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州低笑一聲,連帶著胸腔都在震動,嗓音低沉好聽。
“我認(rèn)真的,沒跟你開玩笑?!?/p>
“我要是不愛你,我不會跟你結(jié)婚?!?/p>
他單手捧起林妙妙有些發(fā)燙的臉,神色和語氣都十足的認(rèn)真。
“我做過唯一的錯事就是沒有將林妙語和我家里的事情告訴你,讓你和阿寶遭受了這么多苦。”
“我恨不得回到五年前?!?/p>
這句話正正的戳到了林妙妙的內(nèi)心,戳中了這些年為了改變慘死命運(yùn)而選擇獨(dú)自離開生活的委屈。
那些日日夜夜無數(shù)次反復(fù)噩夢,自我懷疑。
她的眼睛一下就漫上一層霧氣,眼眶也有些紅了。
林妙妙抿著唇,想忍回去,陸延州看她顫抖的雙眼,心疼的厲害,低頭在她額頭吻了下,帶著安撫的味道。
“對不起,妙妙?!彼吐暲⒕蔚狼?,“以后我不會再讓你吃一點(diǎn)苦,也不會勉強(qiáng)你做不愛做的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我都陪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你不喜歡的人,我們就遠(yuǎn)離,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陸延州哄了會兒,林妙妙涌上心頭的酸澀感才慢慢被制止。
陸延州把她的腦袋按到懷里,揉揉她的頭發(fā),“不急,我不用你現(xiàn)在就回答我,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五年那么艱難的日子你都熬過來了,沒有什么是我熬不過去的。”
林妙妙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
陸延州心里涌起一絲希望的同時,更多的還是不舍。
好不容她對自已態(tài)度軟和,自已就要離開她的身邊。
一向公私分明的男人,此刻卻頭一回對工作產(chǎn)生了一絲抗拒感。
陸延州輕嘆口氣。
林妙妙睡著了,情緒上來的快,消失之后,疲憊感就上來了,林媽媽說的那些話,她同陸延州說開之后,一瞬間堵著的內(nèi)心仿佛也放松了。
再睜眼的時候,她躺在病床上,阿寶睡在她的懷里。
林妙妙有一瞬間的恍惚,好似昨晚上那一切都是夢。
外面已經(jīng)大亮,病房里除了消毒水外,隔壁床上還有一家人正圍著病床上的女人說話。
她看到眼前溫馨的一家人,鼻子驟然就是一酸。
嘴上說的好聽。
連走都沒說一聲就走了。
病房門被人推開,一身冷氣的陸延州提著早餐走進(jìn)病房, 看她坐在床上發(fā)呆,臉色不大好看。
陸延州三步并兩步走過去,大手覆上她的額頭。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妙妙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啞:“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走了?!?/p>
陸延州愣住,反應(yīng)過來,漆黑的眸底說不出的驚喜和柔情。
他低頭在她頭上輕吻下,“對不起,看你睡熟,就沒叫你。我去給你和阿寶買了點(diǎn)吃的,阿寶已經(jīng)退燒了,等他醒過來,你們吃點(diǎn)東西?!?/p>
林妙妙點(diǎn)點(diǎn)頭,回頭看阿寶,阿寶已經(jīng)徹底退燒了,這會兒睡得很香。
小臉兒紅紅的。
林妙妙昨晚上熬了個大夜,也沒什么胃口。
不過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陸延州都沒想到自已這輩子會有這么一天,僅僅是因為她肯要他的東西,就感到無比的滿足。
他伸手拂了拂林妙妙因為睡覺有些凌亂的發(fā)絲,她的頭發(fā)細(xì)軟,手感很舒服。
他揉了兩下, 林妙妙有些不耐煩的歪頭了,這才收回手。
陸延州雖然一夜沒睡,但狀態(tài)很好,難得的在他那張冷冽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冷氣,眉眼都帶著讓人難以忽視的柔和之色。凝視著人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深邃溫柔。林妙妙看著他的臉,依稀能看得出曾經(jīng)的清冽俊美,陸延州長得真好,就這張臉當(dāng)初就把她迷得七葷八素的了。
陸延州給林妙妙買了雙拖鞋,毛茸茸的,林妙妙昨天出來的時候,連鞋都沒換,這邊早晚溫差大,外面有些冷。
他打開袋子里的鞋,是手工做的,很厚實(shí)暖和,看她要下床,幫她把鞋穿好。
林妙妙不經(jīng)意的看到了價格。
十塊錢。
天塌了。
這鞋是金子做的嗎?
