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定國公府,暖閣。
高陽斜倚在軟榻上,面前擺著一盤盤水靈靈的水果與精致的點心。
他隨手拿起一塊點心,送入嘴里,眉宇間卻有些煩躁。
陛下真……認錯了?
不應該啊!
堂堂帝王,能說出那等話?
他斜瞥了一眼一旁老實的高長文,滿臉不信之色。
這兩天的高長文打沒少挨,偏偏那骨頭硬得狠!
一口咬定,死不改口。
高長文察覺到那一抹不善的眼神,訕訕一笑,“兄長,求你了,這話比金子都真,別打了,真的遭不住了?!?/p>
也在這時。
“大公子,忠勇侯求見?!备2陂T外通稟。
“讓他進來。”
高陽收回目光,應了一聲。
王驍步履匆匆地進來,臉上帶著一絲按捺不住的興奮:“高相,刑部那邊傳來消息,陛下有旨——放羅成!”
高陽捻著水果的手猛然一頓,眼中瞬間掠過一道銳利如鷹隼的光芒,之前那點煩躁頃刻間被一種冰冷的玩味所取代。
“哦?終于要放了?”
高陽緩緩坐直身子,眼里彌漫著一股鯊魚嗅到血腥味的興奮,“看來,大燕那邊已經(jīng)準備就緒,要動手了?”
王驍點頭,神情也極為興奮,“按照大人所說的毒計,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jīng)開始動手了?!?/p>
“大人這兩計,屬下對大人的敬佩,真如滔滔江水……”
“停停停!”
高陽直接打斷。
“你這馬屁的詞,已經(jīng)不少人說過了,本公子都聽的耳朵起繭子了?!?/p>
“那……那屬下下次備點新詞過來?!蓖躜斃夏樢患t,有些尷尬。
高陽緩緩起身,看向大燕所在的方向。
這幾日,他本就一直火很大。
此刻聞聽羅成消息,河西戰(zhàn)場上命懸一線的一幕一幕,也是隨之浮現(xiàn)。
若不是呂有容,他高陽怕是已經(jīng)死在了河西戰(zhàn)場。
“陳平,燕無雙……真想飛到大燕都城,親眼看看這兩計一出,他們二人臉上的表情??!”
高陽一陣自言自語,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毒計發(fā)動,大燕都城的一片亂象。
王驍閑聊片刻后,便告退離開。
高陽剛想下去睡個懶覺,便聽到了楚青鸞猶豫的聲音。
“夫君,有容為你擋了箭,此乃救命之恩!”
上官婉兒緊隨其后,目光灼灼的補充道:“不止如此,有容還被長安的齷蹉話本,壞了自身名節(jié),以后縱是嫁人,夫家又豈能毫無間隙?夫君,你真就……無動于衷嗎?”
高陽:“……”
他一抬頭,便對上兩雙極為璀璨的美眸。
但對二女,他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一雙眸子,下意識的掃向了一側(cè)的高長文。
說起話本這禍根,罪魁禍首可不就是為了賺銀子逛青樓,炮制出無數(shù)“經(jīng)典”小黃文的高長文!
這一瞬。
高長文虎軀一顫。
他遲疑片刻,朝高陽試探的道,“兄長,你別生氣,愚弟有一計,可破此局!”
“說!”
高陽聲音一陣發(fā)冷。
“兄長,我咋看你眼神,似乎我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你會把我剁成臊子?”
高陽搖頭,面無表情的道,“沒那么大塊。”
高長文:“……”
“快說!”高陽拔高聲音。
“愚弟此計簡單,兄長身邊已有兩位紅顏知已,名分難定,既怕委屈了嫂嫂們,又恐呂家不依。”
“那簡單!小弟我吃點虧,將有容姑娘娶進門便是!如此,名分有了,呂家面子也保住了,豈不兩全其美?”
上官婉兒:“……”
楚青鸞:“……”
高陽左顧右盼,一邊尋找,一邊自言自語,“刀呢?”
“我刀呢?”
高長文慌了,“兄長莫急,誤會,實在是誤會,愚弟出計,自不會這么簡單,否則豈不是有失水準?!?/p>
“表面上,看似愚弟娶了有容姑娘,實則是為了給她一個名分,堵住呂家的悠悠之口,至于暗地里……倒也不影響什么嘛!”
轟!
“刀呢?”
“我刀呢?”
這一次,不光是高陽找刀,就連門口剛剛前來,也想解決此事的高峰、高天龍也開始左顧右盼,自言自語。
高長文:“……”
“……”
刑部大牢。
最深處,天字第一號死囚室。
這里不見天日,只有墻壁上插著的幾支火把搖曳著昏黃的光。
牢房中央,一個高大的身影被數(shù)條粗如兒臂、浸染著暗紅血銹的沉重鐵鏈鎖住四肢和脖頸,牢牢固定在冰冷的石墻上。
此人,正是羅成!
他身上的囚衣早已破爛不堪,白色的囚衣被血浸染成了紅色,身上也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
但即便是遭受了如此非人的折磨,羅成的一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與桀驁的火焰。
“可恨??!我不甘心,要不是那個不知死活的蠢女人擋了老子那一箭,你他媽早就……早就下去見真閻王了!”
“高陽!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個卑鄙無恥的小人,陰溝里的臭蟲,有種弄死老子!”
“來啊!給老子個痛快!”
羅成面色癲狂,瘋狂怒吼。
即便怒吼聲牽動身上的傷口,帶著一陣陣鉆心的疼痛,羅成也毫不在乎。
他對高陽的恨意,幾乎刻入了骨子。
這段時間,他所遭受的,簡直是折磨!
嘎吱!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沉重的牢門鐵鎖哐當一聲被打開。
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傳來。
羅成聽聞聲音,頃刻間抬起了頭,看向黑暗通道的方向。
“終于要殺老子了?來吧,為了大燕,為了陛下,我羅成但凡皺一下眉,就不是好漢!”
他已經(jīng)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甚至期待著那解脫的一刻。
自他要殺高陽,自愿落入高陽之手的時候,他就沒想過活著。
然而,走進來的并非預想中的劊子手,而是刑部尚書王一帆!
他面無表情,身后跟著兩名獄卒。
“羅成,本官奉陛下之旨,從此刻開始,你自由了!”
“陛下感慨你寧死不降的精神,敬佩你之忠義,心生憐憫,決定放了你,我大乾會派人,一路送你到大燕皇城。”
說完。
王一帆大手一揮,身后的獄卒立刻上前,解開他身上的枷鎖。
“放了他?”
“感慨他寧死不降的精神,敬佩他的忠義!”
“可笑!”
忽然,羅成瞳孔一縮。
他思緒翻轉(zhuǎn),不由得想到了那日投降活閻王,來自活閻王的毒計。
那聲音,如同魔鬼低吟,令他做了許久的噩夢。
一直到酷刑加身,才漸漸從他心中淡去,以為是故意嚇唬嚇唬他。
但此刻,他再次記起了。
“羅成,我們不妨來玩?zhèn)€游戲?”
“此游戲,名為——人心!”
他抬起滿是血污的臉,抬起頭,直視著王一帆,咬著牙近乎一字一句,但聲音卻隱約帶著顫抖的道。
“我……我家人……現(xiàn)在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