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瞧見陳硯與三位閣老在暖閣內(nèi)跪了一地,本就疑惑。
再瞧徐首輔匍匐在地,就覺不對,只是為了氣勢,便一直大聲呼喊。
此刻,那些內(nèi)侍尖銳的聲音趁著他們呼喊的空隙傳來,讓百官驚駭?shù)檬Я寺暋?/p>
暖閣外一片死寂。
董燁死死扣住手心,死死咬著牙。
他們本是要將這熒惑守心安在陳硯身上,為何會變成寧王?
若災(zāi)星成了寧王,陳硯豈不是就此脫身了?
百官哭諫竟都沒法弄死陳硯,他董燁頭一個就要擔(dān)責(zé),往后想要再得到首輔大人的信重就難了。
董燁立刻給吳開宸使眼色,吳開宸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當(dāng)即咬咬牙開口道:“我等夜觀天象,那災(zāi)星分明是陳硯?!?/p>
汪如海瞥眼看他:“天象寫了陳硯的名?”
“可他來自南方……”
“寧王也來自南方,寧王是亂賊,吳大人又如何能言之鑿鑿說災(zāi)星是陳大人?”
汪如海將陳硯所言一股腦說出來,生生將吳開宸剩下的話都給擋了回去。
又對侍立在他身旁的夏春道:“還愣著干什么,指望寧王自盡不成?”
夏春連聲“哎哎”,趕忙又招呼了兩人,小跑著離開。
吳開宸連連張嘴,卻是無言以對。
一旁的董燁氣得狠狠掐了一把自已的大腿。
他就知這吳開宸不是陳硯的對手,為此特意讓百官護(hù)住吳開宸,不讓其單獨(dú)面對陳硯。
誰成想,那陳硯竟到天子面前去狡辯。
竟連恩師也未能壓制住他。
如今還不是陳硯親自開口,只靠汪如海轉(zhuǎn)述,就讓吳開宸啞口無言。
董燁如何能不惱恨。
這幾日他們正在苦思對陳硯的殺招,恰好天生異相,董燁不禁大喜。
只需稍加運(yùn)作,就讓吳開宸將那天象說成是“熒惑守心”。
吳開宸乃是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只需他咬死了不松口,百官再幫其造勢,是不是“熒惑守心”已不重要。
若陳硯質(zhì)疑天象,更是死路一條。
可陳硯輕易就把鍋甩到了寧王身上,他們還無可奈何。
董燁不甘心。
他準(zhǔn)備多日,怎可如此輕易就失敗了?
他對著汪如海一拱手,朗聲道:“內(nèi)相大人,這災(zāi)星既有可能是寧王,也有可能是陳硯,萬萬不可就此被蒙混過去?!?/p>
絕不可讓陳硯脫身。
吳開宸反應(yīng)過來,立刻附和道:“二人都符此等條件,恐都是災(zāi)星?!?/p>
汪如海收起了笑,對吳開宸道:“觀天乃是大事,吳大人身為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萬萬不可隨意待之?!?/p>
“正因吳大人鄭重待之,才不可將此事隨意揭過?!?/p>
董燁搶在吳開宸前面辯解道。
“依照董大人此言,叛亂賊子寧王不是災(zāi)星,反倒是立下大功的陳大人是災(zāi)星?董大人如此陷害忠良,就不怕受天下人唾棄嗎?”
百官中突然響起一聲大罵,讓百官大驚,紛紛循著聲音看去,就見王申正雙眼噴火地盯著董燁。
被王申當(dāng)眾大罵,董燁自是不滿,當(dāng)即道:“陳硯辦事屢屢出格,實非良性,如何稱得上一聲忠良?”
聽聞此言,王申腦仁都在顫。
他雖不知陳硯在松奉的實情,然陳硯在彈劾首輔后,又被派往首輔的祖籍之地,不用看也能想到是如何險象環(huán)生。
陳硯做了種種好事,本該大加贊賞,一路高升,怎就會被罵成災(zāi)星?
他王申一向知官場黑暗,善明哲保身,可也看不過忠良被如此陷害。
這朝堂怎么了?
這大梁又怎么了?
王申滿心的不忿,讓得他面對董燁絲毫不退,還朗聲道:“陳大人諸多功勞,豈是你等三言兩語就能抹滅的?你們今日逼迫君父,想害死陳大人,明日就能害死更多無辜忠臣,你們莫不是要將這朝堂變成你們的一言堂?!”
聲音在暖閣外飄蕩一圈后,鉆進(jìn)了暖閣內(nèi)。
劉守仁死死捏成拳,依舊難壓心頭怒火。
他如此大力栽培王申,不知感恩于他,竟當(dāng)眾與他唱反調(diào),壞他好事,實乃喂不熟的狼崽子!
待此間事了,王申休想再待在國子監(jiān)!
與劉守仁相比,陳硯卻是心頭一暖。
朝堂之上,終究還是有人不顧立場幫他護(hù)他。
他這官當(dāng)?shù)靡膊皇悄敲床睢?/p>
“王大人所言甚是,本官也以為寧王才是那災(zāi)星,陳大人是有功之臣!”
裴筠當(dāng)即出聲附和。
又轉(zhuǎn)頭,對著身后幾名親信使眼色,那幾名等待許久的言官終于知道自已該出場了,紛紛卯足了勁兒跟百官辯論起寧王和陳硯究竟誰是災(zāi)星。
董燁大怒,當(dāng)即便領(lǐng)頭與王申等人唇槍舌劍起來。
罵不過陳硯,還能罵不過這群蝦兵蟹將?
王申等人到底人數(shù)少,被百官齊攻,便是喊破喉嚨,聲音也沒百官大,很快落入下風(fēng),如同被百官群毆。
此時王申又氣又疑惑,陳硯一人是怎么能將百官罵得還不了口的。
莫不是他在松奉也是如此罵得他人抬不起頭來?
眼見幾人都快被董燁帶領(lǐng)的百官吃了,陳硯只想扶額。
還是得救啊。
陳硯再次將目光落在徐鴻漸身上。
徐鴻漸等人的招既然出盡了,現(xiàn)在該他還手了。
“陛下,臣再次彈劾徐閣老與賊子寧王勾結(jié),妄圖謀逆!”
永安帝一頓,剛剛不是已經(jīng)彈劾了一次,怎的又來了?
徐鴻漸臉上神情更是一寸寸龜裂。
這陳硯就如那狗皮膏藥,粘上了便甩不開。
以往他徐鴻漸也遭受了不少彈劾,他卻從不理會,因他手下多的是人幫他辯解。
可是今日,他如同孤身寡人,被陳硯一次次彈劾。
堂堂一國首輔,卻要赤膊上陣,這如何能不讓他生怒。
“陳同知,彈劾是需拿出證據(jù)的,否則便是誣陷?!?/p>
話不輕不重,卻威懾十足。
焦志行心頭一驚,立刻想到那封被撕了的信信,回過頭給陳硯使眼色。
陳硯仿若未曾察覺,挺直了腰桿子道:“下官有徐家人親筆信一封,可立證與寧王狼狽為奸!”
焦志行絕望地閉上雙眼。
果然是那封被撕了的信。
徐鴻漸“哦?”一聲,道:“能否拿出來一觀?”
永安帝也坐直了身子,定定看過來。
在眾人各異的眼神中,陳硯將手伸入袖中,將捏了許多次的一封信拿了出來,雙手舉過頭頂,朗聲道:“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