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無雪，卻一點不比昨日暖和，天昏沉沉的，甚至比昨日還冷些，雪被凍得梆梆硬，冷風(fēng)都吹不動。李浩怔怔望著，思緒萬千……“你這個年齡，有什么好愁的?。俊崩钋嗍?，“要都跟似的，那青爺?shù)谝粋€愁死?！崩詈茮]心情反駁他的調(diào)侃，只是笑笑：“青爺，我有個問題，你能如實告訴我嗎？”“你問，我不保證會說?！薄斑@從一開始，就是個局，是吧？”李青有些懵，“什么局？”“扶持沈家，再讓李家跟沈家合作。”李浩道，“我是看明白了，你們一早就計劃好了，不然，堂堂太上皇，怎會大老遠的去金陵，又怎會對我這個見不得光的外甥如此……寵愛，唉，都是算計好的??！”李青：“……”“什么跟什么??？”李青無語，“李沈兩家合作，只為安沈家的心，且這樣對李家也有利，至于太上皇去金陵，以及對你寵溺……并未摻雜功利因素?！薄昂呛恰始覠o親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崩詈瓶嘈u頭，根本不信。李青沒好氣道：“任嘛不懂，卻還自以為是，真是無可救藥，你可知為何皇家無親情？”“為帝者，心中裝的是天下，在意的是權(quán)柄，所以顧不上親情?！崩詈平o出自己的理解。李青點頭：“對，但不全對?！背烈髁讼?，道：“皇家無親情，大多時候體現(xiàn)在皇位的爭奪、皇權(quán)的鞏固上，沒有這些糾紛，又怎會沒有親情？皇家又不是只產(chǎn)出冷血動物！”“你娘親是正統(tǒng)皇帝嫡女，唯一的嫡女，但，她終究是一女子，她威脅不到你老舅一點兒，所以，你老舅自不會對她、對她的兒子如何，明白嗎？”李青好笑道：“你這聰明勁兒，完全用錯了地方，一件簡單的事，生生給你想復(fù)雜了；琇書蛧我早與你說過，李沈兩家合作是我的主意，跟旁人無關(guān)，且我會兜底，你無需有任何疑慮?！薄翱墒恰薄皼]什么可是的，你不信我，還不信你娘嗎？”李青問，“你覺得，以你娘的智慧，這些她會看不到？”李浩默然?！扒酄?，我，我說句冒犯的話，你別介意?！薄澳阏f?！薄拔铱傆X得……我爹娘對你信任過了頭?！崩钋啵骸啊薄瓇年關(guān)將近，京師大街逐漸熱鬧起來，嚴寒的天氣也擋不住百姓們過年的熱情。宰羊的，殺豬的……買賣雙方都很賣力。擠在熱鬧的人群中，好似也不冷了。北方的年集比南方更熱鬧，熙熙攘攘，年味兒更足。李浩穿得跟個胖企鵝似的，在這天寒地凍的順天，他也不顧上風(fēng)度了，左手拎著一捆蔥，肩上扛著一麻袋白菜，脖子上還掛著兩條魚，吭哧吭哧直喘氣……“不行了，青爺，就咱倆人，吃不了那么多，再說，昨兒都買了一大批了?！崩钋嗪叩溃骸百I的時候都嫌多，吃的時候都嫌少，過兩天罷市了，想買也買不來，那邊好像有賣牛肉的，走，去買些?！薄啊浮！崩詈颇枘韪?，咕噥道：“天子腳下，竟也有人敢如此不顧朝廷法令，竟敢宰牛，真是……”“瞧一瞧，看一看，早上剛失足摔死的牛，新鮮著呢?！崩詈疲骸啊?，是我格局小了?！眱扇藬D上前，肉販子正在分割，一邊自夸，見二人衣著不凡，忙推銷道：“兩位爺，來點兒？”“這小半扇牛排骨我要了?！崩钋嘀噶酥概ｎ^，“這顆牛頭咋賣？”肉販子笑道：“不剔骨的話，這牛頭送你?！薄疤薰牵@骨頭太壓秤了。”李浩覺得不劃算。李青卻道：“不用剔骨，稱重吧?！薄鞍?，好嘞?！比庳溩哟笙?，拿秤鉤勾著排骨，一邊撥弄秤錘，“爺你看，四十五斤高高的啊！”“多少錢？”“抹個零，給一兩銀子吧?！比庳溩哟蠓降恼f。李青沒還價，取出一兩銀子，“送個麻袋，不然我不好拿。”“得嘞?！比庳溩铀齑饝?yīng)，迅速裝好遞給他。李青扛在肩上，沉甸甸的，這才覺得差不多了。過年，哪能不吃好喝好？白銀的大量涌入，導(dǎo)致物價上漲不少，加之年關(guān)物價本就不便宜，這兩天趕集，都快花十兩銀子了。對李青來說，這點錢不算什么，但對百姓來說，負擔(dān)卻是重了。不過話說回來，富有富的活法，窮有窮的活法，無非是差些，遠沒有活不起。在土豆、紅薯的加持下，大多數(shù)百姓基本上告別饑餓了。Ь這兩種作物不僅高產(chǎn)，且也不像麥子、稻子那般嬌氣，哪怕是極為貧瘠的土地，都能有不錯收獲。走出菜市場，兩人又去了糧油鋪子，買了一袋面粉，這才往家走。