在粵海市,我們就準(zhǔn)備了三個不同的落腳點。
安全屋位于這棟樓的二樓。樓下正好有一家便利店。我們走進(jìn)去,準(zhǔn)備買些毛巾、牙刷、礦泉水之類的必需品。結(jié)賬時,孟小賓對店員補(bǔ)充道:“再給我們拿十條華子?!?/p>
柜臺后一個看起來像是老板的中年男人,用方言對年輕店員低聲嘀咕了一句:“這鬼個外省仔,拿十條膠已做個分因。”(意思是:這幾個外省佬,給他們拿十條我們自已生產(chǎn)的。)
我猛地一拍柜臺:“捏一個桔,呂邁散四撲母物?!保ㄒ馑际牵鹤D?。)
那老板顯然沒料到我能聽懂,臉色瞬間一變,趕緊擠出一副尷尬的笑容,連連擺手:“莫意思,莫意思!搞錯了,重來!”他趕緊轉(zhuǎn)身,從柜臺后面另一個隱蔽的柜子里拿出了十條正品的華子,恭敬地遞給我們。
買完東西,我們幾人徑直上樓。在昏暗的樓梯間,孟小賓好奇地問我:“老大,你們剛才是在對什么暗號呢?”
我沒好氣地拍了下他的后腦勺:“對你個頭!剛才那叼毛以為我們是外地人,想拿十條假煙給我們!”
孟小賓瞪大了眼睛:“臥槽!這么黑?十條那不得賺飛了?”
“廢話,最少能賺我們?nèi)K?!蔽液吡艘宦?。
用鑰匙打開二樓一套三居室的房門,屋里陳設(shè)簡單,但還算干凈整潔?!敖酉聛硪欢螘r間,我們就住這里。大家都警醒點,盡量少出門。時間不早了,都早點休息吧?!?/p>
我和劉小茹進(jìn)了主臥。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兩人都毫無睡意。打了兩把撲克后,劉小茹放下牌,依偎到我身邊,輕聲問道:“老板,接下來……我們怎么辦?我現(xiàn)在是有家不能回了?!?/p>
我嘆了口氣,摟住她的肩膀,語氣帶著歉意:“對不起,小茹,這次是我連累你了。眼下只能先跟我去東南亞避避風(fēng)頭。等到了那邊,安頓下來以后,你要是想去其他國家,比如歐洲或者澳洲,我再想辦法給你安排身份,送你過去。”
劉小茹聞言,用力挽住我的手臂,把頭靠在我肩膀上,聲音雖輕卻異常堅定:“我不去別的地方。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p>
我心中一動,伸手關(guān)掉了床頭燈,在黑暗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只回了一個字:“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