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國慶節(jié),只有兩天假日,我回了趟老家,我爹說,你表哥在市里開了個飯店,十一開張,沒喊你去喝酒?
我說,現(xiàn)在抓得緊。我不去為好。
我爹說:“不去也好,你是工作人員,不要與他們往來得密切。你表哥是個牌鬼。不務(wù)正業(yè)的人?!?
但我心里不舒服,我可以不去,但你們要告訴我一聲啊。過去沒手機,現(xiàn)在有手機了,打個電話很方便。轉(zhuǎn)而又想,這樣挺好。
這應(yīng)該是我表嫂的主意,不影響我。
我表嫂那么聰明的人,應(yīng)該不會退還股金給我。她只是暫時瞞一瞞我表哥。
休息兩天后就上班。
上班第一天就是開支部會,議題很簡單,就是討論張行遠入黨申請問題。
大家對行遠的評價很高,一致通過。
當(dāng)天晚上,行遠跑到我的宿舍,說了很多感謝我的話。
我說:“兄弟,不用感謝我了,這種事,我肯定會大力支持。你多跑跑張主任,過年之前,要他送你到黨校學(xué)習(xí)一個月?!?
張行遠依計而行,果然,到了11月份,他就到黨校學(xué)習(xí)去了。
等他學(xué)習(xí)結(jié)束,就到了12月份,轉(zhuǎn)眼就是一年。
站在1995年年末,展望1996年新年,我有得有失。
從1994年8月參加工作,工作一年后就入了黨,還把老同學(xué)張行遠調(diào)入到了自己單位,并時時提醒提醒他,幫助他。
他現(xiàn)在的工作漸漸熟練,還成了一名預(yù)備黨員,從這點上,我很有成就感。
回顧過去,我豪情滿懷,展望未來,我也信心百倍。
當(dāng)然,這中間有教訓(xùn),有失誤。但整體上,吃一塹長一智,經(jīng)驗和教訓(xùn)只會讓我不斷成長。
很快,又迎來了新的一年。
1996年開始了。
我清楚地記得,元月二十號,久不聯(lián)系的表嫂打了一個電話給我。
她說:“老弟,我想和你當(dāng)面說幾句。晚上七點過來,行嗎?”
我馬上答應(yīng)了。
我甚至想好了退路,就是她的錢不必退給我。一是才開張,她資金緊,錢,她不必急著還我。二是為了萬無一失,錢可以轉(zhuǎn)到我爹的名下。
我爹入股,這就任何人都不能找我的麻煩了,他是個菜農(nóng),可以和任何人做生意。你就是去查個底朝天,也查不出問題。
這天,我一直為這個完美無缺的主意叫好。只等著下午早點下班。
我一直處在一種興奮之中。
如果商議好了,我就和表嫂一起回家,把這個方案通報給我爹娘。他們一定會同意。一是不需要他們籌錢了,我已經(jīng)借了三萬塊。
二是這樣特別安全。
三是他們需要賺錢啊。沒錢就不能建房,而建幾弄象樣的房子,是他們多年以來的心愿,現(xiàn)在,更加更加迫切。
等待是漫長的。我坐一會兒,又到唐盛那兒聊聊天。他很感動,我能主動找他聊些家常,喝了茶,一定要送塊小玉給我。
他反復(fù)說,絕對不值錢。但1996年是火鼠之年,而這塊玉佩上雕了一只貓。
他怕我拒絕,說玉是普通,很普通的玉,只是這只貓是他爺爺?shù)竦摹?
我接受了。雖然我也不信這些,但一個人也不能太純潔。跟你一個單位,太純法就沒有朋友,唐盛雖然不能決定我的未來。
但是年底評先進,他也有一票嘛。
我笑道:“那就謝謝你啦?!?
他說:“祝東哥過了農(nóng)歷就有收獲?!?
