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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張居正人麻了

許久,

張居正一整個講述過后,問道:“造成如此一幕的最核心原因,殿下可知是什么?”

“你不都說了嘛?”

“殿下可以做個總結?!?/p>

“總結……”朱翊鈞想了好一會兒,還是道,“你都說了,我再總結也沒意義?!?/p>

張居正道:“其實,臣還沒說透?!?/p>

“那你說吧,我真總結不出來?!泵鎸埦诱祚粹x輕松隨意許多,不太守規(guī)矩。

張居正暗嘆了口氣,說道:“當生產(chǎn)的成本越來越高,破壞的成本越來越低之時,就會陷入無序?!?/p>

“張大學士不妨展開說說?!毙|西不再頤指氣使,語氣中多了幾分對師長的尊重。

張居正稍感欣慰,沉吟了下,說道:“日本國銀礦豐富,挖礦回報更高,這是重要因素,卻非核心,核心原因是守護莊稼的成本,比守護銀礦要高,要高許多許多,不然,日本大名為何不一邊壓榨婦孺大肆搞生產(chǎn),一邊挖銀礦?”

朱翊鈞想了想,道:“張大學士的意思是……莊稼更容易破壞,比如麥子到了成熟期,容易被人一把火給燒了,故而生產(chǎn)成本很高,對吧?”

“呃……殿下說的是,不過……沒到點子上。”張居正說道,“主要還是貴賤懸殊過大?!?/p>

“?”

“就是銀子貴,糧食賤。”張居正解釋說,“麥子容易被火燒,銀礦一樣容易被人搶,麥子被燒了,前面的努力就全白費了,銀礦被人搶了,之前開采出來的銀子,卻不會因此損失,大片的莊稼很難保護得當,而與大片莊稼價值同等的銀子,保護起來就容易許多……”

“嗯…,確實如此?!敝祚粹x微微點頭,思忖片刻,道,“本可以幾句話說明白的事,張大學士卻費了這么多口舌,是為了讓本宮重視生產(chǎn),莫要讓生產(chǎn)的成本高過破壞……也是為了警醒本宮,國家陷入無序的恐怖之處,對吧?”

張居正滿心欣慰的說:“殿下英明?!?/p>

接著,又道:“殿下可還想到了別的?”

朱翊鈞又仔細想了想,緩緩說道:“還有就是,如何賺錢,如何賺大錢?”

張居正眼中光芒大盛,強忍著振奮,問道:“殿下可以展開說說嗎?”

“你不都說了嘛?!敝祚粹x豎起兩根手指,“兩個先決條件,一是創(chuàng)造目標對象的需求,二是目標對象本身要富有。簡而言之,朝廷想創(chuàng)收,就要賺有錢人的錢,想辦法讓有錢人花錢,對吧?”

張居正嘴唇吸合數(shù)下,起身長長一揖:“殿下英明,大明幸甚。”

“哈哈哈……”朱翊鈞起身叉腰,哼哼道,“本宮是不是比你小時候聰明多了?!?/p>

“臣不及殿下萬一。”

“啊哈哈哈……倒也不用這么夸張。”小家伙嘴上這么說,心里可是開心壞了。

好一會兒,

小東西眉頭一皺,“咦?”

張居正詫然問道:“殿下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朱翊鈞也不說話,只是上下打量著張居正,面露思索。

張居正被盯得很不自在,問道:“殿下這是……?”

“本宮發(fā)現(xiàn)……你跟李先生好像誒,嗯…,的確很像。”朱翊鈞嘖嘖道,“越看越像……”

“???這……”張居正只覺莫名其妙,可不知怎地,又十分心虛,訕訕道,“臣敢問殿下,哪里像啊?”

“講課的方式像,內(nèi)容也像,嗯…,觀念好像也挺像……”朱翊鈞突然問了句,“你是不是在學永青侯?。俊?/p>

“我……臣,臣并無此意?!睆埦诱^一次在一個小孩面前,露出極不自然的表情,悻悻道,“臣,哪里及得上永青侯一分,殿下說笑了?!?/p>

“可我咋覺得就是這樣呢?”小東西歪著腦袋,“你也想成為皇權的延伸,亦或說,你也想成為皇權的代表,對吧?”

張居正心中一凜,忙俯身下拜道:“臣惶恐?!?/p>

“呃,免禮免禮,我也就一說?!敝祚粹x干笑道,“剛才突然有這種感覺,沒來由的,你就當開個玩笑好了?!?/p>

其實,小東西也說不清自已為啥會有這樣的念頭。

張居正稍稍松了口氣,趕忙再將話題扯向李青,以避免太子殿下再度遐想……

不料,小東西剛消退的念頭,隨著張居正圍繞李青的話題展開,愈發(fā)濃郁了……

“你真要學永青侯???”

“?”

張居正神色一僵——要了命了,我也沒說啥啊……

有了先前的經(jīng)歷,這次張居正從容許多,好奇問:“殿下何以這么說?”

“說起永青侯,你兩眼都冒光誒,就好像……恨不得你也是永青侯一樣?!敝祚粹x托著下巴道,“永青侯名聲又不好,若非如此,你又怎會如此?”

