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桂的猜測一點都沒錯。
楊國盛輸了,他是真的被徐鴻儒抄了后路。
徐鴻儒殺了游擊將軍張榜,得到了大批糧草和武器。
再次的大勝,讓賊軍勢頭更盛。
最要命的是因為這次大勝,讓更多人看到了大明守軍軍備和軍紀的松弛。
于弘志在武邑(衡水)和景州交界的白家屯也拉起了大旗,自稱為趙王!
陳默高吐了口唾沫,嘿嘿的傻笑著。
如今的陳默高混到了叛軍里。
也不知道怎么混的,反正現(xiàn)在是一個有地位的頭頭,手底下有幾十號人!
這件事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難。
作為能在建奴里卑躬屈膝并且活著回來的狠人,裝傻充愣,能屈又能伸。
在普通人面前他能是高高在上的爺!
在叛軍那些大首領(lǐng)面前他又能當(dāng)狗!
靠這張會喊的嘴,喊的還甜,眼睛里有活,會舔,陳默高地位越來越高。
短短的三日,就混成了百戶,上頭的人都許諾了,說他只要好好干能封侯。
“汪文言算個屁啊,有我升官快么?”
“哎呦呦,大都督回來了,這次打的好啊,這一次打的那些明狗哇哇叫,這一次我們漲了大威風(fēng)……”
“呸,等爺人到齊了弄死你!”
有人來陳默高就“當(dāng)孫子”,人一走他就“罵罵咧咧”。
通過這些日子他不斷的探查,陳默高發(fā)現(xiàn)了很多問題。
這群人是準(zhǔn)備八月起事的!
不知道被誰給告發(fā)了,徐鴻儒只能提前發(fā)動。
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在八月他們的人手會更加的充足,聲勢會更加的浩大。
八月以后天就涼了……
在打敗了楊國盛之后,徐鴻儒并沒有繼續(xù)擴大戰(zhàn)果,而是把鄒縣﹑滕縣當(dāng)作了基本盤開始進行經(jīng)營。
掘深壕,伐木為塹,然后納妃,玩女人……
歡愉嫌宵短,閑愁怪日長,七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大勝之下徐鴻儒越發(fā)覺得自已是天子,是眾望所歸。
面對手下讓其進水泊梁山徐徐圖之的規(guī)勸嗤之以鼻。
“皇上啊~~~”
“不用勸我,我知道那里山高水闊,易守難攻,可我們?yōu)槭裁匆?,你看看楊國盛,堂堂一總兵不也敗在我手里么??/p>
“皇上啊,大明軍馬上就圍堵了過來啊……”
“你怕了是么?”
徐鴻儒不認為自已會輸,其余人也不認為自已會輸。
如剛才那位規(guī)勸的“大臣”所言,大明軍已經(jīng)圍堵了過來!
余令到了,這幾日的連續(xù)奔波讓余令臉色極差。
余令沒想到自已會暈船。
余令一直覺得自已應(yīng)該不會暈船的,因為過風(fēng)陵渡的時候也是坐船回去的,那時候沒有暈。
暈船的人還不止余令一個。
下了船,走到堅實的土地上,余令狠狠的朝著自已的胸口來了幾拳,壓下胸口里的翻騰。
余令這才去見迎接的官員。
早到的丁一快步走來,在余令耳邊快速的說了幾句!
余令點了點頭,目光開始在人群里探尋,在大小官員的最后面,余令看到了兩個沒穿官衣的官員!
余令緩緩向前,眾人齊齊讓路!
“你是誰?”
“罪臣鄆城知縣余子翼!”
“你是誰?”
“罪臣鄒縣知縣姚之胤!”
余令認真的打量眼前這兩位仗都還沒打就先棄城而逃的縣令。
實在想不到這兩位不但沒躲起來,竟然還跑來迎接自已。
“別行禮了,起來吧!”
兩位縣令聞言一愣,他們對余令不是很熟,也不知余令的為人。
聽著余令這溫柔的話語,二位松了口氣,忐忑地直起腰。
“生死之大事,每個人在緊要關(guān)頭都有選擇,想活著不丟人!”
