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宋景學(xué)離省去了一趟京城,接著又去了一趟霧溪山,在秦家坐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
回到云海之后,宋景學(xué)就聯(lián)系了凌游,約他見一面。
凌游獨自駕車而來,宋景學(xué)約凌游見面的位置,正是楚景尋和夏宗孚的墓園。
所以凌游的下車之后,手里捧著兩捧菊花。
此時,宋景學(xué)就站在楚景尋的石像前沉默的佇立著。
凌游走上前,將一捧花放在楚景尋的像前,然后又深深鞠了三躬。
與宋景學(xué)并肩而立,良久之后,凌游才開口道:“怎么約在了這里。”
宋景學(xué)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繼而又看向楚景尋的石像道:“我來,向楚老賠個不是?!?/p>
凌游不解。
宋景學(xué)便道:“前幾日,去了京城霧溪山,見了秦老,秦老贈給了我一本書?!?/p>
凌游倒是知道宋景學(xué)去霧溪山的事,是從秦艽嘴里得知的,可是宋景學(xué)去霧溪山和秦老聊聊什么,秦艽卻是不知道。
于是凌游也沒講話,等著宋景學(xué)繼續(xù)講。
就聽宋景學(xué)說道:“秦老給了我一本《三國志》中袁紹傳的一部,讓我回來仔細研讀?!?/p>
說著,就聽宋景學(xué)嘆了口氣:“看了兩日,我才看出秦老的用心,書中講,‘紹外寬內(nèi)忌,好謀無決,有才而不能用,聞善而不能納’,讓我很是羞愧難當?!?/p>
凌游聽后便明白了秦老要表達的意思,三國時期,袁紹兵多將廣、擁兵自重,是當時各地諸侯中勢力最強盛的,可在官渡之戰(zhàn)前,謀士沮授、田豐均勸其速戰(zhàn)速決,但袁紹卻猶豫不決,最終反被曹操抓住機會,致使全軍覆沒。
秦老用這個例子,提醒宋景學(xué)太過于優(yōu)柔寡斷,瞻前顧后,沒有大將之風(fēng)。
宋景學(xué)自從悟透此道之后,幾番反省,也意識到了自已的不足。
他每每想到當時在秦家和秦老講到的豪言壯語,都覺得羞愧難當。
就聽宋景學(xué)淡淡道:“我這個人,從少年起,就是在一片片贊譽中成長起來的,在當時的年紀,坐到月州市委書記的位置上,所有人都再說,宋景學(xué)未來定省一把手的不二人選,可偏偏也是這話,讓我變得急功近利,變得迫不及待?!?/p>
說著,宋景學(xué)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夏宗孚的墓碑:“宗孚同志退下來了,我認為我的時代終于到來了,當時的我,也的的確確有使云海翻天覆地的宏圖之志,可當坐上這把椅子之后,我的膽氣卻好像泄掉了一般,開始珍惜自已的羽毛,珍惜來之不易的今天。”
“可就是因為珍惜,才讓我變得優(yōu)柔寡斷,變得瞻前顧后?!彼尉皩W(xué)苦笑一聲:“秦老贈我這書,比罵我一通,打在我的臉上,還讓我羞愧?!?/p>
說罷,宋景學(xué)看向了凌游:“我這次上京,是去請辭的,云海能有今天,無我之功,所以,我自然也沒有坐享其成的道理?!?/p>
凌游聽后很是詫異:“宋書記,你要慎重啊?!?/p>
宋景學(xué)笑了笑:“我意已決,現(xiàn)如今我坐在宗孚同志原來的那把椅子上,如芒在背、如坐針氈,他是真正的勇士,而我卻是活脫脫的懦夫,我自認不配?!?/p>
凌游還想再勸一勸宋景學(xué),可宋景學(xué)抬手打斷了凌游。
凌游覺得,宋景學(xué)作為一名官員來說,并沒大錯,珍惜自已的政治羽毛,是正常之舉,他唯一錯就錯在,他心口不一,踩著秦家的梯子上了位,卻沒能忠人之事,不過,在他后面的表現(xiàn)中,凌游卻覺得,宋景學(xué)在云海的執(zhí)政過程中,不乏是個好領(lǐng)導(dǎo)。
尤其是宋景學(xué)至少懂得自省,這就勝過了許多人。
宋景學(xué)先是向楚景尋鞠了三躬,接著又走向夏宗孚的墓碑前鞠了三躬,隨即對著夏宗孚說道:“宗孚同志,今日之云海,如你之夙愿,景學(xué)告辭了?!?/p>
說罷,宋景學(xué)轉(zhuǎn)身看向了凌游:“小凌啊,好好干?!?/p>
宋景學(xué)沒有對凌游再說什么,但他離開墓園時的步伐,卻輕盈了許多,好似終于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擔子一般。
其實對宋景學(xué)來說,云海終于能撥開云霧見日明,他是欣慰的,可在這過程中,自已的作用卻微乎其微,這讓他在一把手位置上的每一天,都備受煎熬,所以離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至少,他來過,他的執(zhí)念也達成過,這樣的離場,也算是體面。
幾天之后,臘月中旬,李想一家和凌昀從河?xùn)|來了月州。
當天,凌游打電話讓白南知代自已先去接待李想一家,等自已忙完就去。
白南知是凌游身邊的舊人了,更算是家人,與李想和凌昀也相熟,所以他去自然是合適的。
傍晚,凌游終于忙完工作,前去了定好的酒店餐廳。
在酒店門口,李想和凌昀已經(jīng)在等候了,凌游下車便走了過去:“天這么涼,還出來等什么。”
凌昀聞言便笑道:“是他非要出來接的,說不接不重視?!闭f罷,還笑著瞥了一眼李想。
凌游呵呵一笑,然后說道:“叔叔阿姨都到了吧,我們進去說話?!?/p>
說著,他還叫上了季堯,季堯聞言也很欣喜,連忙跟上,小跑著先到了電梯門口按下了電梯。
待上樓之后,推門進了一間豪華包房,凌游便趕忙快步朝著李想父母而去:“叔叔阿姨,實在抱歉,我來晚了呀?!?/p>
李父李母也連忙起身,就見李父笑著說道:“哪里哪里,親家肩負重任,知道你忙。”
李父李母知道凌昀家中,可以算的上是長兄如父,所以就算凌游算是晚輩,可還是用一句親家拉近了距離,而且這次李家一起到云海,本來也是談婚事的,所以叫親家才顯得重視和親切。
李母此時也笑道:“親家啊,我們可是又見面了。”
凌游知道李母是在說當時李母患病,凌游故意和秦艽配合去醫(yī)院氣她,為她治病時的初次相遇。
于是就聽凌游走到近前笑道:“早就想給您賠禮的,可遲遲沒找到機會?!?/p>
李母拉住凌游的手一笑:“是我要給你道謝沒有機會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