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鶯鶯沉聲道:“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二叔都不應(yīng)該這樣做,可他還是這樣做了?!?/p>
“這怎么了……鶯鶯你想多了吧?”朱載壡好笑道,“本來就是一家人,相認(rèn)是應(yīng)該的,你還怕弟妹拿咱們?nèi)绾伟???/p>
“我不是……”
“好啦好啦?!敝燧d壡沒好氣道,“我看弟妹不是這樣的人,再說了,即便她是,她還能如何?你不信她,總該相信載坖和大侄子吧?”
李鶯鶯氣道:“笨死你得了!”
“你少來這招兒?!敝燧d壡冷哼道,“關(guān)起門來你怎樣都成,可在載坖弟妹面前,你必須要以我為尊,下次再這樣……我可,我可……”
“你可什么?”
朱載壡悻悻道:“我可生氣了?!?/p>
李鶯鶯心累道:“我不是信不過她,更不是怕了她,我說的是載坖?!?/p>
朱載壡納悶兒:“載坖怎么了?”
李鶯鶯張了張嘴,還真不好直白的說出來,想了想,問道:
“你說載坖為何要這樣做?”
朱載壡翻了個白眼兒,哼道:“女人就是矯情,這樣做怎么了?載坖來一趟金陵不容易,自然要盡興才是,可想盡興只能微服私訪,如今父親不在了,他連個分享喜悅、親情的人都沒有……怎么就不能這樣做了?”
李鶯鶯氣郁又無奈,嘆道:“你想的太簡單了?!?/p>
“是你想的太復(fù)雜了?!敝燧d壡一臉無語,“弟妹知道了也好,載坖能有個無話不談的枕邊人,怎么都是件好事,不讓弟妹知道,他要么只能孤身來此,要么跟咱們會面還要避著弟妹……行啦,今日酒局上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了,不用變著法的轉(zhuǎn)移話題?!?/p>
李鶯鶯忍無可忍:“載坖這樣做,是因為……他可能時日無多了?!?/p>
“你才……”朱載壡愕然,繼而悚然,“什么意思?”
“若非如此,干嘛要帶她來?”李鶯鶯道。
朱載壡真的生氣了——
“鶯鶯,你再如此,我可……”
“我就知道你會如此……”李鶯鶯苦嘆道,“可我不能不說啊,你不明白,她也不明白,我再不說……就沒人能救得了他了?!?/p>
朱載壡皺了皺眉:“你是說,他還沒有從父親離去的打擊中掙脫出來?”
李鶯鶯想了想:“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可能這個時日無多,期限還很長,甚至可能只是他自以為時日無多……”
“你是越說越離譜!”朱載壡放下心來,沒好氣道,“你也太會聯(lián)想了,我比你了解載坖,我說的那些才是對的,你說的這些全是臆測?!?/p>
李鶯鶯心累的嘆了口氣,問:“你可知弟妹怎么說?”
“怎么說?”
“她說,二叔如此,是為了救贖她?!?/p>
“救贖她?”朱載壡愕然道,“她有什么好救贖的???”
李鶯鶯捏了捏眉心,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辭,耐著性子道:
“夫君你說的那些也不為錯,卻不是全部,救贖她也不全是為了救贖她,更多是為了你大侄子?!?/p>
“我大侄子……也要救贖?”
“嗯……說救贖倒也不至于,只是不想讓大侄子增添心理負(fù)擔(dān)?!崩铤L鶯沉吟著說,“她是你大侄子的生母,她還年輕,未來相當(dāng)長的時間內(nèi),天祖又都不在,大侄子又還年少,總歸是要受母親影響的,大侄子要做的事,對朱家來說……是大逆不道?!?/p>
“本來就有心理負(fù)擔(dān),若是母親再看不開,必然會影響他……即便大侄子能克服心理障礙,卻也會身心俱疲,郁郁寡歡……”
李鶯鶯說道:“這些都是建立在載坖時日無多的基礎(chǔ)上,反之,根本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朱載壡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慢來,慢來,你讓我好好捋一捋……”
李鶯鶯也說累了,索性給他充分的時間思考……
許久,
“我還是覺得你多心了,我說的才是真相!”朱載壡訕然道,“你是不了解載坖,這家伙吧……他酷愛女色,當(dāng)初我還在京師的時候,就見過他看春宮……”
李鶯鶯:-_-||
“別往外說哈……”
李鶯鶯無奈嘆息:“若只是如此,只是不想孤身一人,只是不想見我們一面還要避著枕邊人,怕麻煩,完全沒必要讓她知道實情啊?!?/p>
“沒必要?”
“當(dāng)然!”李鶯鶯道,“你是李家的女婿,又是科研專家,你的科研項目,對大明未來有著相當(dāng)大的影響,他完全可以用這個理由帶上弟妹,光明正大來咱家里做客,干嘛非得告訴她實情?
