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嫣華沒能問更多。
下人們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沒、沒能攆上那賊人……”
“咱們趕緊著差人去官府報(bào)案吧?”他們看向了魏嫣華。
“不能報(bào)官?!蔽烘倘A苦笑著看向程念影,“魏家吃罪不起郡王府的問責(zé)?!?/p>
侯府下人急著想開口?,F(xiàn)在知道怕,早干嘛去了?
但話未出口,程念影先點(diǎn)了頭:“嗯,那就不報(bào)?!?/p>
“賊人沖你們家來的,你們魏家才是苦主,本也與我無干。我只是聽見動(dòng)靜才上來瞧瞧?!背棠钣拜p輕松松撒完了謊。
魏嫣華頓時(shí)神情古怪,極隱晦地又看了程念影一眼。
她生得嬌憨少女模樣,若非是自己親眼所見,也的確難以相信刺傷賊人的分明是她!
“可這魏姑娘先前那樣無禮……”侯府下人在一旁嘟噥。
程念影歪頭看魏嫣華:“是因?yàn)橄惹拔汗媚锇l(fā)現(xiàn)了不同尋常的地方,急于催促我走,獨(dú)自去查探危險(xiǎn)吧。不算無禮……”
她想了片刻,“算英勇吧?!?/p>
侯府下人呆了呆:“是這樣么?”
魏嫣華別開目光,低頭躬身拜道:“不敢當(dāng)。”
“哎喲,魏姑娘的臉是怎么……了?”其他人這才留意到她百般遮擋的傷。
魏嫣華嘴角繃緊,輕輕顫動(dòng)。
她說不出話。
還是程念影接了聲:“定是與賊人搏斗的傷?!?/p>
侯府下人頓時(shí)噤聲,再不好懷疑魏嫣華,嚷著治她罪了。
程念影當(dāng)即轉(zhuǎn)身走在了前面,其余人又大呼小叫地跟上去:“您手上這血真不是您自己的嗎?”
怎的這樣聒噪?
程念影半路駐足,回首掐住了其中一個(gè)小丫鬟的臉,蹭了兩下道:“瞧,這不就擦干凈了?”
小丫鬟打了個(gè)哆嗦,竟被她震懾住了。
程念影一提裙擺,踩著樓梯往下走。
之后再無人出聲。
來到樓下。
孟家姑娘正被她家里的丫鬟給架住,臉上陣陣發(fā)白,一見程念影便急聲問:“究竟出什么事了?我見他們風(fēng)一陣地跑來跑去,像是抓什么人。”
程念影:“抓賊?!?/p>
“那抓著了嗎?”
“沒有?!?/p>
“魏姐姐……”
“她在后頭?!?/p>
孟家姑娘覷了覷她的臉色,大著膽問:“那她方才,方才不是故意的,是嗎?”
程念影點(diǎn)頭:“嗯,說清楚了?!?/p>
孟家姑娘狠狠舒了一口氣,露出笑容來:“那便好,那便好了?!?/p>
說話間,魏嫣華也終于下了樓。
程念影轉(zhuǎn)頭盯著她:“我還有幾句話要與你說。”
魏嫣華知道躲不過去,便要其他人都退下。
“萬一再出什么事……”侯府下人露出猶豫之色,不過到底不像剛才那樣大驚小怪了。
“有魏姑娘呢,她是武官的女兒,很有一手本事?!背棠钣罢V?。
“好,好吧,若再遇險(xiǎn),您一定要大喊!”侯府下人交代道。
程念影不解:“我大喊有何用?你們還能替我擋刀不成?”
下人語塞。
要他們給她擋刀,那、那的確是不大肯的。
為免這冒牌的姑娘再追問,他們趕緊心虛地退了。
轉(zhuǎn)瞬這里又只剩三人了。
魏嫣華先開了口:“我觀那些下人待郡王妃遠(yuǎn)不夠恭敬?!?/p>
程念影迷惑:“你怎么還先關(guān)心起我來了?”
魏嫣華啞了啞。
是關(guān)心嗎?
她心中苦笑。明明是在顏面掃地之時(shí),急急出聲先點(diǎn)破對(duì)方的困境,這樣便能顯得自己也沒那樣難堪了。
孟家姑娘全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很有共鳴地道:“我身邊的下人也待我不夠恭敬,總想著替我拿主意。方才我急著想上樓瞧瞧你們,便被她們架得死死的?!?/p>
程念影道:“那定是你力氣太小了?!?/p>
孟家姑娘怔了怔:“是這樣嗎?”
魏嫣華也有所觸動(dòng),道:“是,自身弱小,才會(huì)受人挾制。唯有抓住權(quán)利,才能真正改善處境?!?/p>
孟家姑娘苦著臉:“哪有那樣容易呢?閨閣女子,連自己的親事都做不得主?!?/p>
程念影緩緩眨動(dòng)雙眼。
她說的就是字面意義的力氣太小了。若能一掙既脫,誰也攔不住呢。
“你先練練力氣吧?!背棠钣安迓暋?/p>
孟家姑娘:“好,我且先試一試?!?/p>
程念影還欲多說,但想到此非正事,又生生忍住了將話頭轉(zhuǎn)回到魏嫣華身上來。
“你與那個(gè)人有私?”
魏嫣華目光閃動(dòng):“我先前妒意寫在臉上,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程念影蹙著眉頭:“我只是想不通?!?/p>
魏嫣華譏笑一聲:“想不通什么?想不通我為何要自甘墮落,不清不白,沒名沒分,來同你爭奪?”
“想不通你為何會(huì)瞧上這樣一個(gè)男人?”
魏嫣華愣住。
這樣一個(gè)男人。
原來并非鄙薄她,而是瞧不上這樣一個(gè)男人啊。
等等……
魏嫣華神情怪異地回視過去:“那你又為何對(duì)他有情?”
哦,險(xiǎn)些忘了“我”也是。程念影目光微動(dòng),不慌不忙地接聲道:“是啊,為何呢?我也常常自問。實(shí)在想不清楚,為何先前如中邪一般?!?/p>
魏嫣華:“……”
魏嫣華:“說上一句冒犯的話,郡王妃出嫁前是侯府唯一的嫡女,并無小娘庶妹爭寵之苦。卻偏與他糾纏,的確是如中邪一樣。我所圖不同……我一早便知他是什么人。只是別無選擇罷了?!?/p>
程念影好奇:“那他給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給了一些?!?/p>
“哦,那還算不虧?!?/p>
魏嫣華險(xiǎn)些被嗆著。
她又忍不住怪異地看了程念影一眼。
這郡王妃真是與御京城中的貴女們,全然不同……她此時(shí)想的竟是吃不吃虧這回事。
那就叫人想不明白了,她先前圖的什么?
“今日郡王妃不該如此莽撞,他是皇帝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