路上，李浩哼哼唧唧，呼呼直喘，埋怨道：“青爺，你這是拿我當驢使??！”李青嗤笑了下，道：“你比驢兄差遠了！”“驢，驢兄？”李浩訥訥道，“你跟驢拜把子了怎的？”“啪！”“你又打我??！”“該打！”李青默了下，“走了，回去我下廚?！彼吕詈圃闾Ａ诉@些食材?！罢娴?？”李浩頓時不氣了，青爺?shù)氖炙囁侵赖?，比他強的不是一星半點，烹飪出的美食，比老舅帶來的御膳，還要美味些呢。“你打下手?！崩钋嘌a充。“沒問題?！崩詈崎_心點頭，搖頭晃腦地說：“吃好喝好不想家！”脖子上的兩條魚隨著他動作擺動，瞧著很滑稽，把李青也給逗笑了?！氨首屇愫贸缘缴囝^都化了?！薄澳鞘牵酄斚聫N，必是美味?！崩詈婆闹R屁，身上也有勁兒了，走路都帶風(fēng)。這個年，雖沒和父親、娘親、小妹一起，卻也并不是冷冷清清，李浩也不再如上次那般。話說，接我回去的人，應(yīng)該也快到了吧？李浩暗暗想著，本就不錯的心情，更加美麗了。回到家，卸下年貨，李青道，“這牛排你先分割成一條一條的，我去趟皇宮，中午回來做?！薄皼]問題，好飯不怕晚?！崩詈茦泛呛屈c頭，“對了青爺，這馬上就過年了，你還要整日進宮嗎？”“年前這是最后一趟。”李青舒展了下筋骨，“一年到頭不得閑，大過年還不能清閑兩天？”李浩打趣：“只怕由不得你??！”“呵呵?！眫乾清宮?！袄钌襻t(yī)啊，離過年沒幾天了，你到底有無把握??？”朱佑樘皺著眉，唯恐過不好這個年。李青笑道：“五個饅頭能吃飽，現(xiàn)在都吃四個半了，就快了?！苯又矒岬溃骸盎噬蠠o需憂慮，年前不找事，這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他們還等著過年發(fā)紅包呢，不會在這時候給你上眼藥。”朱佑樘苦笑：“朕不只是擔(dān)心百官，還有……咦？你怎么知道這些？”李青一滯，訕訕道：“之前無意間聽太上皇說起過?！薄斑@樣啊…”朱佑樘沒深究，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皇嗣的事，“李神醫(yī)，你確定皇后到春上時，皇后能懷上皇嗣？”“這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不過……十拿九穩(wěn)?！崩钋嗟溃澳锬秫P體如今沒有任何問題，估計……也就是一個月的事?！眎c“當真？”朱佑樘怦然心動?！爱斎?，不過，皇上也要努力才是。”李青補充。朱佑樘臉上一熱，不自然的說，“這些時日忙公務(wù)忙的太兇，朕…朕總是腰酸背痛，咳咳，你……”“我懂。”李青失笑點頭，心道：你這個年齡，按說用不著這個啊，真虛……為了能早日解決這個事兒，李青給開了個方子，上次的加強版。趕緊懷上得了，他還想年后去金陵住段時間，了解一下海外開店進展如何，然后再去交趾呢。老被困在京師可不行。朱佑樘拿起方子看著，發(fā)現(xiàn)比上次多了兩味藥，且藥量明顯有加大，頓時笑容滿面，腰桿邦邦硬。李青道：“一日一次即可?！币蝗找淮?，那一日豈不是要好幾次？朱佑樘嘴里發(fā)苦，他這人吃不了一點苦。不過，想到皇嗣，想到愉悅的過程，又覺得吃點苦也沒啥，都是為了……祖宗社稷嘛。朱佑樘笑呵呵點頭：“朕知道了?！币娝蓜艃簼M滿，李青也松了口氣，默默祝福他早日中標，也好讓自己清閑。~連家屯兒，李青推門進來?！扒酄?，我都弄好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李浩背著身，一邊拿燒火棍描描畫畫。“干嘛呢你？”李青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走上前，這次發(fā)現(xiàn)李浩在堆雪人……準確說，在堆雪貓。還挺像那么回事兒的?！跋癫幌瘢俊崩詈频靡忪乓?，“是不是栩栩如生??？”“你這叫栩栩如生？你這是純屬浪費！”“我浪費什么了??？”李浩無語至極。李青罵道：“浪費這白雪的純潔，去，燒鍋去！”“……好吧。”李浩無奈，起身往東廚走，走兩步，又歪過頭問：“青爺，過年我有紅包嗎？”卻見青爺背對著他，只吐出一個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