余令的語氣很輕柔,說完了這句之后語氣突然一變:
“可你們是官員,是父母官,賊人一來,你們就走,說明你們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
余令自問自答:
“我知道你們在怕什么,你們在怕治下的百姓不聽你們的,你們在害怕治下的百姓會拿著刀對著你們!”
“為什么會這樣呢?”
余令走到高起潛身邊,緩緩地抽出尚方寶劍:
“我猜你們一定對百姓不好,在魚肉百姓,在欺壓百姓,所以你們會怕!”
“余節(jié),臨陣而逃者如何處置!”
余節(jié)站出聲大聲道:
“臨陣而逃者會動搖軍心,以軍法嚴懲為主,按照軍規(guī),一律當(dāng)斬,以儆效尤!”
“好!”
余令揮臂猛的揮劍,一顆頭顱滾落在地。
本來因為坐船胃里就不舒服溫體仁乍見一個頭顱滾到腳下,扶著身邊的人就開始狂吐!
他是真的沒想到上一刻的余令還在笑著說話,這一刻突然就拔劍殺人了!
余令望著嚇癱了的姚之胤笑了笑,繼續(xù)道:
“你以為你回來了,花點錢,求個饒,最嚴重的處罰是罷官?”
“告訴你,沒有一點可能,我說的,這次誰也保不住你!”
余令再次揮劍,這次準(zhǔn)備不好,沒有立刻斬掉,只把姚之胤砍倒了。
余令踩著姚之胤的身子再次揮劍!
“他娘的,你竟然敢躲?”
望著牙齒都是紅色鮮血的余令,溫體仁直接昏了過去。
其余眾官吏沒有想到余令會突然暴起殺人。
這雷厲風(fēng)行的狠辣手段讓所有人都雙股顫顫,更有甚者已經(jīng)被嚇的尿褲子了。
事情并未結(jié)束。
余令在連殺兩人之后把目光看向了總兵楊國盛。
從剛才的匯報里這位總兵讓賊人掏了溝子,丟了大批的軍備!
“余大人,請責(zé)罰!”
余令深深吸了口氣,恨聲道:
“若不是游擊將軍張榜身先士卒,和叛軍展開肉搏,為國而死,今日你難逃一死!”
楊國盛低著頭不說話。
如今來了這么多高官,還都是文官,他若是贏了還能說上幾句。
問題是輸了,還被人從后面掏了屁股……
楊國盛又怎么敢說其他的。
楊國盛不說話是正確的,他敢多說話,余令就敢讓他來擔(dān)責(zé)。
看了看楊國盛,余令決定暫且放過他。
“大軍抓緊時間休息,其余人議事,楊國盛,你的兵權(quán)暫且由我接手!”
“遵命!”
隨著軍令的下達,眾人都明白平亂馬上就要開始了。
余令等人進了沂州,沂州的衙署立刻成了軍帳。
隨著地圖擺開,眾人開始匯報他們所知的情況。
各地情況開始匯總,錢謙益綜合眾人發(fā)言開始在地圖上做標(biāo)記。
余令扭頭對身后左右兩側(cè)的曹鼎蛟和閻應(yīng)元低聲道:
“好好看,會讀、會記、會算、會寫、會畫、會傳是基本要求,這個是最難的,也是最基本的.....”
“嗯!”
眾人羨慕的看著曹鼎蛟和閻應(yīng)元,這一路余令對這兩人真是掏心掏肺的在好好教導(dǎo)。
就連左光斗的弟子,余令都在教,幾乎是手把手的教,根本就不藏私。
錢謙益的熟練程度更是無人可敵。
地圖上的紅線越來越多,情況也逐漸的清晰。
徐鴻儒等人此時在鄒縣,他們以此為中心打下了一個大圈。
近的有兗州、曲阜,巨野等地。
他們最遠到達了沛縣、日照和郯城,勢力橫跨運河。
席卷荼毒的地方馮氏縱橫馳騁于魯南的大片區(qū)域。
郯城、臺兒莊、嶧縣、費縣、平邑……
看著越來越清晰的地圖和賊人走勢余令松了口氣,余令最怕的就是這群賊人躲到水泊梁山。
只要他們進去了,自已這點人不好打。
“他們現(xiàn)在以鄒縣為據(jù)點,以目前的局勢來看他們就好比躲在一個龜殼的最中間,只要不跑就好辦!”
