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李青給李雪兒、朱翊鈞做了小份兒火鍋,又炒了幾個下酒菜,與俞大猷一邊吃喝,一邊聊融合漠北之事……
從洪武朝起,從與藍玉、李景隆一起橫掃漠北元廷之后,大明就開始致力于融合漠北,這期間,發(fā)生了許多這樣那樣的問題,從永樂五征漠北,到仁宣里挑外撅,再到正統(tǒng)朝決戰(zhàn)……
時至如今,總算要進入尾聲了。
李青不禁感慨:“這么多年的努力,可算有了結(jié)果,真不容易啊。”
俞大猷又飲下一小碗酒,嘆道:“沒這么輕松的,就算一切順遂,之后還要面對諸多麻煩,說白了,關(guān)外那些族群部落,就是個累贅?!?/p>
“如今草原沙化嚴重,氣候也愈發(fā)惡劣,都養(yǎng)活不了他們……唉,大明是收獲了廣袤的疆域,可同時也接收了龐大的人口。”
“唉…,別的不說,單是這么多人口,這么多張嘴……就是個不菲開支?!?/p>
俞大猷苦嘆道:“說真的,我還是覺得不太劃算?!?/p>
李青好笑道:“你現(xiàn)在還真像個文官?!?/p>
“你當我想啊,我這都是被逼的啊。”俞大猷苦悶道,“朝廷是體諒我和胡總督,體諒執(zhí)行國策的將士,官員,可這個體諒……大多都是口頭上,態(tài)度上,真落實到實處,涉及錢糧方面,真不是一般的摳啊……”
“理解,可朝廷的財政開支屬實龐大,許多事只能勉為其難?!崩钋鄧@道,“這許多年來,財政都處在高負荷透支,不是小氣摳門,而是太不富裕了。”
俞大猷郁悶道:“既如此,干嘛非要這許多事同時進行?”
李青苦笑道:“這還真不是貪心,奈何時機到了,不得不做。”
“關(guān)于融合漠北這點,我承認是這樣,可其他方面……總不會也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吧?”
“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或有夸張成分,可錯過了這個節(jié)點,未來只會更難。”李青說道,“就如打仗,關(guān)鍵時候不一鼓作氣,以一時之艱苦大敗敵方,待敵人緩過來這一口氣,情勢會更艱難?!?/p>
俞大猷又灌了一口酒,咂咂嘴道:“胡總督也老是說朝廷有朝廷的難處,皇上有皇上的苦衷,其實我是不明白的,也不理解,不過侯爺既然這么說了,那我也就不說什么了?!?/p>
頓了頓,“可真依著那姓高的混賬,這活我們是真干不了?!?/p>
俞大猷憤懣道:“關(guān)外族群部落是沒學(xué)問,可也不傻。你不讓人填飽肚子,就是說破個大天來,人也照樣不鳥你?!?/p>
李青頷首:“這點你放心好了,不會讓你們太過為難。”
“哎,有侯爺這話,我就放心了?!庇岽箝嗪舫鲆豢诰茪猓D(zhuǎn)而嘿嘿一笑,問,“當初聽侯爺說過一嘴,是去遙遠的西方國家……那邊是什么光景???”
李青笑著說:“也就一般吧,較之大明,那邊更原始,粗獷,尤其是在殖民觀念深種的世俗觀念中,小規(guī)模戰(zhàn)爭是常態(tài)化,百姓也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俞大猷卻聽的兩眼冒光,嘖嘖道:“對武將來說,那一定很爽了?!?/p>
李青:“……”
~
俞大猷日夜兼程進的京,都沒來的及休息,吃飽喝足便告辭去會同館休息了。
李青則是帶上小家伙,去了大高玄殿。
立夏在即,草木瘋長,大高玄殿綠意蔥蔥。寢殿,朱厚熜還在午睡,黃錦正無聊打哈欠……這畫面,已有炎炎夏日之氣象。
見得二人到來,黃錦揉了揉眼睛,忙去一邊取來零嘴兒給太子,一邊說道:“太上皇還要一會兒才醒,等等吧?!?/p>
李青問:“你咋不午睡?”
黃錦打了個哈欠:“白天睡,晚上就睡不著了,這么多年都沒午睡的習慣,都成習慣了,挺過這會兒就精神了?!?/p>
頓了頓,“要不要整塊烤薯吃吃?”
“不了,剛吃過飯,還不餓。”李青問道,“這幾日皇上來的勤嗎?”
“前幾日天天來,這幾日來的少了?!秉S錦揉了揉大胖臉,精神了許多,“陸炳又忙起來了,說是要監(jiān)察百官,是不是朝堂上又發(fā)生了大事???”
“沒什么大事,太上皇都有心情睡午覺,你擔憂個什么勁兒?”李青輕輕搖頭,又問,“內(nèi)閣大學(xué)士來的勤嗎?”
黃錦想了想,道:“就半個多月前,李首輔來過一次。”
李青心中有了數(shù)——局勢穩(wěn)定住了。
這時,朱厚熜無精打采地從內(nèi)殿走出來,瞧見李青帶著寶貝孫子來了,不由精神了些。
黃錦忙送上早已準備好的水盆。
朱厚熜洗了把臉,一邊接過毛巾擦拭面頰,一邊說著:“什么時候來的啊?”