張居正干笑道:“殿下想岔了,永青侯的風評……確是欠佳,可永青侯對大明的貢獻,卻是有目共睹,歷朝以來,百官對永青侯的行事作風雖報以詬病,可內(nèi)心深處還是肯定的、欽佩的,認可的?!?/p>

“你沒說實話!”朱翊鈞突然說。

“臣……”張居正是真的驚了,“臣不明白?!?/p>

“永青侯風評欠佳肯定不是行事作風的問題,至少不全是,按照皇爺爺教我的理論……永青侯不招人待見的核心原因,大抵就是他損害了官員的利益?!?/p>

張居正呆了呆,一時無言。

朱翊鈞哼哼道:“被我說中了吧?”

“呃……殿下英明,確也有一部分這方面的原因?!睆埦诱恼f,突然不想講學了。

小小的太子殿下,著實有點瘆人……

果然,下一刻,小太子再次語出驚人:“別人都是內(nèi)心深處,你卻表露無遺,這說明你比常人更肯定,更欽佩,更認可永青侯?!?/p>

朱翊鈞說道:“我就無比肯定、欽佩、認可皇爺爺,我就想成為皇爺爺那樣的帝王,你怎可能不想成為永青侯呢?”

張居正:(?`?Д?′)!!

來之前,張居正什么都想過了,想過會被講學難住,想過會被氣的冒煙兒……唯獨沒想過自已會被嚇住。

“呃呵呵……殿下這就是以已度人了?!?/p>

小家伙卻是更奇怪了,問道:“你為何不想學永青侯呢?”

“殿下,臣今日是來講學的,咱們還是……還是講學吧?”張居正有點繃不住了。

朱翊鈞卻道:“你講的很好,本宮獲益匪淺,正所謂貪多嚼不爛,今日講學不如就到這里吧?”

“嗯,殿下說的也有道理?!睆埦诱y得沒有堅持,作了一揖,“臣告退?!?/p>

“別呀,時間還早呢,李先生不知啥時候才回來,你走了我一個人多無聊?!敝祚粹x興致勃勃道,“你先坐,我去拿點東西過來,別偷跑啊,讓我一個人在家,萬一出點啥事兒,你罪過可就大了?!?/p>

張居正:“……”

小家伙跑去廂房,抱著一大包瓜子放在石桌上,接著,又跑去書房,拿了一小沓宣紙,這才說道:“好了,我們繼續(xù)。”

張居正不明所以,訥訥道:“這是……?”

“幫個忙,幫我包成小包的,一包包這么多就成?!敝祚粹x用他的小手抓出一份的量,一邊說道,“糖果太貴了,唉,地主家余糧也不多了,我不降低成本,用不多久,就難以為繼了?!?/p>

張居正詫然,繼而恍然。

接著開始打下手……

朱翊鈞抓,張居正包,兩人配合極為默契……

沒多久,一大包瓜子就變成了許許多多的小包瓜子,朱翊鈞瞧著滿桌子的小包瓜子,咧嘴大樂道:

“哎呀呀,還得是我呀,這一下降低了太多成本……”

張居正忍俊不禁,正欲恭維兩句,

卻聽小太子忽然又道:“我不明白,你為何不愿成為永青侯第二呢?”

張居正人都麻了——不是?殿下你沒完了啊?

張居正硬著頭皮道:“永青侯太過特殊,沒有可復制性?!?/p>

朱翊鈞卻不這么認為,說道:“除了長生不老,怎就不可復制了?”

張居正實在沒了招兒,索性問道:“臣愚鈍……不知殿下究竟何意?”

“呃……我也沒啥意思,就是覺著……”朱翊鈞撓著頭說,“就是覺著你要是能成為永青侯第二就好了。”

“???”

張居正再次震驚,“殿下何以這么想?”

“因為永青侯不會常來京師,更不會久居廟堂,你要是成為永青侯第二,父皇會很輕松,對大明也大有裨益?!?/p>

朱翊鈞笑嘻嘻道,“我就是覺著你能成為永青侯第二?!?/p>

張居正心中五味雜陳,既有興奮、激動,也有惶恐,黯然。

可惜太子殿下還是個孩子,可惜太子只是太子,若是……呵,若是太子不是太子,若是太子是皇帝,大抵也不會這么說,這么想了……

張居正心情惆悵。

朱翊鈞自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想了想說道:“要不,我?guī)湍阋话???/p>

“???殿下莫要說笑!”張居正實在無力招架,只好擺老師架子,“殿下,該練字了。”

朱翊鈞卻是不為所動,自顧自說道:“你告訴我要賺錢,就要賺有錢人的錢,其本質就是告訴我賺富紳的錢,賺鄉(xiāng)紳、地主、官紳、大富……這類人的錢,可皇爺爺告訴我,這類人幾乎都與官員有著這樣那樣的關系……”

“永青侯不怕得罪這些人,你也不怕,可別人卻不知道你不怕……”

朱翊鈞壞笑道,“如果我給你抖落出來,讓你無路可退,你不想成為永青侯第二,也得成為永青侯第二,嘿嘿嘿……”

張居正:(⊙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