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宗主這段時間可是沒閑著。
盡管靈曦世界看起來是一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仙俠世界,但從夏國的角度來說,僅從物質豐富程度一項上,夏國甩靈曦十八條街。
所以,夏國很快就把靈曦世界定位成了“合作文明”。
實際上,與夏國接觸過的大部分種族和文明都認可一點,盡管目前夏國的實力和疆域都已經達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巔峰狀態(tài),但夏國的擴張欲望其實非常低。
低到不可思議。
夏國初代領袖重新建立起的這個新國家,留下了一個傳統(tǒng),當政者似乎一直非常注意自我克制。
早年間,很多與鄰國有爭議的地區(qū),不能實控就不實控,談判條件公平就適度交換和放棄。
對于歷史上丟掉的領土,已經確定在當前形勢下不適合拿回來的就不再主張,還有一些雖然保持了主張,但也不急于索取。
在夏國實力已經明顯高出周邊鄰國一大截,完全可以輕松吊打的基礎上,隨便換一個夏國網友,那都是要飲馬瀚海,揮戈天下的,但夏國這群最注重歷史評價的領袖,居然硬生生忍住了。
坐看對手一次次上躥下跳,即便是爆發(fā)了戰(zhàn)爭,也是進退有序,點到為止,打完立即收工。
進入星際時代之后,依然如此。
比如當年夏國與聯合王國開戰(zhàn),明明可以直接一鼓而下,順便把那些大小公國和郡國都順勢清理一遍,卻只是取走了一塊便于管理,社會結構被流民清洗的相對干凈的區(qū)域。
在星際中連續(xù)幾場大戰(zhàn),確立了自己的主導地位,卻依然足夠尊重各個文明,盡可能保存了各國各部族的完整形態(tài),就連已經唾手可得的鐵馭、矽元、銀凰之類的國家,也是對方一認輸,談完合作條件,轉身就走。
對于某些熱衷于開疆拓土的部族來說,夏國簡直是腦子不好的典型。
關于這個問題,天樞領袖給陳漠同學做過詳細的剖析。
“咱們歷史上,所有該走過的路,都走過不止一遍了?!?/p>
“歷朝歷代,都在摸索、實驗、探究,基本上可以說,把所有道路都給咱們探明白了?!?/p>
“政治影響、軍事控制、文明同化、領土占據、經濟擴張,你認為哪一個最重要?”
小陳同學一邊做筆記,一邊不假思索的回答:“文明同化,把他們都變成自己人?!?/p>
大爺呵呵一笑:“想的挺好,就是哪有那么容易?!?/p>
“從歷史經驗來看,要徹底同化一個異族,需要是在領土、軍事、政治全方位控制的基礎上,持續(xù)教育兩到三代人以上,才有可能達成一部分目標?!?/p>
“在這一過程中,自己一方的政策,很難把控。給異族的待遇不足,那是欺壓霸凌,極易遭遇反噬,給異族的待遇過高,那叫腦殘跪舔,本族的情緒不好壓制。”
“而且,還要看對方的水平,對于強文化、強經濟地區(qū)的軍事控制,對方很難信服你,遺禍無窮。對于弱文化弱經濟地區(qū)的領土占據,等同于扶貧,得失不成正比。”
“這種過于吃力,不怎么討好的活兒,除非天時地利人和占全,否則,不值得去做啦?!?/p>
陳漠迅速端正了坐姿:“那,是經濟擴張更重要?”
“對!”
老頭晃了晃白瓷的杯子,取自靈曦的清茶升騰起一股瑩白色的霧氣,扶搖直上。
“一切政治軍事人口領土的控制,其最終目的,都是在這片土地上取得收益,所以,都可以歸結為經濟擴張?!?/p>
“對我們夏國來說,只有兩種情況是需要重點考慮的,一是絕對的戰(zhàn)略要地,如果在敵人手中,會逼迫我們用大量的部隊和精力去警戒防御,那就得爭取拿下。二是獨一無二的核心資源產地,重要且無替代的那種,我們即便拿不到,也不能控制在敵對勢力手中?!?/p>
“除了這兩種情況,其他再肥美的土地,對咱們來說,都沒有占據的必要?!?/p>
“用合理的價格,買到當地的礦產,銷售我們的產品,足夠了。我們不用承擔任何安全、建設、教育、維穩(wěn)方面的負擔。”
在軍方待久了,陳漠難免受到部隊里那些激進派的影響,畢竟如果不打仗,軍隊就沒有存在的意義,所以軍人幾乎都是開疆拓土派。
陳漠舉手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不實控的領土,一旦對方的執(zhí)政改換門庭,我們的投入不是都打了水漂?”
天樞領袖點點頭:“對,不過,要算綜合賬,自家實控的非本民族地區(qū),如果不能保證他們的生活水平持續(xù)上升,那是一定會出問題的,就算你做到了,也不能保證一定不出事?!?/p>
“投入太大了?!?/p>
“這么給你說吧,如果當地有管理者,哪怕是再蠢再壞的管理者,我們也只需要跟少數人達成一致就行,談不成也沒關系,但是如果是我們實控,我們就需要跟當地的絕大多數個體都達成一致,要持續(xù)為他們提供匹配的條件,哪個難度和代價更大?!?/p>
“哪怕他們幾年就反一次水,綜算下來,那也比直接管控的成本低,風險小?!?/p>
“這個賬,非得你在動蕩地區(qū)待過十幾年,幾十年,才能算明白。”
經過大爺的耐心疏導,陳漠大概理解了一點。
就好比你是一個賣習題冊的,前者相當于你跟班主任老師談條件,談成了這個班就算搞定了,哪怕下一屆又換了一個班主任,也就是點對點的重新談。
談不好損失幾年收益,也省了本錢,再等一屆就是。
但是后者,相當于你跟班上這幾十個學生挨個談條件,要讓這幫孫子全部滿意,想想頭皮都要發(fā)麻。
最后,陳漠鼓足勇氣,問出了一個在軍中一直私下商議,卻不好拿上臺面說的話。
“那個,咱們民間有一種輿論,把土地拿下來,把人弄走,換上自己人,是不是就沒有這種問題了?”
“有些人說,當年藍星好多國家都這么干了,不是結果也挺好嗎?”
中樞領袖放下茶杯,擺了擺手,讓準備添水續(xù)茶的陳漠坐下:“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直說就行,這不就是要搞種族滅絕嘛?!?/p>
“這種呢,確實是個省心省力,甚至一勞永逸的法子,歷史上,咱們家的先祖?zhèn)儾皇菦]干過,而且干的次數一點也不少?!?/p>
“只不過,這個事,統(tǒng)治者能想,政客軍頭能想,唯獨下面的這些平頭百姓,是一點都不應該想?!?/p>
“沒有誰永遠都會是強勢的一方,我族屠戮過別人,別人也不止一次的屠戮過我族,遭殃的,都是平民?!?/p>
“諸夷亂夏,外寇入侵,史冊斑斑,歷歷在目。”
“還有……”
天樞領袖輕輕撫了撫陳漠同學的腦袋。
“每一次開疆拓土戰(zhàn)爭的背后,都是當權者的狂歡,和百姓的血肉。”
“你不能要求國家的當權者把別國的平民不當人,肆意踐踏,又要求他們把本國的平民當人,百般呵護?!?/p>
“要保持咱們軍隊的精神和信仰,就不能讓他們去違背人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