“剛來?!?/p>
“皇爺爺,孫兒可想你了?!毙〖一锂敿捶畔旅垧T,顛顛兒跑上前,抱住皇爺爺?shù)耐取?/p>
“嘴真甜……”朱厚熜捏捏孫子的臉蛋兒,洗漱之后的他精神頭更足了,心情也大為開朗,拉著孫子走到一邊坐下,“既然想皇爺爺了,就在皇爺爺這兒住兩日吧?!?/p>
“好啊……”朱翊鈞突然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訕訕道,“皇爺爺,等孫兒完成了李先生布置的作業(yè),再來陪您可以嗎?”
朱厚熜失笑道:“那皇爺爺可有的等了?!?/p>
“不會的,不出十日孫兒就能完成?!毙|西信心滿滿的說。
“還挺有自信……”朱厚熜想了想,道,“這樣吧,今兒不走了,明兒讓李青來接你,不耽誤你完成作業(yè)?!?/p>
小東西眼睛一亮,“李先生,可以嗎?”
李青心中一動,點點頭:“當然可以?!?/p>
“太棒了?!毙〖一镆槐娜吒?,突然想到了什么,扭捏道,“皇爺爺,孫兒想去看看母妃,可以嗎?”
朱厚熜相當好說話,道:“黃錦你去安排一下?!?/p>
“是。殿下請隨奴婢來?!?/p>
隨著一老一小離去,寢殿就只剩下二人,李青不再顧忌什么,直接道:“玉石骸骨打造好了?”
“嗯,隨我來?!?/p>
李青隨朱厚熜走到內(nèi)殿,一副金首玉骨,與朱厚照身高一般無二的人形雕塑,水靈靈的立在那兒,還挺唬人。
“如何?”
“挺好的,回頭我略微加工一下五官輪廓。”李青上下打量著,很是滿意。
這副軀殼,身高體型都與朱厚照相仿,金首由純金打造,由于黃金質(zhì)地柔軟且延展性極好,可塑性極強。
李青瞧了半晌,收回目光問:“對外怎么說?”
“實話實說唄?!敝旌駸袘袘械?,“我只是說,打造一副‘大慶法王西天覺道圓明自在大定慧佛’的塑像,僅此而已。”
李青怔了怔,頷首道:“這個理由確好?!?/p>
頓了頓,“晚上我再來取?!?/p>
朱厚熜默默點頭,突然問道:“臨走之前,他可有什么遺言?”
“好一個如日中天!”
“???”朱厚熜愣了愣,旋即明悟,苦笑道,“我是問,有沒有與我說的?”
李青微微搖頭,說道:“還用說什么嗎?你的努力,你的成就,無需多說。”
“呵,難得聽你說句中聽的……”朱厚熜失笑,轉(zhuǎn)而問,“可有對列祖列宗要說的?”
“讓我?guī)兔Φ纻€歉?!崩钋嗾f。
朱厚熜愕然,繼而欣慰感慨道:“總算是長大了啊。”
李青默了下,說:“其實他并不幼稚?!?/p>
“就他干的那些事兒……怎么也不像是大人干的?!敝旌駸泻呛堑?,“哪里成熟了?”
“行啦,人死為大?!?/p>
朱厚熜白了他一眼,難得沒有矯情什么,問道:“那兔崽子在忙什么?”
“忙日報,忙科研,忙金屬冶煉……雖然挺忙的,但他也算是樂在其中?!崩钋嗾f道,“小孫子也挺好,白白胖胖的,挺討人喜歡……”
朱厚熜靜靜聽著,滿臉老父親的欣慰。
半晌,
“給我針灸一下吧?!?/p>
李青點點頭,去一邊書柜取來銀針盒……
~
乾清宮。
“父皇,母妃……”小家伙沖開站殿太監(jiān)阻攔,徑直沖了進去,見大殿空空蕩蕩,又沖向內(nèi)殿。
不過,還沒等他沖進去,父皇就先出來了。
“毛毛躁躁,成何體統(tǒng)!”朱載坖火大,“讓你跟著永青侯學(xué)本事,不是讓你去玩的,這才多久,都玩野了……”
小家伙委屈道:“兒臣知罪,兒臣只是……太想您了?!?/p>
這時,李氏緩步走過來,柔聲細語道:“皇上,翊鈞難得回宮一趟,就別兇他了。”
朱載坖做了個深呼吸,道了句“慈母多敗兒”,徑直向外走。
“父皇,您干嘛去呀?”
“父皇日理萬機,能干嘛?”朱載坖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小東西有點莫名其妙,訥訥道:“母妃,您是不是惹著父皇了???”
是你惹著你父皇了好不好……李氏清了清嗓子,柔聲道:“你父皇是為國事操勞,不是沖你?!?/p>
“喔?!毙〖一镉直忌锨皟刹?,昂著臉,驕傲道,“母妃,我現(xiàn)在可厲害了?!?/p>
“是嗎?”李氏笑眼彎彎,蹲下身略微吃力地抱起兒子,不由笑得更開心了,“翊鈞長結(jié)實了許多呢?!?/p>
“嘿嘿……李先生做的飯可好吃了?!毙〖一镞种鞓返溃氨葘m廷御膳還好吃呢,等哪天母妃你也嘗嘗李先生的手藝,保準讓你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