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師父加了茶水,給自己也加了一些。
師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我以前跟你說過,讀大學時和一位女同學暗戀過,談過?!?
“對,您說過,最后沒成?!?
師父說:“最后,我分回了老家下秦縣的一所鄉(xiāng)村中學。那時不叫鄉(xiāng),叫公社。我所在的那所中學離公社不遠。
說起來算不錯了,畢竟我家里就在小鎮(zhèn)上的?!?
我問道:“就是那一次晚上送你回家的那個小鎮(zhèn)?”
“叫,叫梅花鎮(zhèn)。當時公社的干部住不下,分來了幾個新干部要租房。我家到公社大院不遠。公社廣播員就住在我家里。
我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已經有一年多,那廣播員叫譚若梅,中師畢業(yè),才參加工作?!?
說到這兒,師父停下來,不停地抽煙。
我望著他。他半天不做聲。
“怎么啦?”
“我不想講了?!?
我莫名其妙。半天才反應過來,說道:“師父,您和我說的話,我從來沒和別人談起過?!?
師父才點點頭,說道:“這個故事有點香艷,你聽聽,存在心里就行了。”
我慎重地點點頭。
“那時,我家房子算比較寬敞。廣播站租了我家兩間房子,前一間是廣播站,后一間是譚若梅的臥室。
打開臥室后門便是一個山坡。山坡上長滿了青苔和雜樹。當然,也有幾塊菜土。
這屋后幾乎沒有人來。夏天,譚若梅常常把后門打開,山風便穿堂而來,挾著清涼與花草香味。
太熱了,她就會一個人坐在后門,靜靜地讓山風吹去燥熱。
我也沒想過和她戀愛,覺得配不上她。
有一天傍晚,我娘叫我到后山去摘幾條黃瓜。我就繞到屋后坡上去摘。
走到后檐墻下,突然聽見響聲。我以為是小偷進了譚若梅的房子,貼著門縫往里瞧。那個時候的木門……”
我趕忙說:“知道,我家過去的木門也有縫。貼在門上可以瞧見里面的?!?
師父說:“我怕驚動小偷,輕輕地貼了門上,睜大眼睛往里面瞧。
我的個天,她正在洗澡,公社食堂吃飯比我們早。吃完飯,她就洗。
她把水倒進腳盆,脫了衣褲,白凈凈的身子浸在水中。
曉東,師父年紀大了,沒什么忌諱的,有什么就說什么?!?
我說:“我年紀也不小了。您盡管說?!?
“她坐在澡盆里,身子白凈,特別是手腳白藕一般,我忘了神,緊貼著門縫,看她細細地擦洗。
忘了去摘黃瓜,忘記我媽等著我,時間仿佛不存在一樣。
等她洗得差不多了,她站起來,擰干毛巾,彎腰試去腿上的水滴。她整個身子都被我看到了?!?
我以為師父會適可而止,不會再敘述下去。
想不到師父仍然在講敘。
“她沒有發(fā)現(xiàn)我。但我也不敢再偷看下去了。我有工作啊。萬一被她發(fā)現(xiàn),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就會泡湯。”
我點頭道:“理解,那時候有一份工作不容易。丟了工作就等于一切都沒有了?!?
師父點點頭,認真地說:
“我從來沒看見過裸體女人。更沒有見過這白藕一樣的女人胴體。這對我來說,只是一種極大的心理滿足,以后,我就開始做夢。
常常夢到她白凈如藕的胴體,毫無遮攔地展現(xiàn)在我面前。
在夢中,我常常張大著口,呼吸急促,兩眼放大,雙腿顫抖。醒來后,又萬分驚恐,羞愧,身子抖個不停。
我娘看出些眉目了,私下里問我,是不是喜歡譚若梅。
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說喜歡。
我娘和我爹商量,想讓譚若琴嫁給我,我爹堅決不同意。
他們兩人為這種事經常斗氣,但又不能說出去。
一年后,譚若梅與鄉(xiāng)里一名干部結了婚,她才從我家搬出去。我爹托人給我找了一個對象,就是我現(xiàn)在的妻子?!?
