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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祥瑞

她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自打知道李青的存在,每逢床笫之歡之后,她總會旁敲側(cè)擊的問詢一下關(guān)于永青侯之事。

不全是好奇,更多是因為李青是兒子的老師。

她感覺得出,兒子對這個傳說中的永青侯相當(dāng)信服,甚至遙遠(yuǎn)的未來,兒子登基稱帝之后,會對其極為依仗。更讓她心驚的是,皇帝夫君竟也樂意見得如此局面。

基于此,她對這個傳說中的風(fēng)云人物,更是求知欲滿滿。

皇帝夫君倒也沒如何藏掖,關(guān)于永青侯李青的事跡,基本都與她說了,她是越聽越心驚,越聽,越覺此人妖孽……

雖然知道永青侯長生不老,雖然知道永青侯還是一副年輕人模樣,卻著實沒想到……竟是如此模樣。

儒雅,俊秀,柔和……這與她想象中的權(quán)臣形象,大相徑庭。

李青微微頷首,問道:“這位便是太子生母李貴妃,對吧?”

“先生慧眼如炬。”朱載坖點點頭,為愛妃介紹道,“這位便是永青侯了?!?/p>

李氏定了定神,柔柔笑道:“久聞永青侯之名,果然一表人才?!?/p>

父子倆愕然,不約而同地瞥了她一眼——你還評價上了?

李氏還當(dāng)是自已的言論,讓皇帝夫君吃醋了,讓太上皇公公不悅了,忙改口道:

“方才皇上考教太子,太子對答如流,足見永青侯教學(xué)之用心,之才學(xué),嗯,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無愧于太祖親封?!?/p>

父子又瞟了她一眼,面色古怪——你還評價個沒完了?

見丈夫、公公這般,李氏不禁惶恐,更多卻是莫名其妙——自已好像也沒說什么犯忌諱的話???

李青只是笑了笑,道:“李貴妃給大明生了個好儲君啊。”

李氏:“?”

這是你一個做臣子的能說的嘛?

念頭剛升起,就聽皇帝夫君呵呵笑道:“先生過譽了?!?/p>

夫君竟然……還有點引以為榮?

李氏自詡不笨,可這一幕著實打破了她的固有認(rèn)知。

這時,朱翊鈞也跑了進(jìn)來,開心笑道:

“哎呀呀,這下人都齊了,皇爺爺,父皇,母妃,中午咱們一起吃午膳吧,熱鬧熱鬧?!?/p>

李氏笑笑沒說話,因為沒她說話的份兒,朱載坖則是笑罵道:

“成何體統(tǒng)?你母妃是為你皇爺爺敬獻(xiàn)祥瑞的!”

“祥瑞?”

朱翊鈞瞧向母妃手中的木盒,撓頭笑道,“難怪母妃剛才不給我看,原來是獻(xiàn)給皇爺爺?shù)难?。?/p>

李青神情淡然。

其實,朱厚熜也沒一點興趣兒,可他卻不能如李青一般,只好故作好奇與開心,“哦?是什么祥瑞啊?”

李氏下拜,將木盒舉過頭頂:“請父皇預(yù)覽。”

黃錦上前雙手接過,轉(zhuǎn)呈給太上皇。

朱厚熜接過,好奇打開,里面是一只烏龜,一只活著的烏龜,一只擁有五種顏色的烏龜。

這時代,烏龜可不是罵人的,它是長壽的象征,尤其是這種奇異的物種,更是被視為天降的祥瑞。

李青活了兩百多年,也沒見過這種色彩斑斕的烏龜。

大概是染的色吧?李青想著……

朱厚熜也這么覺得。

不過是不是染的不重要,是不是祥瑞也不是李貴妃說了算,太上皇認(rèn)為是,它才是。

“果然是祥瑞……”

朱厚熜露出滿意之色,開懷笑道,“嗯…,你有大功?!?/p>

李氏忙順勢拜倒,恭敬道:“是父皇的豐功偉績感動了上天,故才降下這祥瑞,哪里是兒臣妾的功勞?”

“有功就是有功?!敝旌駸幸谎远?,問也不問祥瑞來處,輕笑道,“你先為大明誕下儲君,這又敬上如此祥瑞,嗯……載坖啊?!?/p>

“兒臣在?!?/p>

“代朕好生獎賞!”

“兒臣遵旨?!敝燧d坖恭聲稱是。

李氏試探著說:“父皇,這祥瑞是兒臣妾前幾日省親……”

“朱翊鈞!”朱厚熜拿出五色龜,朝孫子招招手。

小東西顛顛兒跑上前,“臣在!”

“去,把它放入池水中養(yǎng)著。”

“哎?!敝祚粹x抬手去接,朱厚熜卻是一縮手,笑罵道,“就不怕它咬你???”

朱翊鈞改去拿龜屁股,嘴上卻道:“這是祥瑞,不咬人?!?/p>

“哦?哈哈……不愧是朕的孫子?!敝旌駸泄笮?,拍拍孫子腦袋,“去吧?!?/p>

“臣遵旨。”朱翊鈞嘿嘿笑著,小腿兒跟舞動的風(fēng)車似的,一溜煙兒去了。

朱厚熜這才看向李氏,溫和道:“平身吧!”

