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平興縣,高家不想讓陳硯出名,只要陶縣令愿意幫忙,陳硯就翻不起浪。
可偏偏這陳硯通過了縣試,二公子對陶縣令頗為不悅。
這平興縣可不需要一個忤逆高家的縣令。
陶縣令心里暗罵高家不要臉,竟想毀了一個神童。
他為官多年,治下可就出了這么一位神童,哪里愿意就此將其埋沒,正要開口,一個衙役沖進(jìn)來,急躁道:“縣尊大人,外邊那些士子又鬧起來了?!?/p>
陶縣令一驚:“還鬧什么?”
“他們說陳硯的文章堪當(dāng)案首,不該屈居……”
衙役遲疑地瞥了眼高修遠(yuǎn),后面的話就咽了回去。
陶縣令憂愁地嘆息道:“二位公子看看,我這是將陳硯取中了,還可推辭說是我對個人對文章喜好才有此排名,若是沒取中陳硯,這又是一樁大麻煩?!?/p>
屋子里一片詭異的靜謐,高修遠(yuǎn)心里不服,看了眼二哥的臉色,硬生生將那些話給咽了回去。
二公子再不復(fù)以往的從容,反倒面露猙獰,手指緊緊扣著椅子扶手,仿佛那是誰的脖子,要將其勒死。
良久,二公子終于開口:“縣尊大人有公務(wù)要忙,我等不便叨擾,就此別過?!?/p>
坐上馬車,高修遠(yuǎn)方才道:“二哥,這些刁民都抓起來就是,為什么要放過他們?”
二公子看向高修遠(yuǎn)的目光里盡是恨鐵不成鋼:“你還嫌我們高家的麻煩不夠多?”
他爹若還是三品大員,他們何必如此忍氣吞聲。
如今他爹是回來丁憂,政敵環(huán)伺,不可再得罪士林。
此次來平興縣的是毫無根基的陶都,都敢對他高家陽奉陰違,要是今日的事鬧大了,再派來何人來當(dāng)這縣令,就不是他們高家能做主的了。
“平日我叫你多讀書,你要是聽進(jìn)去,今日又何必受此污辱!”
二公子怒聲訓(xùn)斥。
高修遠(yuǎn)在外囂張,在二哥面前卻是乖得跟貓一樣。
可他心里不服。
明明他是縣案首,本該春風(fēng)得意,此時卻狼狽地只敢偷偷從縣衙遛走,實(shí)在太屈辱!
高修遠(yuǎn)當(dāng)晚就讓人偷偷去將陳硯的文章抄了來,只覺不過如此。
可縣里的士子們不這般想。
他們?yōu)殛惓幉恢怠?/p>
文章寫得如此之好,當(dāng)為案首,卻要屈居五十名,而那高修遠(yuǎn)的文章還不如許多被落榜之人的,能得案首,實(shí)在讓這些士子氣憤。
為何高修遠(yuǎn)能料定陳硯中不了?
莫不是高家做了什么手腳。
各書院便都議論此事,話里話外都是高家為了讓高修遠(yuǎn)博出名,故意打壓神童陳硯。
沒錯,經(jīng)過縣試一事,陳硯在平興縣已成了“神童”。
陳硯文章在縣試一眾考生中算是極好,跟那些真正的出名的才子比起來還是差點(diǎn)意思。
可架不住他年紀(jì)小,被高修遠(yuǎn)當(dāng)眾打壓還能不畏強(qiáng)權(quán),風(fēng)頭瞬間蓋過了所有考生。
人都喜歡造神,陳硯就這么成了平興縣的“神童”。
與之相傳出去的,還有對高修遠(yuǎn)這個案首的嘲諷。
案首變笑話,令高修遠(yuǎn)躲在屋里閉門不出。
與高家的陰云密布相比,陳家灣可算是喜氣洋洋。
村里多少年沒出個能中縣試的讀書人了,陳硯中了,可是天大的稀奇事。
又有人從縣里回來,把陳硯是“神童”的消息也帶了回來。
這下陳家灣徹底震動了,都要來看看神童。
這個說:“阿硯一回來我就瞧著不是咱尋常人,你們瞧瞧這聰明相,嘖嘖?!?/p>
那個說:“咱們阿硯往后肯定是秀才公,老陳家得虧是分了家,這才讓阿硯讀了書?!?/p>
被圍在中間當(dāng)猴子讓人觀賞的陳硯想,你們當(dāng)初可不是這么說的。
柳氏和盧氏簡直眉飛色舞,又是茶水,又是瓜子花生地招待,還要夸陳硯如何如何用功。
瓜子花生這等稀罕物只有過年才能吃到,來老陳家看看三房顯擺就能吃到,村里人可不就一波接著一波往這兒涌嘛。
就連族長和族老們都親自來了老陳家,還從族里獎勵了一些銀兩。
陳硯就將自已四月要參加府試的事說了,族長族老們大喜,勒令村里人不許去打攪陳硯讀書,老陳家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通過府試后方可稱為童生,童生方才能直接參加院試。
要是府試沒中,來年依舊要從縣試開始考。
陳硯實(shí)在不想從頭考一遍縣試,四月的府試必須過。
不止陳硯這般想,楊夫子也是如此想,為此放棄自已的釣魚大業(yè),早早領(lǐng)著陳硯和周既白去了東陽府。
府試下轄有十二個縣,每個縣今年有五十名過縣試者,這也意味著參加?xùn)|陽府試的人足足有六百人,錄取者也是五十人。
可謂十二人中錄取一人,而這其中,各個縣的案首幾乎都會必過府試。
能成為各個縣的案首,必定是各縣縣令極為推崇的士子。
府試由知府主考,各縣令雖歸知府管轄,然都是同朝為官,知府必要給下轄縣令們臉面,輕易不會將各縣案首黜落。
這就意味著五十個府試名額已經(jīng)被占了十二個,其余人要去爭搶剩下的三十八個名額。
五百八十八個過了縣試的士子,有五百五十人要被黜落。
童生雖不算官身,卻也是幾千人中的佼佼者。
為了讓兩人安心讀書,此次楊夫子單獨(dú)領(lǐng)著二人來的東陽府。
雖只離縣試只過了幾天,東陽府的各個客棧已經(jīng)住滿了赴考的士子與送考之人。
客棧也是坐地起價,竟?jié)q到了二百文一晚。
“你們還是早早定下來吧,過兩天連房間都沒有,到時候可就參加不了府試了?!?/p>
客棧掌柜一雙三角眼里閃著精光,看這些赴考的士子仿佛在看一頭頭大肥羊。
陳硯心疼。
光是住宿就要花12兩多,可不就是一頭頭待宰的肥羊嗎。
怕是這客棧一年到頭就靠府試大賺一筆了。
這肥羊還不能不當(dāng),除非不入科考一途。
為了不影響兩人的休息,楊夫子直接要了三間房。
付房錢時,陳硯和周既白兩人直抽涼氣。
陳硯在自已房間安頓好,楊夫子就帶著周既白進(jìn)來。
“東陽府知府姓王,單名一個申。此人乃是二甲進(jìn)士出身,文風(fēng)淳樸,他任東陽知府已有五年,已主持府試兩次,在他手里中府試的已有百人,文章無不樸實(shí)?!?/p>
楊夫子將丹陽府試的程文集放到陳硯和周既白面前:“這就是在王知府手中過了的士子的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