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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舉家遷(下)

大老爺感嘆完,還覺得奇怪:“好端端怎的突然想到了懸空寺?”

裴元緯正不知該怎么答的時候,大老爺似也只是隨口一問,他道:“待我問過縣衙,家里再說動身的事吧。”

“是?!?/p>

大老爺心想著也不是小事,與裴元緯聊完后,便立即親自跑了一趟縣衙。

他們當(dāng)時畢竟不在,除了從差吏口中得知裴伽是在豬圈被找到的外……其它一無所知。

這頭縣令將大老爺迎進門,不多時,大老爺又帶著一腦袋疑問出來了。

“老爺,可審問出來了?那賊人怎敢在河清地界上,將裴伽綁走的?”大夫人當(dāng)先關(guān)切地問。

“沒審?!?/p>

“什么?這獄官不該如此無能才是啊?!?/p>

大老爺嘆了口氣:“賊人被丹朔郡王帶走了,只怕其中牽扯,不是我們能深究的?!?/p>

大老爺并未入仕,但卻知道朝中水深。他走這一趟,頓生憂慮,回去后倒也免了裴元緯勸說,直接就做了主,要裴府上下佛寺暫避。

老太爺那里也由他一并說服,就連此行前往對外的借口都想好了。

裴府就這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收拾起了行李。

殷平好奇:“怎的突然這樣大的陣仗?”

裴九姑娘來院兒里陪程念影說話,聞聲接嘴:“咱們要去寺里小住,為黎民蒼生誦經(jīng)祈福。”

殷平聽得愣住,連忙轉(zhuǎn)頭問:“姑娘也去?”

“嗯?!?/p>

程念影都沒想到這樣容易裴府便決定跟著走。

殷平趕緊道:“那我也不能落下,我也得跟著一起去!”

程念影不解:“你既送我到了河清,也該回去殷恒身邊了?!?/p>

殷平支支吾吾:“那、那也不急,總歸大人那里眼下并不需著我。我倒甘愿在姑娘跟前做個馬前卒呢?!?/p>

程念影張張嘴還欲說話。

裴元緯帶著裴伽過來了。

裴伽與九姑娘聊起了該帶些什么東西走好,而裴元緯在程念影面前坐了下來:“他們是想去逾松寺?!?/p>

“那是……”

“裴伽年幼時就拜在那里?!迸嵩曊f完,低頭略略一想,問:“但此地保不住你是不是?必須得是懸空寺?”

“……嗯?!?/p>

“皇寺尋常人進不去,你可知曉?”裴元緯正色問。

程念影短暫地怔了下:“不知?!?/p>

傅翊只說是皇寺,卻并未提及此事。

“是丹朔郡王讓你去的?”

“唔。”

“楚珍……死得還是太便宜了。”裴元緯低聲說完,語氣復(fù)雜而遲緩地問:“丹朔郡王離開河清這樣痛快,是同你做了什么交換?”

“交換?他再也不做交換了?!?/p>

裴元緯愣住。

程念影見他不信,便道了聲:“真的,他什么也不要?!?/p>

裴元緯從愣住轉(zhuǎn)變?yōu)殂等弧?/p>

這可能嗎?

有時什么也不求,卻是所圖最大!

裴元緯對上程念影無邪的雙眸,將滿腹疑問咽了回去。罷,罷,她雖知如何收尸,卻并不懂人之常情。

他多多留心便是,也不必此時說出來嚇著她。

裴元緯心事重重,那廂卻有下人奔進門來,說有人要見江姑娘。

程念影轉(zhuǎn)過頭:“什么人?”

“一個婦人?!?/p>

那是誰?

裴元緯立即開口讓下人把人帶過來。

沒一會兒,人未至,貓叫聲倒先響了起來。

程念影雙眼一亮:“鄒媽媽!”

“主子特地將奴婢留了下來?!编u媽媽將貓兒往程念影跟前一遞。

程念影高高興興地接過來。

裴元緯見她這般模樣,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些。

陽光下。

那貓兒身上隱約有一道光閃過,但很快就又沒入了程念影的袖中。小貓鉆來鉆去正起勁呢。

裴元緯不再打攪這一刻的歡然,悄聲走了出去。

這婦人口中的“主子”,是丹朔郡王?

裴元緯抓緊了手掌。

他本還想著等找回裴伽,便前去拜見,問明丹朔郡王的態(tài)度,也好叫小禾脫身。

卻連拜會的資格也無。

只得暫且往后一步步走著了。

……

裴府動身的隊伍里多了一個鄒媽媽,倒并不起眼。

因前有裴伽綁架的風(fēng)波,待出了河清城后,裴府上下一絲也不敢松懈。

小輩們有些受不住這樣的氣氛,熬幾日下來,人都蔫了。

待在客棧休整時,便悄悄嘀咕:“怎的這樣大陣勢?難道還有誰能將咱們這么多人都綁了不成?”

大夫人款款走來,聞聲倒也不責(zé)怪他們,只笑道:“這便耐不住性子了?也正好磨磨你們?!?/p>

程念影倚在欄桿前,緩緩直起腰,沒有再聽樓下的聲音。

裴伽走了過來:“怎的在這里發(fā)起呆了?”

“他們?nèi)ベI馬了?”程念影轉(zhuǎn)頭問。

“是?!迸豳?yīng)聲,“你是不是在想,今日之事是有人動了手腳?”

他們在將要入城時,其中一輛馬車的輪轂脫離,車身陡然斜倒,驚跑了一匹馬。

好在人并未受傷。

裴府長輩也算見過些世面,連一絲驚色也沒有,只是責(zé)令底下人再三檢查。

“嗯?!背棠钣袄渲?,這般試探,令她不高興。仿佛那刀懸于頭頂,卻遲遲不知它究竟何時落下。

“莫擔(dān)心,正如他們所說,這樣多的人守在一處,又有我那些師兄弟隨行,何人敢肆意下手?”

