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陸廠長,你說什么?”那廠長以為自已聽錯了,笑容僵在臉上,不可置信的去看陸延州的神色。
幾人身后,陸延州眉眼冷峻的立在門邊,神色里一片冷漠。
有個廠長認(rèn)出了林妙妙:“這女同志不是陸廠長妻子嗎?”
“是她沒錯,上次去書法比賽的時(shí)候,她還參加拿了第二名來著?!?/p>
那廠長聽到其他幾個人說的這話,腦子嗡地一聲。
他的妻子也懵了,得意的笑容僵在臉上,難以置信的去看林妙妙的臉。
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紀(jì)輕輕二十來歲的小丫頭,居然是陸廠長的妻子?
就是那個抓奸了他們工廠林經(jīng)理當(dāng)小三那位?
這件事她當(dāng)然知道,畢竟自家工廠發(fā)生的事兒,能不清楚嗎。
但怎么也沒想到年紀(jì)會這么小,還讓自已碰上了?
“陸廠長,這位同志是您妻子?”
王廠長驚愕的看著跟妻子站一塊的年輕女同志,也是很吃驚。
張廠長已經(jīng)懵了,回過神來,臉色刷地一下變得難看起來,他是私營工廠,是暴發(fā)戶沒錯,但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不然也沒必要來這種場合,跟這群廠長打好關(guān)系。
這里除了個別廠長之外,其他人他是一個都得罪不起的,不說人家的背景,身份,沒有一個他比得上。
更別說是陸延州這樣的家庭。
他把工廠一半的人辭退了,上面都沒人找他麻煩的男人。
大家巴不得跟他關(guān)系好點(diǎn)。
他自然也是想結(jié)交這層關(guān)系的。
哪能想到會陰差陽錯的得罪了他的女人。
“不,不 ,陸廠長,這肯定是誤會?!彼槺确瓡€快,對一旁的妻子說:“我兒子應(yīng)該是不小心撞到你妻子的,他年紀(jì)小不懂事,你別跟他計(jì)較?!?/p>
陸延州毫無溫度的眼神睇過來,“我管他是不是不小心?”
“我這人心胸比較狹隘,不管是小孩子還是大人,誰犯的錯誰就該道歉賠償,而不是一句不懂事就敷衍過去?!?/p>
“難道小孩子不懂事,你這當(dāng)?shù)鶍尩囊话涯昙o(jì)了也不懂事?”
張廠長漲紅了一張胖臉,憋屈至極。
但又不敢當(dāng)面還嘴,只能將火發(fā)在妻子身上,“沒聽見陸廠長的話嗎?還不帶孩子去跟人家女同志道歉賠罪!”
“我說多少次了,讓你在外面安生點(diǎn),不要給我惹事,你是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女人被丈夫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責(zé)罵,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架子上烤,漲紅了一張臉。
半晌才對林妙妙開口說:“對,對不起。”
林妙妙說:“對不起就免了,把我的衣服錢賠給我就行?!?/p>
女人臉色更為難看了幾分,但礙于這么多人盯著,還是不情不愿的掏錢賠了錢。
既然都掏錢道歉了,大家也就都收回了目光,各自告別。
王廠長過來和兩人說話,很是吃驚:“媳婦,這女同志就是你說的要找畫圖師傅?”
陸延州聽到這話,看向林妙妙,“回來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林妙妙不解的問:“為什么要跟你說?”
陸延州說:“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都做好了要跟著你天南地北跑的打算?!?/p>
林妙妙眼神閃了閃,耳根有些發(fā)燙,之前她離開的時(shí)候,說的有多堅(jiān)定,這會兒就有多打臉。
“又不是我要讓你跟著我跑?!?/p>
“對,是我自愿的,你回來了,我更開心?!?/p>
陸延州嗓音里摻雜著寵溺,跟剛剛不茍言笑的樣子有些割裂,引的好幾個廠長看了他好幾眼。
“我還有事,沒時(shí)間跟你說這些?!绷置蠲钆查_眼神說。
“你先忙,我去外面等你。”
“你不用等我,我還沒吃?!绷置蠲钤挍]說完,人就走出去。
王廠長看他們說完,也跟妻子說了兩句,便轉(zhuǎn)身走了。
陳經(jīng)理的眼神有些尷尬,落座之后,才開口:“沒想到你居然是陸廠長的妻子,真是久聞不如一見?!?/p>
林妙妙沒反駁,而是說:“圖案我會托我家里人郵寄過來,先給你看看,你再給定價(jià)?!?/p>
陳經(jīng)理知道她這是不想談?wù)撍绞拢c(diǎn)了點(diǎn)頭。
大飯店的飯菜不錯,但林妙妙不餓,陳經(jīng)理看到心不在焉,也沒拉著她說多少,看差不多就便找借口先離開了。
林妙妙出了飯店,看見不遠(yuǎn)處停著熟悉的車,陸延州高大的身影靠在一側(cè),陳經(jīng)理的丈夫正在跟他說著些什么,還遞給了他一支煙,他伸手接過,沒點(diǎn),陳經(jīng)理走過去之后,王廠長招了招手,夫妻二人騎著自行車就走了。
林妙妙走過去,看了陳經(jīng)理夫妻頗為樸素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陸延州的車。
她很難不多想。
陸延州站直身子,看見她微妙的眼神,又好氣又好笑:“別胡思亂想,我不是那種人?!?/p>
林妙妙也只是覺得有些割裂,“王廠長不是國營服裝廠的廠長嗎?應(yīng)該當(dāng)了很多年廠長了吧?”
