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臉色漸漸好轉(zhuǎn),但還是狠狠剮了高陽一眼。
“論道罷了,能有什么?”
“但說無妨!”
武曌語氣淡然,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清冷的聲音。
但無人能看見,轉(zhuǎn)身之后,武曌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角。
如今這般,他立于危墻之下,她于宮闕之內(nèi)遙遙相望,偶爾這般深夜前來直截了當?shù)貑柹弦痪?,比起以往君臣相隔,互相猜測,有話不說,反倒讓她覺得……更真實些。
馬車駛離定國公府,小鳶才按捺不住焦急:“陛下,高相只說五五之數(shù),還可能有驚世之言,這……風險是否太大了?”
武曌靠坐在車廂內(nèi),閉目養(yǎng)神,聞言淡淡開口:“小鳶,你可知活閻王口中的五五之數(shù),意味著什么?”
“奴婢不知。”
小鳶一臉茫然。
“意味著,”武曌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光彩,“他或許只出五成力,而他的對手……可能會裂開?!?/p>
小鳶:“???”
武曌鳳眸深邃,聲音恢復帝王的清冷,“傳朕旨意,即日起,于定國公府門前廣場,仿古籍所載‘百家爭鳴’之盛況,興建一座露天論道臺!”
“以青石為基,高九尺,喻九五之爭,設四方席,容天下客,著將作監(jiān)全力督辦,工部、戶部協(xié)同,半月之內(nèi),必須竣工,朕要這場論道,天下皆知,萬民可見!”
“再傳令錦衣衛(wèi)與長安府衙,論道期間,嚴加戒備,維持秩序,若有宵小趁機作亂,或意圖不軌者,立斬不赦!”
“另調(diào)一隊精銳禁軍,護衛(wèi)定國公府周全……”
武曌紅唇微張,一道道旨意從她口中傳出,伴隨著帝王的意志,要將這場風暴推向極致!
“高陽,朕把臺子給你搭到極致了……這出戲,朕倒好奇你要怎么唱!”
武曌鳳眸深邃,一陣喃喃自語。
與此同時。
消息隨著時間的流逝,已如燎原之火,燒出長安,燒出大乾,天下震動!
大燕。
皇宮。
“啪嗒!”
一枚珍貴的黑玉棋子從燕無雙指間滑落,砸在棋盤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他臉上滿是錯愕,看向了自大乾而來的心腹,“你說什么?高陽……邀戰(zhàn)天下學派,論道于長安?半月之后?”
燕無雙聞言,幾乎懷疑自已的耳朵。
殿內(nèi),心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陛下,千真萬確,消息已傳遍大乾,大乾女帝甚至下旨修建露天論道臺,規(guī)??涨?!”
“弄出水泥,曲轅犁,火藥,化肥也就算了,朕也就認了,但這高陽不是聞名于天下的活閻王,心狠手辣毫無道德的的大乾第一毒士嗎?他怎么敢去論圣人之道?!”
“這也太荒謬了!”
燕無雙感覺自已有點裂開了。
活閻王去論圣人之道,這不是扯淡嗎?
陳平聞言,面色極為凝重,也極為震驚。
“陛下,此事……詭異,極其詭異?!?/p>
這論道的人是別人也就算了,但偏偏是活閻王,這就太過違和了,但既是高陽主動,陳平心底還是萬分謹慎。
“高陽此人,深不可測,行事往往出人意料,看似絕路,卻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此舉或許有我等未能看透的深意?!?/p>
“深意?”
燕無雙猛地站起身,來回踱步,“再有深意,此乃學術根基之爭,非是戰(zhàn)場詭道,非是朝堂權謀,那是需要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積累和沉淀,他高陽才多大?!”
“他懂個毛的圣人之道?”
陳平沉默片刻,緩緩道:“正因如此,才更令人不安,陛下,臣建議,立刻選派國內(nèi)精通儒學、心思敏捷之士,快馬加鞭,奔赴長安,即便趕不及論道,也需親眼見證此次盛會,將一切細節(jié)與理論帶回大燕!”
“高陽是驚世奇才還是狂妄瘋子,不久便將揭曉。”
燕無雙眼神一凜,瞬間明白了陳平的意思,果斷下令:“準!”
“來人,立刻去辦,選最好的人,用最快的馬,朕要知道這場論道的每一個字!”
