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鴻漸退下后,永安帝便沒了耐心再等徐門相斗,親自挑選了一波口供出來,如同秋風(fēng)掃落葉般迅速將涉及謀逆的徐門大半官員抄家流放。
如此大范圍清掃過后,朝中空出了大多位子,焦志行與劉守仁的爭斗也正式拉開序幕。
焦志行本以為憑著他的勢力,能吃到大多數(shù)利益,可真正交手了才發(fā)覺自已竟只勝劉守仁一籌。
空出來的六部關(guān)鍵位置,竟被劉守仁搶走了近半。
進入十二月,焦志行正式接任徐鴻漸的首輔之位。
本以為登上高位,自已終于勝過劉守仁一籌,可劉守仁立刻給天子提議增添內(nèi)閣成員,且提議的幾個人里,除了其門生故吏外,還有胡益。
大梁朝內(nèi)閣滿員為六人,只是從未有滿員的時候,如今內(nèi)閣只兩人,必定是忙不過來的,永安帝便答應(yīng)再添一人。
此時的大梁內(nèi)閣選拔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皇帝任命,另一種就是文官集團推薦,即廷推。
皇帝任命的官員,多被打上奉承天子的名頭,縱使入閣了也被人瞧不起,與之相比,通過文官們集體推舉進入內(nèi)閣才是名正言順。
雖是劉守仁提議增添內(nèi)閣成員,身為首輔的焦志行自是也會提名自已人。
此消息在京中一傳開,各個官員們便紛紛往焦志行和劉守仁府上跑,以期能抓住機會。
在一片熱鬧中,剩余只三成左右的徐門官員卻沒有任何動作,仿佛一群茍延殘喘的鵪鶉,絲毫未引得他人的注意。
廷推當(dāng)日,凡京中三品大員皆到場,需從三人中選出一入閣人員。
首輔焦志行提議的,乃是戶部左侍郎袁書勛。
袁書勛學(xué)識淵博,又在官員中極有威望,又有首輔焦志行舉薦,是此次主推人物。
劉守仁舉薦的工部尚書何方祈,因有整個劉門的支持,也是頗有希望。
此次主要是焦門與劉門勢力的正式對決,至于已被打殘了的徐門人選胡益,不過是個陪跑罷了。
大殿內(nèi),氣氛劍拔弩張。
暖閣內(nèi)。
永安帝看著奏章上焦志行的批復(fù)意見,道:“焦志行最近頗為辛苦啊?!?/p>
旁邊伺候的汪如海笑著應(yīng)道:“自焦閣老升任首輔后,便一直在值房留宿,好些日子沒歸家了?!?/p>
永安帝看了眼堆積在桌案上的奏疏,仿若隨意閑聊般道:“廷推開始了吧?”
“這會兒應(yīng)該要出結(jié)果了?!?/p>
汪如海見永安帝歇下了,邊應(yīng)著話,邊讓內(nèi)侍重新泡碗熱茶端到天子手邊。
永安帝將奏疏放下:“依你看,此次誰能入閣?”
“奴婢斗膽猜測戶部左侍郎袁書勛?!?/p>
汪如海極小心道。
永安帝“哦?”一聲:“為何?”
汪如海笑道:“袁書勛乃是焦閣老舉薦,自是有大大的便利?!?/p>
焦志行是新任首輔,勢力又力壓劉守仁,兩派相爭,定然是焦志行勝。
永安帝輕笑一聲:“若朝中事真如此簡單,朕也就不必頭疼了?!?/p>
“奴婢愚鈍,難不成劉閣老舉薦的何方祈會入閣?”
汪如海頗為驚詫。
永安帝輕輕搖搖頭:“以劉守仁一人之力,定然贏不了焦志行,他想要以次輔抗衡首輔,唯有聯(lián)合胡益所率領(lǐng)的徐門殘余勢力才可?!?/p>
“這……劉閣老就不怕毀了名聲?”
汪如海聲音雖不大,卻難掩吃驚。
“劉守仁這叫外舉不避仇,是值得士林稱贊的,怎會敗壞名聲?”
永安帝斂了神情,汪如海便無法從其臉上看出喜怒。
他便不敢隨意應(yīng)話。
二人話音落下沒多久,焦志行與劉守仁一同前來稟告廷推結(jié)果。
兩位閣老進入暖閣時,永安帝往二人身上一掃,就見焦志行雖極力保持鎮(zhèn)靜,神情依舊有些恍惚。
劉守仁則氣勢昂揚,仿若打了一場大勝仗。
至此,永安帝心中已有數(shù)。
焦志行開口時,聲音有些顫抖:“在京眾多三品及以上官員,推舉禮部尚書胡益入閣?!?/p>
永安帝道:“既是廷推的結(jié)果,就由胡益入閣吧。”
此事便算定下了。
待到二人告退,汪如海立刻朝著永安帝拱手,恭敬道:“主子圣明!”
永安帝拿起一份奏疏,隨口道:“焦志行這個首輔不好當(dāng)了。”
汪如海嘆息道:“焦閣老是個好人?!?/p>
永安帝并未接話,反倒問了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徐鴻漸何時出發(fā)?”
“聽聞徐家正在收拾,只是東西繁多,一時怕是收拾不完。”
“北邊等不及,年前需出發(fā)。”
汪如海應(yīng)了聲,猶豫著道:“主子,徐閣老好似病了,托人來求情,想要辭官歸鄉(xiāng)?!?/p>
永安帝瞥了他一眼,把汪如海嚇得“噗通”跪下來,哆哆嗦嗦道:“奴婢多嘴,望主子恕罪……”
“若讓徐鴻漸回寧淮,陳硯這海便開不成?!?/p>
永安帝只淡淡一句,汪如海連連應(yīng)是。
“陳硯既閑在家中,就讓他替朕給徐鴻漸送支千年人參。焦志行和劉守仁都拜訪了,怎能不拜訪徐鴻漸?”
汪如海恭敬道:“陳三元會懂主子的心思?!?/p>
最近朝堂忙碌,陳硯也沒閑著。
自他將白糖往宮里和各家一送,“松奉白糖”就漸漸打出了名聲。
就在十一月底,陳知行帶著陳族的一些小輩親自來了京城,住進了陳硯的宅院里。
自陳硯說要陳族做白糖生意,陳知行立刻給族里寫了信,族長立刻挑選了十來個識字又機靈,但于仕途無望的子弟與陳知行在半路匯合,帶著白糖就來了京城。
陳知行是個做慣了生意的人,開鋪子于他而言實在稱不上什么難事。
他在京中的鬧市,花了大筆租金租了個鋪子。
陳硯將永安帝題的字做成牌匾往鋪子門口一掛,沿途墻上掛滿了焦志行、劉守仁等權(quán)臣對此糖的夸贊之語。
鞭炮一放,糖鋪子就開張了。
如此大陣仗,足以讓整個京城的百姓議論紛紛。
最瘋狂的人群,是京城的士子。
天子的題字如此醒目還不夠,朝中眾位大人也對此糖贊嘆有加,這糖就成了風(fēng)雅之物,他們無論如何也要附一番風(fēng)雅。
能在京中讀書者,多是家底厚實,買一斤糖還是輕而易舉。
只是他們想買還不一定能買到,因為糖從松奉運來極不容易,又要悠閑供給天子與各位大人,能拿出來賣的,一天也不過五十來斤,買的人又多,一哄搶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