要只是單純?yōu)榱司融H她,可行的方式方法太多了,而這個方法雖有效,但讓她更患得患失的風(fēng)險也大啊……”
李鶯鶯苦口婆心……
朱載壡皺了皺眉,陷入沉思……
見狀,李鶯鶯終于松了口氣,說道:“這些我不方便明著告訴弟妹,說了她也難以相信,只會鬧不愉快,只能你來?!?/p>
“我來告訴弟妹?”
“……你來開導(dǎo),勸解載坖!”
朱載壡緩緩點頭,滿臉憂色道:“鶯鶯,真是如此嗎?”
“如此才符合情理?!崩铤L鶯說,“不然無論從哪方面看,理由都不夠充分!”
“可……大侄子是父親,李先生聯(lián)手教出來的,且他們都對其十分有信心……”朱載壡還是不能相信,亦或說,不敢相信。
朱載壡拼命試圖推倒媳婦的推理……
李鶯鶯疲倦道:“不是怕她壞事,而是不想給你大侄子徒增心理負(fù)擔(dān),你咋就不明白呢。”
長篇大論的朱載壡,不由得沉默下來。
“鶯鶯啊,你心思細(xì)膩,你說……我該怎么做?”
“你比我了解載坖,你問我?”
“我……”朱載壡苦嘆道,“你知道的,夫君嘴笨,最不會說話了,你可得給我支支招兒……”
這時,少年闖進(jìn)來,道:“要不我來?”
朱載壡一驚,繼而大怒:“你敢偷聽……”
“爹,我早知道了,當(dāng)初爺爺都跟我說了?!敝熹h干笑道,“雖然我不是太喜歡二叔,可到底是我二叔……再說,我說話的天分比您還是要強(qiáng)一點兒的?!?/p>
“你……”朱載壡想生氣,可想了想,覺著兒子試一試也沒什么不妥,遂叮囑道,“說話要注意分寸?!?/p>
頓了頓,“你這就過去!”
少年點點頭,匆匆去了。
李鶯鶯遲疑了下,還是說道:“夫君,我想說的是……載坖未必全是心病。”
朱載壡剛稍稍放松的心情,再度緊張起來。
“什么意思?”
“我剛說了,載坖如此是因為他時日無多了?!崩铤L鶯小心翼翼道,“我不是說他會尋死覓活,也不是說他沉浸在悲慟之中無法自拔……”
朱載壡悚然,訥訥道:
“你的意思是……載坖他是真的時日無多了?”
李鶯鶯趕忙道:“這只是他自認(rèn)為的,并不一定是真實的,可若放任他這么自以為下去,可能就會成真?!?/p>
“不行,得讓李先生回來,對了,先生現(xiàn)在日本國對吧?”朱載壡是真急了,當(dāng)即就要出門找李寶。
李鶯鶯搶先道:“告訴李先生之前,你不妨先跟載坖交交心,天祖也不會醫(yī)心病,心病不解,藥石又有什么用?”
朱載壡步子一頓,頹然下來,喃喃道: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李鶯鶯默然,雖然她知道說出來,只會讓夫君傷心,只會壞了二叔的游玩興致,可她又不得不說。
要是二叔驟然崩逝,夫君只會更難以接受,甚至心境都會出問題。
“夫君,未必真就如此糟糕……”李鶯鶯柔聲道,“興許……真就是鶯鶯多心了也說不一定?!?/p>
朱載壡苦澀道:“可我現(xiàn)在……相信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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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爺開門,我是小鋒啊!”
少年隔著一段距離,就開始大聲嚷嚷……
不等扮做百姓的侍衛(wèi)阻攔,朱載坖便走出了門,給眾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
少年如愿走進(jìn)小院兒……
“小鋒你有事?”
“沒事兒我就不能來嗎?”
“……能來?!敝燧d坖訕然道,“二叔不是這個意思,二叔只是不善言辭?!?/p>
少年沒再如以往得理不饒人,道:“二叔,進(jìn)屋說吧?!?/p>
“嗯?!?/p>
二人走進(jìn)客堂,李氏也走了進(jìn)來。
少年猶豫了下,道:“嬸嬸,侄兒想與二叔說點事兒?!?/p>
李氏:“?”
朱載坖皺眉道:“小鋒,這樣可沒禮貌……”
“二叔,侄兒是認(rèn)真的!”
朱載坖還是第一次見大侄子如此神色,向李氏使了個眼色。
李氏略感受傷,還是去了廂房。
“大侄子,你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二叔這巴掌可不長眼!”朱載坖黑著臉說。
少年默了下,直奔主題:“二叔,您時日無多了是嗎?”
朱載坖一呆,隨即罵道:“怎么,你就這么希望二叔死,這是多大仇,多大……”
“二叔,您認(rèn)真點好嗎?”少年說。
“胡說八道,二叔才……”
朱載坖忽然止住了,望著大侄子那澄澈又關(guān)心的眼睛,嘴邊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許久,
“你這都是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