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牢中,小卒仍在滔滔不絕,梁王突然一個大邁步,轉眼就到了傅翊的監(jiān)室外。
小卒:“哎?”
“該走了?!绷和跽驹谀抢?,繃著臉道。
程念影應了聲“嗯”,將木葫蘆又塞回寬大的袖中。
傅翊并不看梁王的臉色,待程念影要起身時,他壓低聲音極快地說了句:“不要動手殺皇帝?!?/p>
程念影微微驚訝地看向他。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程念影認真地想過了。貴人間的斗爭婉轉卻陰狠??v使找到木荷也不一定能為傅翊翻案。
定王若是又膽小懦弱,在皇帝指使下,真要將傅翊拉下水呢?
那還是殺了皇帝吧,殺了皇帝,眾人忙著爭位不及,誰還顧得上殺傅翊?
傅翊拉起程念影的手,慢慢劃過她的指尖,笑道:“你的手這回要干干凈凈的?!?/p>
程念影腦中驀地又劃過他先前說的那句。
壞人他來做。
可如今身陷囹圄的是他啊。
“小禾?!绷和踉跂艡谕庵刂乜攘艘宦?,是催促。
程念影抽回手,想了又想,還是應了聲:“嗯?!?/p>
*
回到梁王府,剛一進門,下人便來報:“殿下,睿王來了?!?/p>
程念影幾乎都要忘記此人了。
她離京前就想殺了此人,怎料楚珍帶著秦玉容登門,急著要換回去,后面再一耽擱,倒縱容他活到今日。
“好,如今可是在花廳中等候?”
“是,已備了茶點?!?/p>
“走?!绷和踹@個字是對著程念影說的。
大抵是為了彌補上這些年的缺失,梁王幾乎走哪里都要帶著程念影。
程念影要去看傅翊,他寧愿請假不去上朝,都要陪程念影去監(jiān)牢。
眼下只恨每日里時辰還不夠長似的。
“殿下,還有,這是暗探送來的消息?!遍L隨連忙遞上一封密信。
梁王接過來拆了,順手又遞給程念影,道:“我派人去查木荷了?!?/p>
程念影接過,展開。
木荷的家人都住在御京城中,有一間藥鋪。她是家中的第三個女兒,姐姐都已出嫁,一個弟弟也已成婚。
“她不可能逃去了外地,她弄不到路引?!背棠钣皩@個已經(jīng)很有經(jīng)驗了。
梁王點頭,露出思忖之色:“那會是躲在哪里?她家中,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家里都搜過了?!?/p>
二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近了花廳,想到睿王就在其中,程念影住了聲。
待跨進門,里頭身穿紫袍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一手還捏著書卷,笑道:“見大哥遲遲沒有回來,我便先取了一卷書來讀?!?/p>
“無妨,你在此處隨意些就是?!绷和踹M門坐下。
程念影也跟著坐了下來。
這讓睿王多看了她一眼。
“今日怎的來我這里了?我記得先前父皇將寶應治水一事交予了你。你近來該很忙啊?!?/p>
睿王收起打量的目光,跟著坐下,面露憂色:“今日陛下在朝上吐血了?!?/p>
“怎么回事?”梁王急道。
睿王將事情前后說了。
梁王一擊掌,神情似咬牙切齒又似高興,總歸古怪得很。
“我就知道傅翊哪有那么容易被拿下!”
他說完,又悄悄看了眼程念影。
這更叫睿王心下覺得奇怪。
梁王行事,常常連皇帝都勸不住。他怎么還要……看人眼色?
“我晚些時候……”梁王重重嘆氣,“還是進宮去見見父皇。”
“我來和你說此事,也正是這個意思。你去探望陛下,勝過一切。”
睿王露出點笑容,“你此次回京,恰到好處。陛下年邁,政務越加的力不從心。先前多由傅翊代勞,而后又交予殷學士。”
“大哥,你有沒有想過,你來逐漸接手這些事。我知你從來沒有想做儲君的念頭。但太子去后,陛下為何遲遲沒有再立儲的念頭?實在是諸多皇子之中,并未有一個能令陛下滿意的?!?/p>
“你不同,陛下當真是偏愛于你的,從前岑氏勢盛時,才并不顯露。可大哥你想想,如今仍在封地上的親王,誰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入京?”
“大哥,你只是差了子嗣??赡闳栽趬涯?,只要你放下過往,娶妻納妾……”
睿王開了個頭,便滔滔不絕起來。
他語氣不急不緩,頗有幾分傅翊的味道。
睿王已做好長篇大論勸說的準備。
梁王卻突地道:“嗯,我知道了。前日父皇已說過,要將一切都交予我手?!?/p>
睿王頓住,頓了會兒,才問:“那大哥的意思……”
“我要了,父皇給,我便收著?!?/p>
睿王再度頓住,這次停頓的時間又稍長了些。
而后他才接著道:“我知你厭煩政務繁瑣,更不善與文官打交道……”
他起身走到梁王身前,抬手搭在梁王肩頭:“大哥,一切有我。我會幫你?!?/p>
程念影頓時歪了歪頭。
圖窮匕見了。
他想騙梁王!
程念影轉頭看看梁王。
梁王面露動容之色,笑著也抬手搭在了睿王肩頭,道:“嗯!我知道,有你這話,我心下也更堅定了。我再不會推拒這些事了?!?/p>
程念影微微瞪圓眼。
偏偏這個是真的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