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走啦?”
“等我清閑了,還會再來?!?
黃錦失落道:“你啥時候才能清閑啊?”
“總會清閑的。”李青說道,“其實,這么多年我沒有徹底離開過。”
黃錦怔了怔。
再回過神,李青亦走出門去。
“怕不是下次再來,我都老了呦?!秉S錦嘆了口氣,離開小院兒。
……
蘇州,撫臺衙門。
李青再見楊慎,同時也見到了陸炳、沈煉。
這段時間下來,三人相處還算融洽,稱得上惺惺相惜。
書房。
四人相繼落座,李青問詢近來棉麻市場的具體情況。
楊慎說道:“朝廷的儲備前幾日就運送了過來,目前正在大量拋售,遵皇上旨意,都是以往年市價出售,不影響百姓過冬,至少江南如此。”
李青微微點頭,問:“大富現(xiàn)下如何?”
“不再收購了?!睏钌骶従彽?,“事實上,近半個月來以來,就沒人收購棉麻了,百姓賺不了差價,也變得理智起來,棉麻市場維穩(wěn),不再是問題?!?
頓了下,“前提是棉麻供應(yīng)量必須充足!”
楊慎沉吟著說:“江南棉麻是泛濫了,可也僅限于江南,眼下還不能過于樂觀?!?
李青頷首:“這個你放心,棉麻還有,還有很多。對了,可有大富出售棉麻?”
“據(jù)錦衣衛(wèi)的情報,暫時沒有?!标懕f。
楊慎解釋道:“不是不想賣,實在是成本太高了,舍不得割肉?!?
陸炳冷笑道:“讓他們囤棉麻,呵呵,這下好了,棉麻是有了,人也麻了?!?
沈煉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問道:
“侯爺從京師來,可有皇上的旨意要傳達?”
聞言,楊慎、陸炳也目光詢問。
這算是放水了,只要李青以皇帝的名義說出指導(dǎo)意見,就是圣旨。
幾人彼此心中都明白,如此也是給自己找個臺階。
李青想了想,道:“保持大規(guī)模出售,同時通過錦衣衛(wèi)散布消息,朝廷棉麻堆積如山,棉麻價格會一降再降,西方諸國盛產(chǎn)棉麻……”
沈煉訝然,問道:“這會不會影響到百姓?。俊?
“你是怕百姓追漲殺跌,見此也不買棉麻了?”李青笑問。
沈煉點點頭:“據(jù)掌握的情報分析,這種情況很有可能發(fā)生!”
“發(fā)生就發(fā)生唄,此舉旨在擊碎大富的發(fā)財夢,對百姓的影響,不能說沒有,卻也極其有限。”
李青說道,“百姓信息滯后,基于賺差價的心理,不少人手中都有囤積棉麻,見賺不了差價,自也會釋放出多余的棉麻,如此一來,市場上的棉麻只會越來越多,對諸多大富,可是個不小的打擊。”
“棉麻回歸正常需要,才是最終目的,冬季已至,百姓不會因為棉麻價格斷崖式下跌就買了?!?
楊慎愕然少頃,苦笑道:“原來不知大富,一小部分的百姓,侯爺你也沒放過啊。”
李青無奈道:“十分精準的收割不現(xiàn)實,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是沒辦法的事,好在參與其中的百姓終究是小頭,且之前他們也賺了不少,如今吐出來一部分,既應(yīng)當,影響也不會太大?!?
頓了下,“江南本就是富庶之地,金蘇杭三地更是如此,一小撮百姓吃些小虧……可以接受?!?
楊慎微微點頭,朝陸炳道:“本官馬上通知各地府縣,以盡快曉喻百姓,還請陸指揮使也配合宣傳一下,錦衣衛(wèi)的效率比之府衙,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來此,就是為了配合你?!?
陸炳起身,“對了,我不在,你最好出入和沈煉一起,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來?!?
楊慎哈哈一笑:“放心,我還沒活夠呢。”
“李先生,可還有……?”
“沒了。”李青說道,“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余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楊慎問:“近期先生會在金陵吧?”
“嗯,若有實在棘手的問題無法解決,可去信與我?!崩钋嗥鹕淼?,“我回去了,你們該忙忙。”
“先生慢走?!?
……
金陵。
李青在街上買了些東西,又回家洗了個澡,換上裝束,去了永青侯府。
侯府還是那個侯府,不過,熟悉中也透著陌生。
離開多日,李浩倒沒有明顯變化,狀態(tài)還說的過去。
小寶盯著中年李青,好奇又驚奇,也想打扮一下,成為大人。
挨了李青兩個腦瓜崩兒,才老實下來,問:“祖爺爺,你換了裝扮,是不是就可以住這里了?”
李青含笑點頭:“晚上想和我一起睡?”
“可以嗎?”