余令沉思了片刻,伸手往地圖上一指:
“來吧,先拿下夏鎮(zhèn),誰來!”
“我來!”
夏鎮(zhèn)是京航大運河的咽喉,拿下這里就能拿回朝廷漕運糧餉的通道。
不能讓他們阻截漕運,再次做大!
“鹿大少,你要多少人?”
“兩千!”
余令深深地看了鹿大少一眼,淡淡道:
“敵人不是烏合之眾,他們里面有好多人是軍戶,是遼東回來的逃兵,還有盜匪,不能輕敵!”
余令放慢了語調(diào),輕聲道:
“我建議深夜奔襲,直接斬首!”
“是!”
“來,先看地方縣志!”
鹿大少接到了軍令,抱著縣志就出了門。
縣志里寫的很清楚,隆慶三年改村為鎮(zhèn),神宗十六年開始大改。
兩年時間,筑起四面土墻,建成四座城樓。
這四面土墻對鹿大少而言難度不大。
這一次他從王恭廠要來了很多火藥,他還準(zhǔn)備了很多泡菜的大缸。
炸不壞城墻,炸個城門問題不大吧!
縣志上寫的很清楚,這是一個因為運河改道東遷而形成的重鎮(zhèn)。
原先是個村子,這個城沒有甕城。
“吳墨陽!”
“下官在!”
“我命你從現(xiàn)在開始召募衙役,匯集鄉(xiāng)勇,人數(shù)不要太多一千人足夠,接手沂州城防,先把城掃干凈!”
吳墨陽深吸一口氣,余令的掃,有字面意思,也有殺人的意思。
“遵命!”
“王不二,拿著我的手令去敲城里大戶人家的門,告訴他們,我們當(dāng)下應(yīng)該同仇敵愾,要么出錢,要么出人,要么沒命!”
“遵命!”
余令想了想,抬起頭看著洪承疇道:
“洪大人,你來接手沂州城衙門,保證衙門正常運轉(zhuǎn)可有問題!”
洪承疇知道這是自已揚名的機會,雙手抱拳道:
“大人放心,這事我來做,絕對保證政令的運轉(zhuǎn),如果沒做好,愿受軍法處置,絕無任何異議!”
余令點了點頭,繼續(xù)吩咐道:
“溫大人,你的任務(wù)是安撫百姓,宣讀圣上為民之善心,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要保證今年的秋收!”
溫體仁覺得不難,點了點頭。
“別點頭,凡事有交代,件件有著落,事事有回音,糧價要是漲了,我就讓你躺著!”
溫體仁覺得有點難了,抱拳道:“遵命!”
余令扭頭看著照顧左光斗的史可法,繼續(xù)道:
“史可法,你跟著溫大人,好好看,好好學(xué),看看百姓缺什么,想要什么!”
見師父點了點頭,史可法抱拳領(lǐng)命!
“是!”
“晚上寫篇心得給我,用《大誥》那樣的大白話寫,寫不好我讓你師父寫,你師父歌謠寫的好!”
左光斗聞言把牙齒咬得咯吱響。
余令身后的閻應(yīng)元忍不住抬起頭,看著史可法那綢緞做成的衣衫,閻應(yīng)元有些自卑。
先生說自已可比史可法,人家可是左僉都御史左大人的愛徒!
“孫傳庭聽令,平叛開始,地方的治理也就開始了,錢大人帶來的人,和咱們的這些年兄年弟要頂上去!”
“遵命!”
政令安排完畢,衙署里已經(jīng)沒多少人了。
白蓮教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做的不是天道該做的事情。
他們直接破壞了建制!
建制是基本的組織形式和制度安排,地方建制雖然腐朽不堪,但卻能運轉(zhuǎn),能讓很多人可以活!
建制一壞,政治、行政、經(jīng)濟和社會活動全部崩塌!
沒了這些就等于沒了法度,壞人做事就肆無忌憚,無辜的人裹挾其中。
就算他們不想為惡,那時候也由不得他們。
以前余令不懂,如今余令很懂!
后世的漂亮國最愛搞這套,美其名曰自由。
在這個自由之下,可憐的全是無辜的人,他們沒得選!
“余督師,有人求見!”
“誰!”
“潮河川守備滿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