師父說到這兒,喝了一口茶。
我說:“故事就結尾了?”
“沒有?!?
我再發(fā)一支煙給他,給他點上火。他的故事繼續(xù):
譚若梅結了婚。到了第四年又離了婚?!?
“???這么短啊?”
“對的,很短。一個漂亮女人有多少人盯著啊。他老公也是一個鄉(xiāng)干部,不過在隔壁公社工作。而那時的干部們幾乎天天要下鄉(xiāng)。
沒有什么小車,有輛單車都了不起。公社書記喜歡下鄉(xiāng),更喜歡走路,更更更喜歡帶著譚若梅下村。說什么可以抓現(xiàn)場新聞,回來就可廣播。
結果,譚若梅就成了書記老婆似的。書記手頭有權力,時不時給她一些好處。兩人就村上的辦公室,甚至山上田野到處戰(zhàn)天斗地。
他們鬼混,哪里不透風的?
后來譚若梅老公發(fā)現(xiàn)了,與她就離了。”
“后來呢?”
師父說:“你有時間到石子公園那兒去走走。公園門口有個小商店,買貨的女人就是譚若梅。
她離了好幾次婚。也不是她作風特別不好。而是年輕時長得漂亮,找她的人一大串。至于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你去看看就清楚了。”
我說:“哪天要去看看。”
師父說:“我爹是對的。他看得長遠。你不同,現(xiàn)在成長得不錯,但是,一旦老婆長得太漂亮,也不是一件好事?!?
“您覺得這個喬憶蘭可以?”
“你認為可以就可以,我聽了民政局朋友的介紹,工作能力,工作水平都不錯。數(shù)學系畢業(yè)的,文章也寫得好。你自己定吧?!?
我說:“師父,還有個問題想問一下您?!?
他點點頭。
“我是個無神論者,但有一天在江左沒事,就逛了賓館附近的一條小街……”
師父截止我的話頭,說:“算了一個八字?!?
我笑笑。
他也笑笑:“算準了你要受一次火傷,十七八歲要談一次戀愛?!?
我吃驚地望著師父。
師父點破道:“你左手虎口有個疤?!?
“他怎么知道是七歲燙的呢?”
“兒童疤,一年縮一輪,少年疤,兩年縮一輪。20歲以后的疤才是疤,因為基本上不發(fā)育了,不生長新的表層肌肉。
至于十七八歲談戀愛,你長得這么英俊,沒一個女的喜歡你?”
我吃了一驚,問道:“您怎么知道這些?”
“我爹算命的?!?
我才恍然大悟:“難怪你爹不要你找譚若梅?!?
師父說:“說沒有依據,不對。你是晚婚型。
說你一定要多少歲才能結婚,對一半。
為什么對一半呢?你受他的影響,暗中要那時才結婚,叫做你主動配合他。
另外一種情況,就是你結了婚,后來又離了婚。叫做你被動配合他。
第三種情況,天下之大,這么多人,不能保證人人都安全,生病啦,車禍啦,游泳出意外啦。所以,高明的相師對幾樁,他就成了神仙。
你去我老家問問,不要說我父親的名字,只問算八字的【李神仙】家住哪里,他死了十多年了,方圓幾十公里的人都會告訴說——你要早點來嘛,他過世了?!?
聽得我哈哈大笑。
跟師父聊到十點多,我才回宿舍。
回到家,行遠的房間有了燈光,我沒去敲門了。
我決定,和喬憶蘭談下去。
別人的話,包括我爹娘的,我都不信?,F(xiàn)在,我信兩個人——其一是師父,另一個是旭哥。
師父有一雙慧眼。積幾十年豐富的人生經歷。
旭哥是后起之秀,看人看事,相當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