“沒問題啊?!崩钋嗾f道,“反正我和你太爺爺要住一起,也不會惹人生疑。”
小家伙兒皺了皺眉頭,“小寶有些不明白,祖爺爺即便不想暴露身份,可也沒必要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啊?!?
“你哪來那么多問題?”李浩瞪眼。
“就是好奇嘛……”小寶弱弱道。
李青摸了摸他腦袋,溫聲說道:“因為這個樣子才像名醫(yī)啊,才能讓家里人放心,不然一看我這么年輕,心里肯定會想,靠不靠譜啊……”
“是哦?!毙毣腥淮笪?,“祖爺爺想的可真周到?!?
“小寶,去玩兒吧,我跟你祖爺爺說點事兒。”
“好的,祖爺爺、太爺爺再見?!毙毢俸僖恍?,邁開小腿兒往外跑,到了門口,止住小身板,歪頭道,“晚上我要過來睡。”
李浩滿臉慈愛的笑笑道:“去吧去吧?!?
小家伙兒一咧嘴,顛顛兒去了。
李浩收回目光,問:“青爺,皇帝沒什么事吧?”
“沒事兒?!崩钋嗪眯τ譄o奈的說,“其實他根本就沒病,不過,倒也不是存心騙我……”
李浩聽罷,一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末了,有些幸災(zāi)樂禍意味的說道:
“這對極端聰明的堂兄弟,遺傳能力可不咋好,朱厚照如此,朱厚熜也如此,老子聰明絕頂,相比之下,兒子卻顯得跟蠢豬笨牛似的,想想?yún)s是讓人窩火?!?
李青好笑搖頭:“至于嗎?”
“其實……這跟肚量真沒啥關(guān)系?!崩詈普溃拔遗錾喜婚_竅的晚輩,不比他強多少,還有朱厚照……不一樣吹胡子瞪眼?”
李浩說道:“你接觸的小輩太少,沒遇上那種怎么教不會的,你要遇上,你也會氣到破防。”
“……好吧?!?
李青失笑道,“這么說,我運氣還挺好了?”
“不是運氣好,而是蠢笨的孩子,沒資格讓你教?!崩詈普f。
“好小子……”李青笑罵,“弄的跟我很薄情一樣?!?
“青爺要真是薄情,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李青怔了怔,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說道:“我也人嘛,是人哪能無情?”
李浩吸了吸鼻子,由衷道:
“最后的人生有青爺陪著,真好?!?
“誰讓我是你青爺呢?!崩钋嘈π?,扶著他去床上躺著,為其針灸……
今年當真是個暖冬,都小雪了,還沒下雪,水缸雖也會結(jié)冰,卻都是清晨結(jié)冰,中午化。
大晴天,太陽高照,和煦溫暖。
李雪兒很忙,大半時間都不在侯府,朱厚照來的也不頻繁,除了幫小姑的忙,還忙著教兒子接手酒樓生意,隔幾天才來一次。
金陵是直隸,與京師聯(lián)系密切,棉麻市場率先給出反饋,逐漸開始有大富堅持不住,含淚賤賣棉麻。
然而,隨著市場棉麻越來越多,即便打骨折價,以往年市場價出售,也難以銷售。
一是,百姓手中不缺棉麻,且一部分百姓手里的棉麻,也富裕的不行。
二是,實在供過于求,幾乎整個大明的棉麻儲備,都流向了江南,根本消化不了。
無奈之下,只好再降價,可不管怎么降,就是賣不出去。
都降到腳后跟兒了,仍是無人問津。
無他,所有人都有一個共識——還會降!
不得已,金陵大富只好壯士斷腕,開始向大明各地傾銷,然,好戲不長,隨著金陵這邊越來越多的大富不計成本的賣出,蘇杭兩地也很快撐不住了。
這還不算,楊慎、陸炳還在明里暗里唱衰,種種條件加持之下,大富們的天塌了……
當此時也,李信回來了,帶著從‘西方諸國’采購的大量棉麻閃亮登場,由南游北……
這無異于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頂級大富們徹底絕望了。
現(xiàn)在不是賠錢的問題,而是根本沒辦法變現(xiàn),一匹也賣不出去。
當然,也有大富干脆破罐破摔,就杠上了,就不賣……
可朝廷不停地往市場流放棉麻,且價格已經(jīng)降到了往年的六成,源源不斷,好似用不完一樣。
西方盛產(chǎn)棉麻的宣傳語,使得他們根本看不到曙光。
囤的越久,棉麻越不值錢,已成為大富們的共識,奈何……賣不出去。
期間,不是沒人想過走私,可明面上官方在監(jiān)管,暗地里錦衣衛(wèi)時隱時現(xiàn),以及眼睛瞪得溜圓的家仆,根本無法付之行動。
想往北方傾銷,可北方市場也被朝廷給沖爛了,再加上運輸成本……大富們崩潰了。
萬幸的是沒過幾日,朝廷的利好政策出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