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大火并未阻敵太久!
木質(zhì)寨墻燃燒的噼啪聲響,很快被震天的喊殺聲淹沒。
“沖上去,別給他們喘息之機(jī)!”楊全臉色陰沉,聲音已喊得沙啞,嘶啞中裹著惱羞成怒。
他原以為當(dāng)夜就能踏平山寨。
不料這場攻防戰(zhàn)竟持續(xù)了兩天兩夜。
楊家精心培養(yǎng)的精銳死傷已逾數(shù)百,卻仍未觸及核心寨區(qū)。
若不能將此任務(wù)圓滿完結(jié),他這楊家旁支子弟,丟官罷職都是輕的,只怕項上人頭也不保。
“殺!第一個殺入山寨者,官升三級,賞銀千兩!”
楊全揮刀厲喝,試圖以重賞催動最后的攻勢。
廂軍兵卒眼中迸射出貪婪與瘋狂,齊聲吼叫著向前沖去。
盡管都明白率先攀登云梯者九死一生,但人人都抱有僥幸心理,盼著自己就是那個幸運兒。
“殺!”他們吶喊著,不顧一切地涌向核心山寨。
與此同時,后寨也再次發(fā)動強(qiáng)攻,企圖讓守軍腹背受敵。
“嗚嗚……”急促的號角聲響起。
張富貴狼吞虎咽地扒完女人們匆忙做出的飯食,甚至來不及擦去嘴角的油漬,便起身大吼。
“集合,準(zhǔn)備戰(zhàn)斗!”
還能戰(zhàn)斗的守軍迅速分為兩股,新的血腥搏殺再度開啟。
韓勇收編的幾十個山寨老弱,也投入了戰(zhàn)斗。
他們或許氣力不濟(jì),但已經(jīng)得知地方軍隊要滅口,為了減輕罪責(zé),為了活下去,奮勇玩命。
那些被救下來的女人們,則端著滾燙的開水穿梭在戰(zhàn)場后方,遇到爬云梯的敵人,就將開水潑過去,滾燙的水汽中夾雜著敵人的慘叫。
山寨里此刻真的是有一個算一個,人人上陣,沒有一個人退縮。
正面寨墻由張富貴親自帶百多人防守,韓勇和劉三在兩側(cè)協(xié)助指揮,三人都親自下場廝殺。
后寨的攻擊力度比前山稍減。
王鐵山帶領(lǐng)著數(shù)十鐵甲寨兵死死守住,那些鐵甲兵雖身形魁梧,鎧甲上卻也早已布滿刀痕。
張富貴和王鐵山作戰(zhàn)勇猛,帶隊沖殺,死戰(zhàn)不退。韓勇和劉三兩人也不差,奮戰(zhàn)在前線。
山寨里還有兩個原本是山賊的漢子也格外勇猛。
一個叫趙虎,身高八尺,膀大腰圓,擅長用長斧,每一次揮舞,都能將敵人的云梯砍斷!
另一個叫陳石,個子不高,身形矯健,箭術(shù)精湛。站在垛口上瞄準(zhǔn)敵人,就沒有不命中者。
兩人各自領(lǐng)著一小隊人馬,一次次擊潰敵軍。
奈何,廂軍的人數(shù)實在太多了,密密麻麻地涌上來。
二十多架云梯同時靠在前山寨墻上,守軍根本來不及推開。
剛把這架云梯推倒,那架云梯上就已經(jīng)爬滿了敵人……
越來越多的廂軍翻進(jìn)寨墻,和守軍扭打在一起。
混戰(zhàn)中,一名廂軍士兵趁著韓勇轉(zhuǎn)身砍殺的間隙,從背后挺矛刺來,矛尖帶著寒光直逼韓勇后心。
“小心?!眲⑷@呼,幾乎是憑著本能猛地?fù)溥^去,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韓勇前面。
“噗嗤”一聲,鋒利的長矛瞬間刺穿了劉三的肩膀,鮮血順著矛桿往下淌,瞬間就染紅了他的衣襟。
劉三悶哼一聲,卻死死抓住矛桿,不讓對方拔出去,將手中長刀狠狠擲出,切開對方臉頰。
他拔出長槍,看著韓勇,用盡全身力氣嘶聲道:“韓兄弟,別…別管我……守住……山寨……”
韓勇回頭看到這一幕,雙眼瞬間紅了,他反手一刀狠狠砍下,竟直接斬殺一個偷襲的廂軍。
隨后他一把將劉三扶住,交給身邊的心腹,聲音帶著顫抖卻依舊堅定:“快帶他去包扎?!?/p>
“其他人跟我殺!”
他提著卷刃的樸刀再次沖進(jìn)敵群,樸刀揮舞間,血花濺得滿臉都是,每一刀都帶著復(fù)仇的怒火。
前山的局勢愈發(fā)危急。
楊全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沖鋒!
廂軍如同瘋了一般攀附而上,直接踩著同伴的尸首翻入寨內(nèi),與疲憊的邊軍士兵扭打在一起。
“老張!箭沒了,石頭也快用完了!”
