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船的問世意義太大了。饒是李青的心性，也有些沉不住氣。朱婉清了解他，飯后只淺聊一會兒，便回了侯府。李雪兒送娘親回家，重又來了小院兒，道：“走吧，咱們?nèi)ラL江渡口?！薄罢羝F(xiàn)在江邊？”“嗯呢?！崩钛﹥盒Φ?，“一共有兩艘，一艘回來一艘出發(fā)?！痹缫洋w驗過的朱厚照湊熱鬧道：“一起一起?！碧撇⒁灿行┬膭樱溃骸拔乙策€沒乘過呢?！崩钋嗟溃骸斑@里距離渡口可有好長一段路，這都中午了，這會兒去晚上可就回不來了?！薄盁o妨無妨?！敝旌裾招Φ?，“反正我也沒啥事兒，酒樓早就步入正軌了，不用時刻看著。”“你都有空，那我更有了?！碧撇⒄f。李青不好掃了唐伯虎的興，無奈答應(yīng)?！恍腥顺俗鴮挸ㄊ孢m的馬車來到長江口岸時，已是申時初，朔風(fēng)陣陣，江水滾滾，一艘造型明顯不同于傳統(tǒng)的蒸汽船，靜靜?？吭诮?，不遠處有一排搭建的屋舍，是專門看管蒸汽船的人員。見一行人靠近蒸汽船，立時就有人沖了出來，見是李家小姐這才收斂咄咄逼人的氣勢，向其問好。李雪兒道：“招呼水手過來，本小姐要親自試乘一下。”“是，小姐?！睅孜还と斯讼卵?，轉(zhuǎn)身去了。朱厚照似是好笑，嘴唇蠕動數(shù)下，不知說了句什么，李雪兒當(dāng)即就是一巴掌?！坝志幣拍阈」檬前桑俊薄鞍?？你，你聽到了？”朱厚照震驚。李雪兒冷笑：“豬嘴里吐不出象牙，我還不知道你，肯定是說"哎呀呀，都這個歲數(shù)了還自稱小姐"，對吧？”怪哉，難道她會讀心術(shù)不成？朱厚照沒敢犟嘴，訕訕道：“那什么，我姑奶，你娘也姓朱，你搞諧音……不好！”李雪兒從善如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朱厚照：“……”姑侄斗嘴的功夫，十?dāng)?shù)人緩步走來。都是李家花高價招募的一流水手，抬著登船所需的寬長木板，走到近前，齊齊哈了下腰：“小姐?！崩钛﹥狐c點頭，道：“勞你們多辛苦一下，占用你們的休息時間，工錢另算?！薄靶〗憧蜌饬恕！币恍腥讼残︻侀_，忙搭上木板，讓李青幾人先登船，然后開始用推車往上運煤炭……因蒸汽機的緣故，蒸汽船比之同體型的普通商船要高出不少，顯得有些臃腫。不過，李青一點也不在意，肚子大才能裝的多，好看又不能當(dāng)飯吃。簡單在上面逛了下，李雪兒便帶著幾人下了第二層船艙，介紹航行過程中，水手們需要做的操作……朱厚照已然來過，李青對其原理也不陌生，唯有唐伯虎……了解不透徹的他，愈發(fā)覺得鬼斧神工，簡直是神跡。驚嘆之余，也不免有些狐疑，這么一個大家伙，真能用蒸汽驅(qū)動？雖說早就知道了答案，可不能理解的唐伯虎還是覺得……有些天方夜譚。~兩刻鐘之后，準(zhǔn)備工作就緒，幾人為不讓水手們局促，便轉(zhuǎn)而去了上層船艙。唐伯虎仍是持不太相信的態(tài)度，問：“李小姐，真能開起來？”李雪兒傲然一笑：“搗鼓了這么多年，要是開不起來，我不是白白蹉跎了歲月？”“呃……好吧。”唐伯虎失笑道，“那唐某就拭目以待了。”李青也有些激動和惶恐，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蒸汽船具體什么時候問世的他不知道，可絕不可能是現(xiàn)在，提前了太多太多。這才大明嘉靖六年冬啊……又等了約莫小半時辰，有人走來提醒，稱馬上就要啟航了。聞言，李青連船艙都待不住了，徑直去了甲板上，吹著濕冷的朔風(fēng)，心情大好。李雪兒、朱厚照隨之也跟了上去，唐伯虎見只剩自己一人，再加上好奇心濃郁，也走了出去……“噗，嗤……”先是略微不和諧的聲音響起，繼而乳白色的蒸汽升騰，如突然起了大霧一般，緊接著，就感到腳下的蒸汽船移動了些……很輕微，輕微到像是錯覺?？珊芸欤羝囊苿泳驼嬲媲星辛?。真的在移動。只是很慢。李青相當(dāng)心情激動，唐伯虎也是驚愕失神，相比他二人，姑侄倆卻是相當(dāng)平靜淡然，因為他們都體驗過不止一次。