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宮別院里,春哥終于明白了什么是有錢人。
在自已葉赫部,拴馬樁就是一根木頭樁子。
在這里拴馬樁是漢白玉,不是一個,是整整的一排。
這一排拴馬樁上面還刻有各種花鳥魚蟲,且每個都不重樣。
院子里更夸張,養(yǎng)花的花盆用的是各種精美的陶器。
不是互市里交易的那種光溜溜的陶器,這里的陶器每個都異常精美。
“造孽啊,這么好的瓷器為啥要在底下敲個洞?。 ?/p>
肖五笑了,因?yàn)樗l(fā)現(xiàn)有人比他更傻了。
進(jìn)了屋子里,春哥覺得眼睛不夠看了。
書架上,桌子上,眼睛所看到的地方都是綠意盎然,各種盆景令人眼花繚亂。
看了一眼大缸里的彩魚春哥茫然了,屋子里養(yǎng)魚???
這一幕對他的沖擊太大了。
“朱存相是真的在糊弄我,我走的時候魚缸里有二十七條彩魚,如今成了二十八條,這多出來的一個大頭是哪里來的!”
悶悶生氣了,魚的數(shù)目對不上不說,還多了一條。
朱存相今日沒來,他也不敢來。
魚是二十八條沒錯,他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第幾輪的第二十八條了!
五天,最多五天,這缸里的魚就會自殺。
兩天一喂,肯定不是餓死的,不是餓死的那就是自殺。
魚死了,朱存相就換水,換魚!
長安周邊的數(shù)個縣養(yǎng)魚的員外和官員不少,他每次都厚著臉皮去問別人要,來湊足這二十八條魚!
朱存相被這一缸魚煎熬了兩年!
一共死了多少魚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花了很多錢,花的這些錢都要趕上他養(yǎng)狗配種的錢了。
朱存相心里苦死了!
“今天太陽好,曬書節(jié)咱們沒趕上,今日咱們補(bǔ)上,來來,大家一起搭把手,把這些個書搬出去曬一曬!”
“這女子是誰?”
“如意的媳婦小柿子,別招惹她,她現(xiàn)在在長安做事,兇的要死,昨夜問如意要孩子,兩人打的可兇了,這婆娘瘋了……”
曹變蛟看了一眼肖五,扭頭就跑。
春哥愣了一下,忽然邪魅地一笑,推開肖五,抱著一摞書朝著院子里的竹卷床走去。
剛才誰說自已比肖五傻來著,肖五才是真傻……
他娘的,都聽墻腳了,這都可以當(dāng)斥候了!
書架上,花盆邊的書一本本減少,春哥望著越來越寬敞的屋子,忍不住喃喃道:
“養(yǎng)花不容易啊,要看這么多書!”
悶悶一愣:“春哥,你說啥?”
“我說你挺不容易的,為了把這些花養(yǎng)好,竟然要看這么多書,唉,真難啊,這些花這么精貴!”
話音落下,眾人哈哈大笑。
沈毅當(dāng)初設(shè)計這個別院是為了氛圍!
文人雅士么,自然有不同的追求,體現(xiàn)“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造景理念。
書,擺在那里是為了體現(xiàn)自然。
這些書可不是講如何養(yǎng)花的。
到了春哥眼里,就成了如何養(yǎng)花的,這個說法把眾人笑的肚子都疼了。
春哥不知道自已哪里說得不對,見別人都在笑,他也在憨憨地陪著笑。
見趙不器騎著馬運(yùn)來了一頭野豬,春哥舔了舔嘴唇,摸出了腰刀,扛著野豬就往溪流邊走去。
他覺得這個活該他來做。
……
在送別了兩位驚駭莫名的御史后,余令帶著禮物來到了譚家,譚家媳婦又懷孕了,這已經(jīng)是第三個了!
“有訣竅?”
“有!”
“教教我!”
譚伯長把禮物放到一邊,瞅了瞅四周,忽然來了個朝天蹬,然后朝著余令賤兮兮的眨了眨眼。
“姿勢,懂了么?”
余令笑了,懂了,朝著譚伯長豎起了大拇指。
這法子太野了!
哈哈一笑后,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去了議事的書房。
“我不在這些人可老實(shí)?”
“官員沒有任何問題,可長安的人多了,三教九流混雜,如今晉地鬧邪教,有些人也準(zhǔn)備在長安鬧!”
