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陳硯又將文章拿出來細(xì)細(xì)看了一番,確認(rèn)自已已改無可改,方才謄抄到程文紙上。
自讀書這八年,陳硯日日練字不敢停歇,如今的字已經(jīng)寫得極好,謄抄完的卷面整潔,字跡工整,與前世印刷出來的部分無異。
四周的咳嗽漸漸頻繁起來,下午陳硯無事,就將所有的炭都燒了,如此方可讓自已暖和起來。
待到利落,會試第一場結(jié)束。
彌封官跟隨巡綽官一同來收卷,陳硯收拾好東西,從龍門出了貢院。
陳老虎和周既白趕忙迎上來,見他臉色如常,方才大大松了口氣,趕緊將陳硯扶上馬車。
約莫等了兩刻鐘,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
三天考試下來,眾人的臉色均是慘白,李景明臉上更是毫無血色。
陳老虎將馬車趕回宅院,楊夫子已做好了熱騰騰的飯菜等著。
楊夫子從小天賦過人,家中人只盼望他能讀書出人頭地,不敢讓他動手干家里的活,這飯菜也是從來不做的。
待他中了舉,家里更是不讓他干一點家務(wù)。
原本以為整個家族可以靠著他徹底翻身,誰料楊夫子右手被廢,整個家族猶如晴天霹靂。
旋即就是家中長輩陸續(xù)出事,待到家中事了,楊夫子已是年過三旬,為賺錢養(yǎng)家,方才入了大戶人家當(dāng)夫子。
待到兩名學(xué)生都考上進(jìn)士,楊夫子功成身退,本想回鄉(xiāng)養(yǎng)老,不成想竟又收了兩名弟子。
除了教書育人外,還需給兩個小弟子做飯。
起初連飯都蒸不熟,到如今已可做出滿滿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菜。
陳硯等人在號房被關(guān)了三日,此時吃夫子做的飯菜,只覺得美味異常,各個搶著將飯菜吃光。
是夜,陳硯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躺在溫暖的炕上,舒服地睡了一覺。
天不亮又起床,奔赴會試第二場。
二月十二日,會試第二場正式開始,此后三天兩夜照樣需在號房里,不得回家。
這次陳硯帶了足夠燒三天兩夜的炭過來。
會是第二場,考“論”一道,昭告表內(nèi)科一道,還有判詞五道。
一共七道題,比前一場要多兩道,難度卻不是第一場可比。
尤其是判一道,陳硯只需將背得滾瓜爛熟的律法往上套就是,毫不費力。
再就是“論”,與四書五經(jīng)義題目比起來也是頗為輕松。
昭告表三道題中,陳硯選了詔,此次題目只需按照格式要求寫成,用詞精準(zhǔn)不犯錯就可。
第二場對陳硯而言頗為輕松,又因炭帶得足,倒也并未被冷著。
只是四周的咳嗽聲越發(fā)激烈,幾乎已經(jīng)到了日夜不停的程度。
到了夜間,他們咳得格外厲害,自是會影響陳硯的睡眠。
人一旦沒睡好,就會焦躁,陳硯就覺得頭疼。
二月十四這日傍晚,第二場結(jié)束,他終于可以歸家。
只是徐彰和魯策咳得越發(fā)厲害,李景明更是臉色慘白如紙。
這一次楊夫子做的一桌子菜只有陳硯一人吃了,另外三人早早回屋歇息,夜間也時常有劇烈咳嗽響起。
二月十五日,會試第三場開始。
與第一日眾人的雄心壯志相比,今日就顯得極為緊繃。
三人還未開口,先咳得臉色通紅,喉嚨疼得并不愿意開口。
已經(jīng)到了最后一場,無論如何也要熬住。
陳硯先行下車,再一一扶著他們下車。
最后下車的是李景明,陳硯明顯能感覺李景明在發(fā)抖。
陳硯沉默片刻,方才對李景明道:“最后一場了,撐住?!?/p>
李景明神情舒緩了些,道:“撐得住。”
末了又加一句:“我買了二十兩你中會元,你切莫讓我的銀子打了水漂?!?/p>
陳硯道:“你有錢往水里丟,倒不如送給我,我還能記你一份情?!?/p>
李景明卻道:“你若中不了會元,我只丟二十兩,你要丟五百兩,還白白錯失揚名立萬的機(jī)會,如此看來還是你更虧?!?/p>
陳硯:“還好,我銀子多,丟一點也沒事。”
想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倒也大可不必,各自管各自吧。
李景明被氣笑了。
他總算知道魯策為何總是用那等眼神看他,原來嘴臭如此討人嫌。
不過被陳硯這般一激,李景明倒是難得的打起了精神。
陳硯說得對,于別人而言,一次考不中可來第二次第三次,于他李景明而言,機(jī)會只有這一次。
一旦此次沒中,下次他也就沒銀子再來京城赴考。
他李景明已經(jīng)走到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熬過這三日。
會試第三場,試策文五題。
天文地理、山川湖海、歷史人文、政策時事,皆可化作策問,來對學(xué)子進(jìn)行篩選。
想要答好策問,除了要博覽群書,了解朝廷時事,還要懂為官之道。
陳硯在府學(xué)時看的藏書不少,再加上入京的路上被王申惡補了兩個月的為官之道,自已也專門訓(xùn)練過策問,因此陳硯答題時頗為順暢。
三日一過,答卷就由彌封官收走。
陳硯將東西收拾好,踏出號房。
沿途走來,發(fā)現(xiàn)好幾個考生被抬出去。
不少考生滿臉菜色,扶著墻而走。
與他們相比,陳硯的狀態(tài)已經(jīng)算得上極好。
一來是陳硯為了長個踢球,將身體練好了。
二來就是這虎皮實在擋風(fēng),讓他軀干始終是暖和的,也就避免受風(fēng)寒。
陳硯想,會試的苦是真難忍受。
近五千考生,只取二百八十人,不知誰可杏榜聞香。
龍門再開時,身側(cè)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p>
一旁之人道:“以柯兄之才,必是好風(fēng)扶你上青云。”
陳硯側(cè)身看去,就見一二十出頭的清秀小生身旁圍著幾名書生。
不等那小生回應(yīng),人群已將其推遠(yuǎn),陳硯只能觀其灑脫之姿。
此人怕就是江啟解元柯同光了,果然自有一番風(fēng)流。
陳硯順著人潮走出去,早已等在門外的陳老虎要背他,被陳硯推辭。
他雖累,卻遠(yuǎn)遠(yuǎn)沒到走不動道的地步。
魯策和徐彰比他狀態(tài)更差,都是扶著墻出來,李景明卻是被抬出來的。
李景明在謄抄完最后一篇策問后,體力不支終于暈倒。
好在楊夫子在靠前就抓了些祛風(fēng)寒的藥,熬好后喂其喝了,讓其好好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