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容忐忑地睡了一晚,沒再見著傅翊的面,這讓她松了口氣。
第二日起身,她坐在鏡前發(fā)了會兒呆。
梁王欲出力營救一事,她本想告訴給妹妹聽,也能叫她安心。
但離開梁王府之前,梁王特地囑咐了她,不必說。
“為何?”她當時這樣問。
梁王答:“傅翊心思太重,又素來敏銳,免得不慎在他面前露了行跡。”
秦玉容想說妹妹恐怕不會這樣喜怒形于色。
緊跟著梁王卻又道:“若是不慎被傅翊發(fā)現(xiàn),她也能洗脫嫌疑。證明不過是本王擅自在其中動了些手腳?!?/p>
這話說服了秦玉容。
“這梁王倒也是個好人?!鼻赜袢莅底脏止玖艘宦暋?/p>
“郡王妃,老奴來伺候您了。”鄒媽媽的聲音響起。
她走進來,后面跟著程念影。
秦玉容自然趕緊屏退了旁人。
程念影見她眉眼飛揚,問:“昨日梁王府上一切順利?”
哪里呢!一個照面便全將她識破了!
秦玉容話到嘴邊,卻陡然想起梁王囑咐,于是沒有說真話。
既被識破,那后來呢?——這她答不上來。
“嗯,都順利?!鼻赜袢輵?yīng)聲。
“那刺客如何說?”
“她說……”秦玉容頓了頓,“她說你應(yīng)當知道的,我哪里見得到委托的客人?她為何這樣說?”
程念影看了看秦玉容的臉色。
她的“姐姐”只是好奇,而未深想。
程念影從始至終都不打算對任何人說起自己的過往。
她道:“我也不知?!?/p>
秦玉容對她很是信任,當即不再糾結(jié)這等小細節(jié),高興道:“她還說郡王之事,乃她杜撰?!?/p>
“那便好?!?/p>
程念影起身走到床邊,蹲下來,伸手扣住床底的一個環(huán)扣,隨后往外一拉。
一口沉沉的箱子被拉了出來。
秦玉容好奇地問:“這是?”
“我要拿些東西走?!?/p>
秦玉容想到了上次她問母親,她能拿什么。當時母親說是都不能拿……
秦玉容心頭一酸,忙道:“你要拿什么便拿什么,不必管那么多。”
程念影先將梁王先前送的金頭面拆零碎了,一點點藏入袖中。
“再拿些,再拿些!”秦玉容對她說。
“不必了。”
“本就是我和娘對不起你,你說不必,可是在說氣話?”秦玉容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一下子拿不走那么多。”
“……???”秦玉容的眼淚頓時卡在了眼眶里。
程念影站起身,拉緊袖口,那里便隱約勾勒出了一點首飾的輪廓。
“若裝得多了,成什么樣子?”
“也……是。”秦玉容擦了擦臉。
她想多了,妹妹不會說氣話。
妹妹是不同的。
和她見過的女子,都不同的。
程念影很快開始了一點一點的螞蟻搬家,將要帶走的,統(tǒng)統(tǒng)提前藏入下人房。
白日傅翊不在府中,極大地方便了她行事。
等到晚間,傅翊回府,便還是由程念影去面對他。
連著上了幾日朝,傅翊身體似乎又不大好了,他沒有再與程念影行親密之舉,而是帶了更多的書給她看。
于是燭火之下,一人坐在左側(cè)處理公務(wù),一人坐在右側(cè)靜靜讀書。
若見她久久不翻動書頁,傅翊還會起身過來,看一眼,同她說起晦澀難懂之處。
這于程念影來說,何等難得,她如饑似渴地吸取著書中的知識。這下是真存了一分私心,遲遲舍不得將晚上的時候也交給秦玉容來扮。
一晃不知幾日。
晚間用膳的時候,程念影見到桌上有一道菜,遠不及往日的精美。
傅翊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即道:“今日下朝時,聽同行的蔡大人說起他妻子近來胃口欠佳,底下人無意獻上這道吃食,比起府中珍饈,蔡夫人反而對這道菜喜愛得緊?!?/p>
“于是我問了這菜如何做的。”
程念影怔了下。
總不會……是郡王親手做的吧?
傅翊接著道:“蔡大人說是由京中一處不起眼的小酒館做出來的?;馗?,我便特地去了一趟?!?/p>
程念影目光動了動,垂下眼:“哦,多謝郡王?!?/p>
傅翊緊跟著又取出一個匣子來:“瞧瞧?!?/p>
程念影伸手打開。
里面的光華立即綻出來,幾乎晃花了她的眼。
“又到了小國前來朝貢之時,今日在御前,陛下特將此物給了我。此物皎皎如月華,你應(yīng)當會喜歡。”
程念影抿唇。
那又如何。
御賜之物,也不能帶走。
傅翊見她仍沒有高興的模樣。
他的唇角抿得更緊,一拍手將丫鬟喚了上來。
丫鬟手里捧著個新的匣子,她將蓋子打開,便露出了其中紅紅綠綠,添金鑲銀的瓶罐。
程念影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了過去。
“這是城中時興的胭脂水粉,聽聞女子都喜愛此物,我便也帶了些給娘子?!?/p>
胭脂水粉?
她走了也用不上。
那裝胭脂水粉的瓶罐倒是好看得緊,拿來裝藥丸子多好。
程念影伸手摸了摸,嘴角輕輕往上翹了翹。
到時候拿一個走。
一個就好。
傅翊見她有了笑模樣,心情也好了許多。
等到第二日,他便特地問了留守府上的吳巡。
“如何?白日里可還有再換回?”
吳巡小聲道:“屬下瞧著是換了?!?/p>
傅翊眉眼沉了沉,有種極不得勁兒的滋味。
他問:“你覺得我近來待郡王妃如何?”
“自是萬般好??!”吳巡想了想,補充道:“從前主子待她也很好啊。侯府干出這樣大的事,主子都沒將她交給皇帝發(fā)落,那更是好中之好……”
“那為何她沒有半點留戀呢?她不愿之事,我皆隨她所愿?!备雕打槠鹗种浮?/p>
“為何卻沒有半點留戀?”
“為何呢?”
“為何?”
他緩聲重復著這個疑問,一遍一遍,叫吳巡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
程念影晨起攏了攏身上的衣衫:“天氣冷了?”
鄒媽媽應(yīng)聲:“是啊?!?/p>
她都覺得奇怪。到現(xiàn)在還沒走,那郡王妃這是打消念頭了嗎?
若是打消就最好了。
這時下人來叩門:“郡王妃,武寧侯夫人到了?!?/p>
鄒媽媽咬緊牙關(guān),沒由來的有些生氣。
武寧侯夫人登門能是為了什么?
想必是催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