裴伽聲音有力:“再來,此地離懸空寺也不遠了?!?/p>

裴伽話音落下,身后響起門被推開的聲音。

他們轉(zhuǎn)頭看去。

是小二送水進屋,將水?dāng)R下后,那小二便又悶不吭聲地退下了。

裴伽摸摸下巴:“這小二竟是一句吉祥話也不說?!?/p>

程念影眸光微動,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

裴伽還未反應(yīng)過來,待她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飛快喃喃道:“那小二有異?”

小二下樓拐進后院兒,又進了廚房。

廚房里一個年輕男子頭上胡亂纏著布,拎著菜刀,面無表情地剁著臊子。厚厚的菜墩發(fā)出“咚咚”聲響。

“他們要去懸空寺!”小二道。

男子抬頭:“……懸空寺?”

“是皇寺,若進了那里,我們就不能再跟了?!毙《甭?。

“知道了?!蹦凶釉谌归g抹了抹手上沾的肉末,將菜刀切入菜墩,轉(zhuǎn)身便往外走。

廚房的門被他一手拉開。

少女身輕如燕,出手如電,纖長五指屈起,直朝頸間探去。

正是尾隨而來的程念影。

男子連發(fā)愣的時間都沒有,幾乎是本能地腦袋一歪,身形一扭,從墻上拔下另一把菜刀,朝程念影的手掌揮去。

這本能的反應(yīng),已足以說明他的身份。

程念影沒有一絲懼怕,反而眼底光芒熠熠。終于不必再難捱地等著那刀何時落下了!

她抬起左手。

“?!币宦曧?。

一柄短匕與菜刀刀刃相撞。

那刀刃常用來剁豬骨,缺口和卷邊都未修整,反不如程念影手中的匕首鋒銳,不僅未能進一寸,還又被切出了細(xì)細(xì)缺口。

這一個照面,雙方都有些驚訝。

“蠢貨,你被跟了。”男子嘶聲道。

程念影虎口微微發(fā)麻,吃驚于男子的力道之大和反應(yīng)之敏銳。

下一刻,男子再度舉刀劈向了程念影的太陽穴。

那小二在后頭喃喃喊:“不可能,怎么可能,她若跟在后頭,我怎會發(fā)現(xiàn)不了?”

他一邊說,一邊去拔菜墩上那把刀,而后兇相畢露,也朝程念影奔來。

程念影彼時才躲開男子的刀。

只聽男子罵了一聲:“滾遠點!”

這話卻是對小二說的。

“別妨礙我!”他又添了一句。

自是對自身的本領(lǐng)極為自傲。

程念影身如靈蛇,一柔身搭上了男子的肩。

男子面不改色,骨頭發(fā)出喀拉一聲,生生脫開了程念影的五指,而后身如鬼魅般,斜身撞向程念影。

這與抓裴伽的那個殺手,全然是天差地別的。

男子也驚訝:“你是樓里的人?”

程念影一聽這句話便覺得不對。

殺手前來,并不是來抓叛徒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她是從樓里叛出的人!

他們……是收了錢財,受人所托才來殺她的!

誰要殺她?與當(dāng)初派人殺秦玉容的,是一個人???

念頭百轉(zhuǎn),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男子丟了菜刀,從腰后摸出數(shù)枚細(xì)細(xì)刀片,夾在指尖,那刀片更為靈活,手指翻飛間,一枚飛出,一枚翻轉(zhuǎn),貼著程念影的皮膚過去,瞬間便留下血痕。

程念影反手扣門,借力飛起,足尖直踢他下巴。

男子笑道:“這一招還是我教的?!?/p>

程念影沒能踢中他,足尖一轉(zhuǎn),只順勢將他覆面的布條勾了下來。

露出一張白得過分的臉。

他不僅臉是白的,眉毛也是白的,連眼瞳都蒙著一層淡淡白膜。他的嘴角留著陳舊性傷疤,使整張嘴比起常人更難以閉合完整,于是露出了尖尖的犬齒。

仿似怪物。

男子這時抬手抓住布條,面色難看得稍顯猙獰。

程念影呼吸輕了輕,她聽過他的名字——阮師。

樓主的左右臂膀之一。

他來殺她,便是定要置她于死地。

程念影用力地舔了下唇,握刀而上。

……

裴伽這廂叫上和尚們:“我好像看見歹人了!”

“阿彌陀佛,走!”

*

彼時御京,被帶回的殺手昏昏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已置身在一片昏暗燭火中,四周銅墻鐵壁,仿佛牢獄。

“認(rèn)得他嗎?”丹朔郡王的聲音響起。

紫竹站在下首,緊張地分辨片刻,搖頭。

“將燈點亮些。”傅翊吩咐一聲。

隨即燭火更盛,殺手看見一旁的絞刑架上還吊著兩個人。

“他們也是你們樓中的殺手,擅使箭?!备雕吹?。

他問殺手:“你認(rèn)識他們嗎?”

一說擅使箭,又想到失蹤已久的……是大小董。殺手咽了咽口水。

他們看上去已經(jīng)不知死活了。

“看來你認(rèn)識?!备雕吹?。

殺手驚得頭皮發(fā)麻,他還什么都沒說。

“那你應(yīng)該是常駐御京的人,來,說說吧,你們樓里坐落在哪個方位?”傅翊微笑。

抓一個兩個殺手,到底是治標(biāo)不治本。

還是將整個“樓”鏟除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