我心里想,接受過傳統(tǒng)文化的人,說話是有深意的。
他的意思就是,戴上這塊玉佩,這一年就可貓捉老鼠,當(dāng)然就有收獲啦。
我站起來,雙手抱拳:“謝謝老弟的饋贈,祝來年,我們共同進步。”
回到辦公室,我仔細欣賞著這塊玉雕。
我不懂玉,但我相信唐盛,這塊玉,絕對不在玉的價值上,而在于雕的這只貓所寄寓的意義。
再看這只貓,雕得非常精細,它弓背蹲在那兒,雙眼盯著前方,特別是嘴巴兩邊的胡須雕得逼真。我是農(nóng)村里長大的,知道貓一旦警惕起來,胡須是直的。
當(dāng)然,這塊玉,我掛在脖子上,似乎有點不合適。如果是社會上的青年哥哥,脖子上掛一塊,手上戴個圈,胸前刺只虎……都沒問題。
我時時掛塊玉,好像不合時宜,因為機關(guān)上班的男人,幾乎沒人掛什么裝飾品。
我想了想,把這塊玉放在抽屜里比較合適,因為我大部分時間是在上班。
好不容易才捱到下班時候,我騎著自行車回機關(guān)。
吃過晚餐,我就在房間里等我表哥倆口子。
時間又過得很慢,一分一秒,一秒一分。
我只等他們兩人來了,把這件事商量好,然后去李老那兒坐坐。好久沒跟他談心了啊。
好不容易捱到七點,敲門聲響起,我一彈就起身,打開門。
但我只見到我表嫂一人,便問:“他呢?”
“到外面忙去了。我騎車過來的?!?
我點點頭,把表嫂讓進來,然后把門一關(guān),給她倒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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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嫂坐下,我望著她。
她說:“老弟,真是欠久了,我跑了好幾個朋友家才湊齊這筆錢?!?
我說:“其實,你理解錯了,你們才開張,我一定要支持你們?!?
她說:“我必虧,虧了對你不住?!?
我說:“這筆錢,可以交到我爹手里,由他們投資?!?
她搖搖頭:“我真的怕虧,他們投資跟你投資都是一樣。虧了就是一筆巨款?!?
我連問:“表哥還是不努力,照樣喝酒打牌?”
表嫂說:“就是怕虧。”
她一連幾次說怕虧,我都有點內(nèi)疚了,想當(dāng)初,是我力主他們?nèi)プ鲞@一行的,現(xiàn)在,也許他們的生意不太好,覺得對不起我,便說道:
“我也沒來過,目前的情況到底怎么樣嘛?”
“是做個好看,看上去有客人,就是不賺錢。”
我也沒有搞過經(jīng)營,辦過店子。跟她講大道理,也許沒一點用。虧與賺,確實要自己辦店才知道,我望著表嫂那雙有些痛苦的眼睛,說道:
“不急呢,任何一個店子都是慢慢打開局面的。”
她搖了搖頭,說道:“長痛不如短痛。我也知道你這筆錢是向別人借的,虧了就對不起你。所以另加了一千塊利息?!?
我愣住了,只見她從包里掏出了三匝票子,最后又掏出一個橡皮筋扎著的薄薄一匝。
接著,表嫂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說:“你幫了我們,只是我們不爭氣?!?
看見她抹眼淚,我內(nèi)心特別不好過,真的有些自責(zé),抓起那一千塊錢就要塞給她。
她左擋右推,然后打開門,飛也似的下樓,騎上摩托車,走了。
我退回房子,真的有些自責(zé)。
自己不懂生意,卻鼓動他們兩口子去辦飯店。兩個人又一直生活在小鎮(zhèn)上,與外面的世界幾乎斷絕,一下來到市里肯定不適應(yīng)。
自己又不能經(jīng)常跑過去指導(dǎo)他們。
不過,我又想,就是跑過去,我又能指導(dǎo)他們一些什么?寫文章我在行,但辦飯店,我無非是出些思路。
看來我的思路也不對,剛剛辦飯店,就要人家搞花園。
現(xiàn)在呢?弄成這樣子。
弄得我表嫂都流眼淚了。
我心情不好,真的不好。生怕他們兩口子把這事傳出去,讓親戚朋友指責(zé)我。
最后,我總結(jié)道:沒那個勢力,就不要去鼓動別人賺錢。
如果我是教育局長,跟他們兩口子合伙,隨便辦到哪兒,都是生意紅紅火火。
本想到李老那兒去坐坐,也沒有心情了,改日再去還錢,不能按正常利息,應(yīng)該把這一千全給他。
俗話說:隔行如隔山,果真如此,我就不應(yīng)該給表哥出主意。
為什么百井巷那家【真香蒸菜館】那么賺錢,而旁邊的蒸菜店卻不賺錢?說到底,賺錢是種復(fù)雜的技術(shù)活,甚至,冥冥中還與各人的財運有關(guān)。
坐了很久,我突然逆向思維。
如果是很賺錢呢?表嫂把我的股退出來,自己想賺個盆滿缽滿呢?
想到這兒,我突然打了一個激靈。
在利益面前,也不能太單純,不要太相信自己的親人。
我站了起來,對自己說:一定要找聞博亮的父親,了解一下真實情況。
喜歡官場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