“國營工廠也要看盈利的,他們賺不到錢,常年虧損,王廠長連工資都補(bǔ)貼進(jìn)去了,情況自然也比不上別的廠風(fēng)光?!?/p>
自從個體經(jīng)營開放之后,不管是國營飯店還是工廠,都引來了不少競爭對手,多少都遭受了影響。
服裝廠現(xiàn)在就處于這種情況。
林妙妙理解了,難怪剛剛那女人明知道陳經(jīng)理是王廠長的妻子,卻一點(diǎn)都不客氣。
可對陸延州又是另一種態(tài)度。
陸延州捉住她的手,“你想進(jìn)服裝廠?”
林妙妙搖頭:“沒有,只是她找我有事要談?!?/p>
“談好了?”
林妙妙點(diǎn)點(diǎn)頭。
“雖然他們工廠現(xiàn)狀不好,但王廠長是個不錯的人?!?/p>
林妙妙知道他是在告訴自已,對方可以信任。
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p>
陸延州勾住她的腰,啞聲開口:“你回來,我很驚喜,也很高興。我本來想去找你,但沒想到會在這里提前見到你了。”
林妙妙有些接不住他的眼神,難怪他那會兒看到她一點(diǎn)也沒吃驚,原來是早知道了。
“誰告訴你的?”
“沈京兵,他去巡邏的時(shí)候看見你跟你朋友,回來多久了?”
“剛沒兩天。”林妙妙推開他的手,“你松開,這里人多影響不好?!?/p>
陸延州松手,“好,那我們?nèi)]人的地方抱?!?/p>
林妙妙:“……”
車子開了一會兒,陸延州突然停了車,林妙妙正疑惑這不是還沒到嗎,就見他下車擠進(jìn)了一家副食店。
這會兒應(yīng)該是下課了,所以那邊擠了很多人。
驟然這么一個高大的叔叔過來,小朋友們都害怕的讓開了位置。
林妙妙看他路過的地方,被讓出了一條道,忍不住嘴角一抽。
陸延州很快回來了,在一群小朋友羨慕嫉妒的目光中,提著一大袋子零食過來了,麥麗素,大白兔奶糖,果丹皮,大辣片……
陸延州遞過來給她:“給阿寶買點(diǎn)吃的?!?/p>
林妙妙一一看過去,然后無語地的看向陸延州:“你買這么多,他吃不完。而且阿寶腸胃不好,辣片他現(xiàn)在也不能吃,容易拉肚子。”
林妙妙說著,把大白兔和果丹皮翻了出來:“這兩個可以吃,但也不能多吃,糖吃多了會蛀牙,他還那么小,不能吃這種苦。”
陸延州臉有些燙,他路過學(xué)校,看那么多孩子圍著買,想著阿寶肯定也會喜歡。
之前突然要走,阿寶似乎有些不大開心,答應(yīng)他教他下棋也沒有來得及。
陸延州心里很愧疚,恨不得把這幾年的父愛都彌補(bǔ)給他。
可他買的衣服阿寶不喜歡,他買的吃的,阿寶也不能吃。
他這個父親太不合格了。
“你不要生氣,我都聽你的,以后你說能吃什么買什么。阿寶的身體最重要?!?/p>
林妙妙也知道他只是一片好心,只是提醒一下,免得買回去也浪費(fèi)了,她也不希望阿寶吃太多零食,因?yàn)槌蕴嗔闶硶?dǎo)致孩子挑食,對孩子家長都不好,便轉(zhuǎn)移話題。
“我想送阿寶回去繼續(xù)上學(xué),不管學(xué)的好不好,還是要多學(xué)一點(diǎn)知識,不免跟我一樣,長大了才后悔?!?/p>
陸延州沒想到她會告訴自已阿寶這件事,有些受寵若驚,“打算去哪所學(xué)校?”
“之前的學(xué)校吧,那里的老師人好,阿寶的情況老師也清楚,不擔(dān)心再出現(xiàn)之前的事。”
陸延州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事,眼神一暗。
“阿寶這種情況多久了,不能治好?”