移動感越來越明顯，蒸汽船的航行速度越來越快，前后不過一刻鐘功夫，趕得上普通人散步了，速度還在增加……又半刻鐘之后，速度就堪比快走了，與此同時，速度的提升也有所下降。李青看著兩岸景色后移，看著江水滾滾，看著白霧陣陣……迎著江風(fēng)，心情舒爽。只是瞧見唐伯虎時不時打擺子，只好暫時放下抒情的沖動，先一步走向船艙?！肮碧撇⒋曛?，哈著氣，身子凍得不行，臉上卻是激動不已，“神跡，真是神跡啊……”李青搭上他手腕，為其驅(qū)散寒氣，笑道：“確實了不起，國之大幸，民之大幸。”李雪兒驕傲的不行。嘴上卻矜持道：“這是無數(shù)匠人的心血結(jié)晶，非我一人之功?！敝旌裾彰嫔殴?，忍不住說：“小姑，貌似也沒人說是你一人之功吧？”李雪兒一僵，隨即橫眉豎眼?！肮嫘ν嫘?，雖不是小姑一人之功，卻不妨礙小姑的偉大！”朱厚照忙正色道，“我對小姑的敬佩猶如這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崩钋嗪Φ溃骸靶|西說的不錯，未來你的名字定然能留在史冊，絕對是濃墨重彩的一筆。”李雪兒抿了抿嘴，道：“我又不是那些文儒，才不稀得這些呢。”“小姑稀罕什么還不快說，趁著李青心情大好，過了這村就沒這店……”朱厚照突然有口不能言了。李青淡淡道：“我是心情大好，可揍你一頓不影響我的好心情?！保ぁ撇⒙渚率?，問：“這下你心情如何？”朱厚照：“……”一個個的，一點都不懂玩笑之語背后的良苦用心，罷了……朱厚照口不能言之下，只能自我感動。蒸汽船很快就不再提速了，進入速度平緩期。比之普通貨船的航行速度快了不止一籌，且這還是故意逆風(fēng)航行的情況下，否則快了何止數(shù)籌？蒸汽船的最大優(yōu)勢，便是可以無視風(fēng)向一直航行。當(dāng)然了，真若是遇到特強風(fēng)，還是只能拋錨，不過，極端暴風(fēng)終是少見。蒸汽船的優(yōu)勢可謂是巨大！李青吁了口氣，朝李雪兒道：“煤炭的價格有所下滑了對吧？”李雪兒點頭：“下滑了一些，不過目前還不算低。”“不用急，會降下來的?！崩钋噍p笑道，“蒸汽船，蒸汽挖機已然在投入使用了，未來，蒸汽火車也不是夢，隨著蒸汽技術(shù)廣泛應(yīng)用，對煤炭的開采、運輸，也會越來越高效，價格自然而然便降下來了?！碧撇枺骸斑@蒸汽船消耗可不小，未來如若徹底應(yīng)用開來，難保不會煤炭告急……”他訕笑道：“畢竟，物以稀為貴！”李青哈哈一笑：“夠用，用到新型能源問世都用不完，大明不缺煤炭資源?！碧撇⒁娝绱俗孕?，便也不再說喪氣話，驚嘆道：“真不敢相信，毫不起眼的蒸汽竟有如此力量?！崩钛﹥汉眯Φ溃骸袄谜羝喔鹊墓ぞ咴缇陀辛?，只是成本太高沒應(yīng)用開來罷了，伯虎兄博覽群書，當(dāng)也聽聞過才是，何至于如此震驚？”“可誰又能想到它能這么用??？”唐伯虎仍是驚嘆，道：“如此之功，真不亞于開疆拓土了?！崩钋嗌钜詾槿?。朱厚照更是狂點頭，一邊向李青討好求饒。李青白了他一眼，抬手解了他的禁制?！昂魚可憋死我了?！敝旌裾詹桓以僬f俏皮話，打開窗戶朝外瞅了一眼，道，“馬上天就黑了，咱們晚上咋辦？”“就住船上唄?！崩钋酂o所謂的說，“船上有兩間廂房，被褥齊全，湊合一晚便是?！薄俺陨?？”“餓著！”“……要不咱還是回去吧！”朱厚照悻悻道，“我認(rèn)床，生地方我睡不……”“碰——！”“這不睡的挺香的嘛。”李青揉了揉手腕，看向唐伯虎，“晚上你倆睡一起吧?！碧撇等涣讼拢ρ谧‘惿?，忙不迭道：“好好，沒問題！”說罷，也顧不上正德不正德了，只當(dāng)是報了當(dāng)年其父對自己的不公平對待之仇，愣生生拖著朱厚照去了右手邊的廂房。李雪兒說道：“你讓他誤會了?！薄笆菃幔俊崩钋鄵蠐项^，“不能吧？”李雪兒斜睨著他，哼哼道：“我要是再年輕三十歲，我也誤會。”“呃……”李青尷尬。李雪兒噗嗤一樂：“玩笑啦，你還當(dāng)真了?！薄皼]大沒小……”李青沒好氣瞪了她一眼，隨即緩了口氣，又輕聲說，“開春我去交趾，你要不要去？”“??？”李雪兒呆住。“嗯。”李青緩聲道，“帶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