王鐵山臉上被劃了一道長疤,從額頭一直到下巴,血還在往下滴。打退敵人,喘著粗氣跑過來。
他聲音沙啞得像破鑼,“弟兄們連刀都快舉不動了,有的剛砍倒一個,自己就累得倒在地上!”
張富貴幾次下場廝殺,飛虎鎧甲被砍出幾道豁口,血順著縫隙往下淌,染紅了里面的衣袍。
他環(huán)顧四周,寨兵與山賊們,個個疲憊不堪。
有的靠在垛口上大口喘息,有的坐在敵人的尸體上,手里緊緊握著武器,眼神卻依舊堅定。
山下,又傳來楊全那歇斯底里的催促進(jìn)攻聲。
“最后一次沖鋒!拿下山寨,賞銀翻倍!給我沖?。 ?/p>
廂軍如潮水般再次涌來,仿佛要將整座山寨吞噬。
“是時候了,用殺手锏吧!”王鐵山急切地看向張富貴。
張富貴最終重重點頭:“好!用火,燒死他們!”
很快,他們從馬鞍袋里取出幾樣?xùn)|西:
數(shù)個裝滿火油的葫蘆、二十多個陶瓷瓶、一匣油布引信,還有一包亮銀色的不知名粉末。
幾名軍漢迅速從山寨倉庫搬來庫存的火油桶,并尋來更多陶罐。
張富貴、王鐵山與幾名心腹立即開始趕制簡陋的燃燒瓶。
得益于秦猛事先的安排,將領(lǐng)們?nèi)セ鹌鞴し粠瓦^忙,這幾日,張富貴的人已粗通制作之法。
而且燃燒瓶不好攜帶,馬鞍袋里帶著必備之物。
這原本為防備意外變故而準(zhǔn)備的器物,此刻成了邊軍絕境中的救命符。
“點火!”
張富貴眼神銳利如鷹,厲聲下令。
士兵們用火把點燃瓶口的油布,火焰迅速蔓延,映照著一張張沾滿煙塵與血污的堅毅面孔。
“投!”隨著張富貴再度怒吼,士兵們用盡最后的氣力,將熊熊燃燒的陶罐朝著敵軍最密集的區(qū)域猛擲下去!
“嘩啦——”
陶瓷瓶接連破碎的脆響在山坡上爆開,黏稠的火油四處流淌,遇明火頃刻爆燃,化作一道道數(shù)米高的烈焰,瞬間將那片區(qū)域化為死亡之地。
兇猛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廂軍的皮甲、衣物和頭發(fā)。
廂軍士兵們凄厲慘叫著、翻滾著,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卻引得火勢更旺,混亂中許多人被自己人踩踏倒地,轉(zhuǎn)眼間,便被火焰吞噬。
這可怕的一幕同樣發(fā)生在后寨!
瞬間就讓廂軍損失慘重,擊潰他們,這次沖鋒。
“好可怕的玩意!”韓勇目睹此景,瞳孔劇烈收縮。
那刺鼻的氣味他熟悉,是火油。
但尋常火油絕無如此可怖的威力,莫非邊軍掌握了某種極強(qiáng)的秘制火器?
楊全在后軍看得目眥欲裂,臉色慘白如紙。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群困守孤山的邊軍何以能拿出如此狠厲兇暴的武器!
那沖天而起的烈焰,不僅焚燒著他的士卒,更將他最后的一絲僥幸和希望也燒成了灰燼。
“撤!快撤!”他幾乎咬碎了牙,才從喉嚨里擠出這道命令。
廂軍早就被嚇得魂飛魄散,不敢靠近山寨。連滾帶爬地逃下山坡,只求遠(yuǎn)離這片恐怖火海。
山坡上的火焰仍在噼啪燃燒,一股焦臭味彌漫。
零星傳來幾聲垂死的哀嚎,隨后很快歸于沉寂。
張富貴扶著焦黑的垛口緩緩站直身體,冷冷望著撤退的敵軍,血與汗混在一起,黏膩不堪。
這時,韓勇拖著受傷的臂膀走來,聲音低沉。
“山后的廂軍,也撤了?!?/p>
“嗯?”張富貴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身邊每一個疲憊到極點的弟兄,又望向遠(yuǎn)方幽州的方向。
——那是楊浩的勢力范圍,亦是此番劫難的源頭。
他深吸一口摻著血腥與焦糊氣的空氣,握緊了手中的環(huán)首刀,聲音雖啞卻異常堅定:
“清理戰(zhàn)場,救治傷員,把能用的箭矢、石頭都?xì)w置好。對方不會善罷甘休,我料他晚間必來報復(fù)。
咱們務(wù)必在他卷土重來之前做好準(zhǔn)備,這冷艷山,既然是咱們的棲身之所,就絕不能再丟?!?/p>
夕陽將山寨染得一片血紅,更顯悲愴!
守軍們沉默地穿梭在尸骸與廢墟之間,收斂戰(zhàn)友遺體、搜集可用軍械,無人抱怨,只因每個人都明白,短暫的喘息之后將是更為殘酷的考驗。
張富貴屹立寨墻之上,望著漸漸沉入遠(yuǎn)山的落日,心中澄澈:這場較量,方才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