“說說!”
“據(jù)匯總的消息來看,晉地出了一個王好賢,自稱是什么王皇后的族親!
這個人一邊賄賂朝廷官員,一邊在和其他傳頭勾連,籌劃起事,以奪取天下!”
“王好賢這個人你知道多少!”
譚伯長起身拿出一本厚厚的書,一邊翻閱一邊說道:
“他們的這個家族不得了,可以說是一個宗教家族,歷經(jīng)數(shù)十代,傳承近乎二百年!”(非杜撰)
“都快比的上大明的年齡了?”
“差不多??!”
余令聞言好像想到什么,忍不住道:“王森?”
“王森是他的父親!”
余令懂了,這個王森西廠的嚴(yán)立恒跟自已講過,死于小老虎之手,自已書房那個鳥銃就是小老虎從他家里搜出來的!
可惜,最后跑了一個徐鴻儒沒抓到。
“他們準(zhǔn)備在長安做大事是吧!”
“嗯!”
余令臉上淡淡的笑意消失了,抬起頭對著譚伯長道:
“我最近準(zhǔn)備把通往風(fēng)陵渡的官道修一下,正好缺人!”
“這個法子真好!”
譚伯長嘿嘿一笑:
“你不忍百姓一年到頭總是干勞役,如今的只有在修河道挖水塘惠及民生的時候才會勞役,大路是該修一修了!”
余令往椅子上一躺,幽幽道:“你覺得沒有人支持,他們能玩這么大?”
“你的意思是?”
“有些人不安分,總覺得以前好,想買地就買地,想欺負(fù)人就欺負(fù)人,想逃稅就逃稅,如今被束縛了,想回到以前!”
譚伯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一旦余令這么說了,那就是長安知府管轄下這些縣可能要流血了,至于是誰不知道,反正是誰出手誰倒霉。
余令這一次可不是殺人那么簡單。
前日商討軍功的時候余令發(fā)現(xiàn)長安沒有土地可分了。
這些大戶,員外,富商等等,他們手握關(guān)中近乎百分之八十的土地。
問題是,這群人還不交稅,還不滿足。
這兩年自已不在,他們又在想法子弄土地,學(xué)著衙門的法子,從百姓手里租賃。
所以.....
只能把目標(biāo)看向河套,在余令看來自已就是在畫大餅。
所以,鬧吧,正好趁機(jī)殺一批大戶,再次清查土地,
余令實(shí)在心累了,如果白蓮教來了。
正好趁這個機(jī)會將土地不能交易的法例用鮮血再澆灌一次。
這一次,余令準(zhǔn)備掐死那些人不安分的心。
“那咱們就忍一忍,看看他們明面如何一個起事法,看看他們和當(dāng)初的慧心比之如何!”
譚伯長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我找人盯死他們!”
余令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道:“你們做了這些事,不能不賞賜,問問有沒有人想當(dāng)武官的,三十個名額夠不夠?”
“夠了,你最好多獎賞一下劉玖,這兩年,他做的比我好!”
“好,我準(zhǔn)備一會兒就去看看他,結(jié)束了之后我就去武功衛(wèi)所!”
“這么忙?。 ?/p>
余令苦笑道:“還好有你,不然我連個喝茶的機(jī)會都沒!”
譚伯長笑了笑:“說什么呢,你爹和我爹是袍澤兄弟,你待我如親兄弟,這么客氣做什么!”
“那我要是造反你也跟著?”
“跟,有什么不跟的,你要被清算了,倒了,你覺得我做的這些我能活命?”
“開玩笑呢,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
“晌午一起吃飯?”
“不了,別留我,不說了,我還要看劉玖去!”
“嗯!”
如今的劉玖徹底的成了一個大胖子,身子在長肉,氣度也在節(jié)節(jié)拔高。
當(dāng)初賣煤鋪?zhàn)拥男≌乒?,如今成了長安首屈一指的豪商,政事衙門說的算,商業(yè)上的事他說的算。
賣給周邊部族的“土”豆粉現(xiàn)在都是他在負(fù)責(zé),不管是路線安排,還是害人的計謀都是出自他手。
只不過他藏的太深了,很少有人知道他有多大的能力。
余家的狡兔三窟,他是第一道線,趙不器的南山安排是第二道線,第三道線沒有人知道。
“哥,家里的事情忙完了?”