“是,謝父皇。”李氏起身,卻不敢再說祥瑞來歷了。

“載坖啊。”

“兒臣在?!?/p>

“今日來只是為了獻(xiàn)祥瑞?”

“呃……是,天降祥瑞,兒臣不敢怠慢分毫?!?/p>

你個完蛋玩意兒,老子都給留人了,你……你可真是爛泥扶不上墻,難怪李青對你不上心……朱厚熜氣不打一處來,哼道:

“既如此,回去忙吧!”

朱載坖干聲稱是,心中郁悶極了——到底是小門小戶,就知道蠅頭小利,這下好了,一件開開心心、你好我好、盡在不言中的大喜事,被你搞成這樣,回頭看我咋收拾你……

“兒臣(兒臣妾)告退?!?/p>

朱厚熜微微頷首,突然補(bǔ)了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p>

朱載坖一怔,躬身道:“兒臣明白?!?/p>

李氏卻是一凜,隨著皇帝夫君躬身一禮,懊悔不已地退去了……

朱厚熜幽幽一嘆,道:“外戚無軍功不可世襲……這是我初登基時立下的規(guī)矩,主要是被張家的兩個混賬國舅給惡心到了,如今看來,這規(guī)矩非常有必要。”

“你是怕你走了以后,這規(guī)矩名存實亡?”

朱厚熜微微點頭:“幫我瞧著點兒?!?/p>

“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崩钋嗾f道,“大明吃白食的夠多了?!?/p>

“呃……倒也不用說話這么難聽。”朱厚熜沒好氣道,“都施行宗祿永額了,宗室爵位繼承除王爵外,也都以遞減式繼承,朱家人吃的不算多?!?/p>

李青呵呵道:“你姓朱,你當(dāng)然可以這么說?!?/p>

“怎么,你還想再砍宗室?”

“時機(jī)成熟,條件允許的話,何樂而不為呢?”李青反問,“奉養(yǎng)宗室的成本,雖然得到了控制,卻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財政本就艱難,省去這個開支難道不好?”

“誰還沒幾個兒子,一眾孫子啊……”朱厚熜悶悶道,“你這樣,哪個皇帝受得了?”

李青淡淡道:“時機(jī)到了,受不了也得受。”

“你……算了,隨你吧?!敝旌駸蓄j然道,“反正我也不能長生,管不了你未來怎么做?!?/p>

“放心,我會給宗室留條活路的?!?/p>

朱厚熜苦笑點頭。

……

“都說了,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

一回宮,朱載坖就開始訓(xùn)斥,“什么叫祥瑞是你省親時得到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跟你娘家有啥關(guān)系?”

“臣妾知錯了。”

“不要以為你生了翊鈞,就可以恃寵而驕,翊鈞是儲君,可翊鈞也可以不是你兒子。”朱載坖冷聲道,“外戚無軍功不可世襲,這是父皇定的規(guī)矩,怎么,你還想讓父皇自毀江山?”

“臣妾……不敢。”

“再有下次,休怪朕無情!”

“……是?!崩钍习脨乐翗O,卻不敢反駁半句,只好以色賠罪,不料,一向?qū)以嚥凰恼袛?shù),這次卻不靈了。

“朕現(xiàn)在忙的很,沒心情整這個,回后宮去吧!”

李氏一呆,這下,她可是真的慌了。

“皇上,您答應(yīng)臣妾的立后……不作數(shù)了?”

“給你機(jī)會你不中用啊!”朱載坖氣郁道,“本來的心照不宣,你這一整,你讓我如何立你為后,沒聽父皇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可是……”李氏說哭就哭,“皇上,臣妾怎么都不要緊的,可翊鈞不行啊,身為儲君……”

“哎呀煩死了,你再煩朕,朕就把翊鈞過繼給皇后!”朱載坖暴跳如雷。

李氏俏臉一白,頓時就不敢說話了,可又實在不甘心,就在一邊委屈噠噠的低低抽泣……

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朱載坖嘴上罵的兇,心還是軟的,況且兒子都五歲了,貿(mào)然給他換娘,對其成長很不利……

半晌,

“別哭了,立后的事容朕再想想?!?/p>

“嗯,謝皇上?!崩钍夏四ㄑ蹨I,怯怯道,“皇上,臣妾覺著……父皇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大抵是說不要立新后廢舊后,昔年宣宗皇帝……”

“你還敢拿祖宗說事?!”

“……臣妾不敢。”李氏只覺冤枉,“臣妾只是想提醒皇上,怕皇上曲解了父皇的意思?!?/p>

朱載坖氣笑道:“照你這么說,你比朕聰明唄?”

“臣妾不敢?!?/p>

李氏不敢再說一個字,俯身一禮,掩面而去……

朱載坖卻是陷入了沉思……

~

朱翊鈞回來時,見父皇母妃已經(jīng)走了,不免有些遺憾。

朱厚熜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想你父皇母妃的話,可以去皇宮住?!?/p>

“孫兒更想皇爺爺?!毙|西立即給出唯一正確的答案。

“……德性。”朱厚熜撇撇嘴,接著,極其嚴(yán)肅道,“朱翊鈞,首先,你是你父皇的兒臣,其次,你是大明的儲君,最后,你才是你母妃的兒子,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