理智上她告訴自已不要對別人的錢占有欲那么強(qiáng),但還是忍不住的肉疼。
吃完了早飯,阿寶也醒來了,他胃口比林妙妙的好,睡得頭發(fā)絲都在往上冒煙。
林妙妙覺得阿寶的體質(zhì)漸漸的好了,以前生病沒有十天半個月很難好。
這一次看著嚴(yán)重,結(jié)果一個晚上就恢復(fù)如初。
連胃口也那么好。
不過林妙妙還是又給阿寶開了些藥,陸延州把母子二人送回了林家村。
林媽媽看阿寶好了,操了一晚上的心也收回去了。
陸延州走的時候?qū)⑺幒唾I的東西遞給了林妙妙,他耽擱了時間,開車回去也遠(yuǎn),林妙妙也不好說什么。
伸手接過,對阿寶說:“阿寶,和叔叔說再見?!?/p>
阿寶茫然的看了一眼陸延州,似乎才意識到什么似的,小臉兒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叔叔再見。”
陸延州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滿心不舍。
他有些艱澀的開口,“有時間,叔叔再來看你?!?/p>
阿寶點(diǎn)點(diǎn)頭,卻仍然提不起精神。
林妙妙最先發(fā)現(xiàn)阿寶的不對勁,她以為阿寶對陸延州只是單純的因為陸延州教他下棋,有個人陪他下棋打發(fā)時間,所以才喜歡跟他一塊而已。
兩人接觸的時間不長,阿寶不至于不舍的他。
可這一次阿寶看陸延州走了,眼睛居然紅了,還偷偷的抹眼淚。
看的林妙妙都難以置信。
“阿寶,你很舍不得陸叔叔?”
她記得一個星期前,阿寶看到陸延州的時候,還說他是壞叔叔來著。
阿寶聲音啞啞的說:“媽媽,你五年才回村一次,叔叔下一次跟我們見面,是不是也要很多年?”
林妙妙愣住,隨后哭笑不得,原來是因為這個。
因為她離開后這么多年才回來一次,之前還特意跟阿寶說過,所以阿寶先入為主,因為陸延州也是和她一樣,很多年才會回來一次。
以后很難再見到了,所以才會這么傷心啊。
林妙妙吃味:“你們統(tǒng)共才見過幾次,你就這么不舍的他?”
阿寶有些心虛,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跟陸叔叔在一起的時候,心里滿滿的,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和期待。
他理智告訴自已,不能跟害得媽媽哭的壞叔叔接觸,但身體又不受控制,想要親近,阿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覺,但他并不討厭,甚至感覺到很高興,還有一絲絲的和媽媽在一塊時候的幸福感。
年幼的阿寶還不知道,這是孩子天生對父親的依賴和喜歡。
他只是第一次,不太想分開。
“媽媽,我就是還沒贏他……”阿寶意識到自已的不舍,逞強(qiáng)說。
渾身都老實(shí)了,就嘴還硬著。
林妙妙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
“雖然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時候才能見面,但不至于要那么久?!绷置蠲钊嗔巳嗨哪X袋,牽著孩子進(jìn)了屋。
她翻開昨日周振安給自已寄的信,沉默了一會兒。
周振安給她寫的信里,推薦了兩所高中,都在廣省。
林妙妙之前問過他云縣這邊有沒有合適的。
但周振安在信中回應(yīng),她的實(shí)力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京市太遙遠(yuǎn),也怕她不適應(yīng)。正好他在廣省學(xué)校有認(rèn)識的人,因為林妙妙沒上過初高中,情況特殊,所以他提前把林妙妙做過的試卷都寄給了對方,對方看了之后也回了電話表示愿意給她機(jī)會。
而這所學(xué)校,就是之前工廠推薦給大家,省內(nèi)最好的高中……
繞了一圈,最終又回到原點(diǎn)。
林妙妙腦子一團(tuán)漿糊,一時之間也沒能做好決定。
可阿寶今天的話,吃味歸吃味,但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已不能這樣自私,剝奪孩子想要父親的權(quán)利。
林妙妙提筆寫信。
剛寫完信,林媽媽敲門,說她剛剛提回來的袋子里有一封信。
林妙妙愣了下,“我的信?”
“是你的,咱家里人都很多年沒收到過信了?!?/p>
林妙妙結(jié)過,看著熟悉的字跡。
愣住。
這是……陸延州的字跡。
他怎么還給自已留了封信?
她摸了摸,信封里似乎還放著別的東西,林妙妙拆開,卻發(fā)現(xiàn)是一張內(nèi)頁紙張材料為淡黃色的折疊過的紙,還有一本存折,紙張打開上面寫著“房產(chǎn)所有證”表格式黑色鉛字印刷,簡潔明了,面積為212平,位置在廣省安平區(qū),戶主是她的名字。
林妙妙愣住了。
這是她和阿寶之前住的那套房子。
地址她還記得很清楚,陸延州居然買下來,還寫了她的名字?
林妙妙又打開存折,是陸延州的存折,上面長長的一串?dāng)?shù)字,幾乎要亮瞎她的眼。
林媽媽都被嚇到了。
“這是多少錢啊,一萬塊?”