余令拍了拍弓著腰行禮的劉玖,忍不住道:“太胖了,太胖了!”
“小時候餓怕了,不長肉不放心!”
拉著劉玖坐到身旁,兩個高貴的人竟然坐在門檻上。
“多少了?”
“衛(wèi)所那邊火藥五萬斤左右,鐵錠也存了大概這么一個數(shù),如果不是因?yàn)閮晌挥诽诳炝?,會更多。?/p>
“真羨慕你的腦子!”
劉玖聞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跟當(dāng)初賣書的時候一樣。
在大明地方衛(wèi)所可以造火器,律法有寫,只不過隨著軍戶制度的落幕,好多衛(wèi)所就不做了。
用衛(wèi)所遮掩,火器的事情就沒法查。
鐵錠也是一個道理,劉玖命人造出是鐵錠,光明正大打造的鐵錠。
你敢說我在打造兵器我就敢弄你!
沒看到現(xiàn)在很多百姓種地都可以用鐵的工具了,以前用的是木頭,是石頭!
余令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道:“最近準(zhǔn)備動一下,可以往延綏運(yùn)一部分!”
“按照多少人?”
“一千精兵,二千步卒,精兵要配腰刀,步卒長矛配瓜錘就可以!”
劉玖心里默默的計算了一下:“好!”
“這些年辛苦你了,若是沒有你們,我連離開長安都不敢,更不要說來做這些事了!”
劉玖擺擺手:“哥,把我收到府里去吧,真的,我不在乎這些!”
“放屁,當(dāng)初你要賣身為奴我爹就不同意,你現(xiàn)在問我,你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咱們家沒奴仆這么一說!”
“那小肥?”
“小肥也不是的!”
劉玖忽然怒了,咬著牙道:“狗日的,他騙我,他跟我說他在家可以拿俸呢!”
余令笑了,低聲道:“他這是在耍心眼給我壓力呢!”
“我爹是軍戶,險些成了別人家的奴仆,他看透了這些,自然不愿意造孽!”
“譚伯伯和余伯是袍澤,譚伯伯是百戶,那他?”
余令噓了一聲,壓低嗓門道:“他既然從京城離開了,也就是不愿意再提過往了,我都沒問,你問我自然白問!”
劉玖懂了,也明白譚家的百戶職位是怎么來的了。
望著令哥有了點(diǎn)點(diǎn)胡須的臉,劉玖忍不住道:
“哥,咱們家現(xiàn)在不愁吃,不愁穿,你又是總兵了,還管著長安周邊數(shù)十個縣,應(yīng)該不用怕了吧!”
余令看了劉玖一眼,聰明人就是聰明人,這個問題想必困擾了他好久。
是啊,能好好的享受了,干嘛還要拼!
“我現(xiàn)在其實(shí)更害怕,我覺得我還是太慢了,你都不知道朝堂亂成了什么樣,皇帝連一道屬于自已的旨意都發(fā)不出來!”
“哥,真得等到你成為閣老?。 ?/p>
“閣老也不行,閣老下面還有一大群大學(xué)士,一大群閣臣呢!”
劉玖不明白了,忍不住道:“那.....”
余令不說了,站起身道:“晚上回家吃飯,把柚子也帶上,對了,下次家里來客人,你敢讓柚子在廚屋吃飯我錘死你!”
“哥,女人不上桌!”
“放屁,你在京城要餓死的時候她嚼碎喂你的餅子你有本事別吃?。 ?/p>
“哥,我.....”
“別你了我了,咱們都是粗人,居家過日子最要緊,她還給你生了一個女兒,別學(xué)那些讀書人!”
聽到女兒,劉玖喃喃道:“為什么我的兒子是女的啊,為什么啊......”
“再生一個就是了!”
“哥,努力了一年多了,懷不上啊!”
余令聞言面露嗤笑,毫不客氣道:“狗日的,你也不看看你多胖,你不瘦下來,你要個屁的兒子!”
“走了,晚上記得回家吃飯!”
余令走了,牽著馬慢慢的朝家走去,想著剛才劉玖的話,余令忍不住道:
“別夢依稀咒逝川.....”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lián)Q新天啊!”
“是啊,我什么時候才不怕,自然是節(jié)制三邊兵馬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