漠北。
寒風呼嘯,凜冽至極。
草原金帳。
赫連察聽聞消息,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震天狂笑:“哈哈哈!長生天開眼,那惡魔竟自尋死路!”
“巴特爾!吩咐下去,備上最快的馬和最亮的眼睛,本單于要知道他是怎么被那幫腐儒噴死的!”
即便是匈奴人的赫連察,卻也深知那幫腐儒的難纏。
他的眼底滿是恨意。
丟了河西之地,匈奴元氣大傷,實力大損,這一切都是高陽這個混蛋干的!
因此聞聽消息,赫連察怎能不興奮?
巴特爾聞言,亦是滿臉怨毒與興奮,激動不已,仿佛已看到高陽凄慘的下場。
江東。
心學祖庭,聽竹軒。
細雨微濛,李長河身為心學領袖,雖年約六旬,面容清癯,整個人的精氣神還是極好。
此時,他正在煮茶賞雨。
忽然,有信使前來,送來程文遠的信。
“哦?”
“何信?”
李長河好奇接過,展開細讀,當看到“知行合一”、“心之所往,行之所至”時,眼中溫潤瞬間化為驚電!
再看高長文以此言論,前去耍流氓之時,而高陽狂妄宣揚論道,要包天下大儒盤纏和路費之時,他的眼底滿是怒意。
“啪!”
他猛地放下茶盞,清瘦的手背青筋微顯。
“師父?”
一旁侍奉的大弟子滿目驚疑。
李長河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從不動怒,對誰都是笑呵呵的,這究竟是發(fā)生了何事,將他氣成了這樣?
“好一個高陽,好一個活閻王,老夫看錯他了!”
李長河聲音冰冷,怒火沖天,“竟敢竊心學精義,行污穢之事,辱沒圣門,其論偏激,其行卑劣,此風絕不可長!”
“來人,備車!老夫要親赴長安,正本清源!”
一旁的大弟子聞言,滿目震驚,本想勸風雨太大,卻被他一眼掃過,頓時噤聲。
洛陽。
白鹿書院,明理堂。
王邈身為理學大儒,須發(fā)皆白,一張臉嚴苛刻板,手持戒尺,正在講授格物致知。
這時,信使闖入,呈上信件。
他初時不悅,待看清內(nèi)容,臉色瞬間鐵青,渾身劇顫,手中戒尺“咔嚓”一聲被他生生掰斷!
“無恥之尤,狂妄孽障!”
王邈的怒吼聲震徹講堂,下方學子噤若寒蟬。
“圣道巍巍,豈容黃口小兒置喙,竟敢以齷齪之行玷污圣名!此獠不除,天理何存?!”
“收拾行裝,老夫即刻前去長安,若不能將此僚駁得魂飛魄散,老夫便一頭撞死在那論道臺上,以血醒世!”
王邈一怒,無人敢勸。
眾弟子皆知,王邈心中的道統(tǒng)重于性命。
黔中。
云霧繚繞的某處簡陋學堂。
張承身為氣學代表,年邁體弱,面容枯槁。
此刻,他正被弟子攙扶著教授蒙童識字,不時還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信至,弟子念給他聽。
聽著聽著,他渾濁的雙眼驟然迸發(fā)出駭人精光,顫巍巍地試圖自已站起,咳得撕心裂肺卻不管不顧。
“來人,備車,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長安!”
“師公,您保重身體啊,風雪太大,長安路遠……”
刷!
瞬間,一眾弟子跪地哭求。
“起身!”
張承聲音嘶啞,掃過跪地的弟子,一邊咳嗽一邊堅定的道:“圣道蒙塵,吾輩豈能茍安?咳咳,老夫縱死……縱死也要去!”
“老夫要親口問問那高陽,他讀的哪本圣賢書,教他如此狂悖,吾道雖微,亦有一口氣在!”
弟子知其性情,含淚準備車馬參藥。
不光是李長河、張承這些聞名天下的大儒被驚動了,江南大儒劉徽,關中名士趙守正,中原鴻儒孫敬賢,以及墨家,儒家,法家,縱橫家等各家大拿,全都被驚動了。
一時間。
風雪漫道,諸子動身!
ps:(越是比較大的劇情,就得鋪墊,不然就爆發(fā)不出來,希望大家理解一下,其實這些也挺難寫,但現(xiàn)在鋪墊的差不多了,要開始論道了,這一段,我覺得應該不會讓大家失望,同時,也可能會大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