林妙妙抿了抿唇說:“十萬……”
林媽媽被這天文數(shù)字嚇到。
別說十萬了,這輩子她都沒見過一萬長什么樣。
“這,這是陸知青給你的?他咋有這么多錢?”
陸延州有錢,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兒。
都能出國的家庭,能是什么缺錢的。
她吃驚的是,這么多錢,他只用五年就賺到了。
再看看自已存的那幾百塊錢,此刻林妙妙感受到了一種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和挫敗感。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果然那一句人賺不到自已認(rèn)知以外的錢,是沒錯的。
她省吃儉用,努力存錢,平時也沒怎么虧過自已,也覺得存不少了。
可面對陸延州的這些錢,簡直是九牛一毛。
他把存折和房子都給她,什么意思?難道不怕她帶著錢就跑掉?
林妙妙手有些麻木,她拆開了那封信。
陸延州字很漂亮,筆鋒凌厲,隨手寫的字也比林妙妙參加書法比賽的字好的多得多。
用字如松立,筆似風(fēng)行來形容也不為過。
連信也寫得像是藝術(shù)品。
信里寫著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走了。
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語表達(dá)內(nèi)心的虧欠和對孩子的傷害。
房子是他托熟人介紹買下來的,因為阿寶說想要一個家。
存折是這些年他存的一些錢,是為了見她而存的,早就想給她了,但怕林妙妙反感,以至于到現(xiàn)在也不敢親自交給她。
他不希望林妙妙和阿寶在吃經(jīng)濟(jì)上的苦,她拿著這筆錢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兒,去上學(xué),去買喜歡的東西。
即便是他們最終也無法走到一起,這些東西也是他自愿贈與,無需償還。讓她不要有任何負(fù)擔(dān),說這都是她應(yīng)得到的。
還留了電話,說有什么事隨時給他打電話,受了委屈不要自已一個人扛,不管他們離得多遠(yuǎn),他會一直都在她身后,不需要她勉強(qiáng)朝他靠近,只需要回頭看他一眼。
最后祝福她和阿寶能一直平安健康,幸??鞓贰?/p>
——陸延州。
林媽媽不知什么時候走開了,林妙妙拿著信站在原地,眼淚順著臉頰啪嗒啪嗒的滴落在信上。
……
“妙妙,你就要走了?”林媽媽恢復(fù)的很好,已經(jīng)能夠自已做飯簡單的活兒了。
聽林妙妙說買了票要走了,她滿臉的不舍。
這幾天,林家像是恢復(fù)了曾經(jīng)的生機(jī),院子被打理的很干凈,破敗都變成了溫馨。
林媽媽知道這都是女兒的功勞,她心有不舍,卻又沒有挽留的理由。
她不能阻止女兒奔赴更好的人生。
林妙妙確實(shí)是要走了,她本來也就給自已留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只是因為林媽媽生病了不得不多待。
周振安給她約了時間去考核,她不能辜負(fù)人家對自已的幫助和心血。
這段時間的努力也不能白白浪費(fèi)。
所以看林媽媽差不多好了,就立即買了火車票。
不過這幾天有個好消息是,之前圍毆林大哥和林父的那群人被警察以聚眾斗毆給抓了。
對方主動道了歉,還撤回了對林父的舉報。
上面看雙方和解了,林父也沒查到什么問題,自然又讓他當(dāng)回了村長。
兩天后,林妙妙回到了廣省。
不得不說,廣省的夏天雖然炎熱難捱,但卻很適合過冬。
比他們那邊暖和多了。
她回來之前就給于美靜打了電話,說了這事。
于美靜還特意請了假來接她。
她背著林妙妙送給她的包,頭發(fā)也剪了,明明只是十來天沒見,林妙妙卻覺得她整個人都懂事了不少。
有一種女強(qiáng)人的精英氣質(zhì)。
只是一開口這氣質(zhì)就沒了。
“妙妙,阿寶,我想死你們了!”
“阿寶,你想不想姐姐,快讓姐姐親親……”噘著嘴就朝著阿寶臉上親了好幾大口,親了阿寶一臉口水。
阿寶面無表情的擦臉說:“于阿姨,你跟我媽媽一樣大,我不能叫你姐姐?!?/p>
于美靜捧著心心碎道:“薄情的男人,就嫌棄我年紀(jì)大了是吧!”
林妙妙無奈。
人太多了,她拉著人趕緊走。
于美靜幫她提行李,看林妙妙打車要去之前住的地方,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妙妙,我對不住你,沒守住你的房子……”
“什么?”林妙妙沒反應(yīng)過來。
于美靜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我親戚的那套房子,不知道被那個萬惡的資本家買了,之前給我媽說了,我才知道……”
“我對不住你啊。”
林妙妙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