“會好轉(zhuǎn),但阿寶年紀(jì)小,需要長時(shí)間的治療?!?/p>
說白了, 不是什么大病,但就是這些小病最磨人。
“我認(rèn)識更厲害的醫(yī)生,我想帶他去看看?!?/p>
林妙妙頓了頓,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
事關(guān)于阿寶的健康,她沒辦法拒絕。
陸延州這樣的人,確實(shí)是能接觸到更厲害的人。
……
回了家,林妙妙便給家里人打去電話。
聽她說了這事兒,林父很是高興,說會打電話轉(zhuǎn)告大哥大嫂的。
林妙妙覺得這是個好位置,陸延州也說王廠長靠譜,大嫂能找到這樣的工作,做個幾年,成了資深刺繡師傅,那以后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不過大哥在這邊找工作不容易,她也不好多說,反正告訴了他們,他們自已決定就是了。
林妙妙又讓他們找一下自已的筆記本,幫自已郵寄過來。
林媽媽翻找了半天,說沒找到,讓她問大嫂是不是大嫂帶走了。
等了半小時(shí),大哥那邊電話來了,林妙妙又問了大嫂自已的那本筆記本的事兒。
大嫂卻說:“筆記本我沒拿走,應(yīng)該還在家里放著呢。”
她當(dāng)時(shí)也只是學(xué)了幾個圖案,因?yàn)閷W(xué)的太多她也怕自已忙不過來,所以就沒帶走了。
而且那是林妙妙的東西,她也不敢拿走。
已經(jīng)很久沒看過了。
林妙妙聽到這話,心里有些奇怪。
“大嫂,你有多久沒看過我的筆記本了?”
“快一個月了吧,我最近做的都是之前的圖案,怎么了?”
林妙妙說沒事,掛斷了電話,她有些沉默。
回去的時(shí)候,她沒有多問筆記本的事兒只是大嫂說看圖案好看,所以學(xué)了幾個,也沒多想。
沒想到會找不到了。
看來只能自已畫兩幅試下了。
阿寶在張嬸家看西游記,林妙妙叫他走了,他才意猶未盡的從凳子上滑下來。
“媽媽,西游記看著比講的故事還要精彩,要是咱們家也有電視機(jī)就好了?!?/p>
林妙妙也喜歡看電視,可電視貴啊,好像是要好幾百塊才買得起。
以前林妙妙根本都不敢想。
可現(xiàn)在她居然猶豫了。
果然人有錢了,就容易飄了?
她剛剛居然真想著要買什么牌子了。
反正花的又不是自已的錢。
說來,之前因?yàn)檫@套房子是別人的原因,她不敢買太多的東西,所以里面除了簡單的做飯的廚具和睡覺的床等,里面還是很空。
和阿寶住在里面也感覺不到家的溫馨,可現(xiàn)在是他們的房子了,她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第二天林妙妙正在畫圖,陸延州來了,跟她說了約了周二早上的時(shí)間帶阿寶去檢查。
因?yàn)榱置蠲钪芤灰ゲ灏嗌荚嚒?/p>
林妙妙隨手畫了幾張圖,見的東西多了,自然也有靈感了,她自已也愛美,喜歡穿漂亮的裙子,知道當(dāng)下什么樣的衣服是年輕人最喜歡的。
她在工廠上班的時(shí)候,因?yàn)橐┕し?,也打扮不了什么,平時(shí)就是愛買點(diǎn)手提包,發(fā)卡,鞋子褲子之類的。
經(jīng)常都會有女同志問她在哪里買的,覺得她戴著好看。
林妙妙勾完圖,才聽到敲門聲,一敲敲三下,她就知道是誰,使喚下棋的阿寶去開門。
陸延州進(jìn)來,看她認(rèn)真,掃了一眼,也大概明白那謝經(jīng)理找她是為了什么了。
林妙妙會畫畫,他知道,因?yàn)榱置蠲钔低诞嬤^他。
也不打擾林妙妙,今天過來,他給阿寶買了新的五子棋盤,不是那種用紙打開的,而是很專業(yè)的棋盤,之前給阿寶買的那些東西,他都沒見阿寶有興趣,所以干脆給他買了五子棋。
看見棋盤,阿寶高興的手舞足蹈,抱著棋盤就去媽媽面前顯擺,笑的露出了一口整齊的小白牙,難得的活潑。
“好了,媽媽知道了,去跟你叔叔玩吧?!绷置蠲顚ο缕迨钦鏇]什么興趣,這會兒廚房里燉了肉,她踩著點(diǎn)希望能畫完呢,于是打發(fā)了兒子。
阿寶蹦蹦跳跳的去找陸延州,林妙妙凝視著兒子的背影沉思,顯然,有陸延州的出現(xiàn),阿寶確實(shí)是變得更加有情緒更開朗了,而且陸延州能陪阿寶做一些她無法做到的事情,林妙妙想了想,畫畫的思緒徹底被打斷了,她起身走過去。
父子二人已經(jīng)坐在客廳用新的五子棋下了起來,阿寶臉上帶著笑,看來陸延州被林妙妙那么一說,這一次禮物送到了阿寶的心坎坎上,陸延州在一旁看著阿寶露出慈愛溫柔的笑容。
他的余光注意到林妙妙,將視線轉(zhuǎn)了過來,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陸延州以為是他們吵到林妙妙畫畫了,剛要開口,卻被打斷了。
林妙妙將目光轉(zhuǎn)移開,仿佛不是跟他說話:“今天留下來陪阿寶吃個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