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弗朗西斯艱澀道:“先生李是認(rèn)真的?”
“閣下覺得我在說笑?”李青反問。
許久的沉默,弗朗西斯說道:“我想先生李應(yīng)該能理解,大明這樣的條件,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權(quán)限,弗朗西斯·沃爾辛厄姆沒有權(quán)力代表不列顛答應(yīng)這樣的條件!”
李青頷首道:“可以理解,這種級別的決策自然要經(jīng)過你們的海軍、貴族討論,最終由榮光女王拍板?!?/p>
弗朗西斯緊跟著說:“如果是不列顛七成的話,我還是有權(quán)限的,我現(xiàn)在就能……”
“大可不必!”李青打斷,笑瞇瞇道,“你如實(shí)轉(zhuǎn)告榮光女王便是了,我不著急,大明也不著急?!?/p>
頓了頓,“當(dāng)然,你們也可以選擇繼續(xù)做貪吃的老鼠?!?/p>
弗朗西斯:“……”
“站在先生李的立場,我完全能理解,可大明要的實(shí)在太多了啊?!?/p>
弗朗西斯苦笑道,“大明的臣子會遭受彈劾,我們也一樣,如此,我必然會遭受彈劾,還請先生李稍稍體諒一下我的難處。”
“大明要的多嗎?”李青嗤笑道,“大明要的并不多。”
七成還不多?弗朗西斯苦悶至極。
若非自已根本不是李青的對手,不列顛也根本不是大明的對手,再不濟(jì),他也要發(fā)一發(fā)脾氣。
而現(xiàn)在,弗朗西斯只能壓著火氣,耐著性子,與李青講理。
“大明有句古話,買賣不成仁義在。”弗朗西斯正色道,“無論談不談的攏,在此我可以做出保證,不列顛不會再與佛郎機(jī)牽扯?!?/p>
頓了頓,“李家也是做買賣的好手,想來,先生李也深諳買賣之道,既是買賣,許要價,也許還價,不是嗎?”
李青微微搖頭:“抱歉,不接受還價!”
“先生李,我已經(jīng)給出了誠意!”弗朗西斯說。
“你的誠意并不值錢?!崩钋嗪敛豢蜌獾溃澳闼^的買賣不成仁義在,依我看來,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即便不列顛也加入佛郎機(jī)聯(lián)軍,于大明而言也不過是稍稍麻煩了點(diǎn)罷了,根本造不成威脅。”
頓了頓,“莫說三七分,即便是二八,甚至大明全都要,我想,你們那片大陸也一樣會有王國上趕著答應(yīng)大明。”
李青正色道:“弗朗西斯·沃爾辛厄姆先生,我想你搞錯了重點(diǎn)。首先,你們不干,有的是人干;其次,大明賺的只是你們崛起過程中產(chǎn)生的利益,于大明而言,這是一錘子的買賣,于不列顛王國而言,這是終生受益的買賣?!?/p>
“此外,你們?nèi)〈朔鹄蓹C(jī),成為了‘新王’,就等同于接手了其所有的政治遺產(chǎn),你以為的歐洲大陸是什么?是不列顛、愛爾蘭、尼德蘭、法蘭克……這部分王國,可依我看來,這只是歐洲大陸的一部分,亦或說這只是西歐,西歐之外還有北歐,中歐……”
李青呵呵笑道:“請?jiān)徫业拿懊粒ダ饰魉埂の譅栃炼蚰废壬?,你的心太小了?!?/p>
弗朗西斯愕然。
李青繼續(xù)道:“你對大明的古話俗語如此了解,可知這么一句——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弗朗西斯還真沒聽過這句,不過俗語的最大優(yōu)點(diǎn)就是好理解,弗朗西斯雖沒聽過,卻瞬間就明白了李青的意思,不由露出慚愧之色。
李青趁勢又道:“論對巔峰時期的兩顆牙的了解,你當(dāng)比我更清楚才是,恕我直言,我并未在你身上看到取代兩顆牙,成為‘新王’的野心。就是不知榮光女王是不是也如此,如榮光女王也如你這般,我想……大明似乎應(yīng)該換一個扶持的對象?!?/p>
李青根本不給弗朗西斯反應(yīng)、辯解的機(jī)會,搶在他開口之前,又開始新一輪的轟炸……
“這還只是歐洲大陸,歐洲之外,兩顆牙依舊擁有可觀的殖民地,比如墨兮格,我想,閣下對這個國家的了解,當(dāng)十分清楚才是,墨兮格可是有著一座又一座的銀山……”
李青低沉的嗓音充滿誘惑,“你不盯著如此大的舊王家業(yè),卻只著眼于三七分成……是否過于小家子氣了呢?”
……
高強(qiáng)度的語言誘惑轟炸之后,李青立刻鳴金收兵,只慢條斯理的品味紅茶。
可弗朗西斯卻是怎么也無法平靜……
許久許久,
“大明要的七成利潤……”弗朗西斯深吸一口氣,道,“還請先生李明言計(jì)算方式,以及期限?!?/p>
李青放下茶杯,說道:“既然是利潤,自然要扣除成本,也就是覆蓋了你們的戰(zhàn)爭成本之后的收益,當(dāng)然,我們對你們的援助支出也要算在其中,扣除成本之后大明收取七成,包括但不限于耕地、礦產(chǎn)?!?/p>
弗朗西斯沉吟道:“期限呢?”
“三年!”李青說。
“太久了?!备ダ饰魉箵u頭道,“一年!”
“你這么砍我價是吧?”
“……大明要的是整個王國,創(chuàng)造出的總財(cái)富的七成,為期三年。”弗朗西斯苦笑道,“別說三年,一年都能要了命,人可不能不吃不喝,非是我仁慈,再如何壓榨殖民地,最起碼也得保障相當(dāng)一部分人能活命才是,大明如此要價……即便我們放棄自已的三成,也比西班牙、葡萄牙心黑十倍不止啊?!?/p>
弗朗西斯嘆道:“隨著尼德蘭王國的公然反抗西班牙,我們那片大陸已經(jīng)不太平了,切膚之痛在前,諸多王國又如何會忍受一個比‘佛郎機(jī)’還心黑殘忍的‘新王’出現(xiàn)?”
這已經(jīng)不是狠不狠的問題,這是奔著絕戶去的,弗朗西斯再如何貪婪,也不得不理智。
大明要的可不是賦稅,而是耕地、礦產(chǎn),等諸多可產(chǎn)生價值的資源財(cái)富。
舉例來說,一畝耕地產(chǎn)三石稻谷,其中兩石都要給大明,佛郎機(jī)只是不把殖民地的人命當(dāng)命,而大明則是……全去死吧,一個也別活了。
兩相對比,誰是活菩薩,誰是活閻王,不言而喻!
即便不列顛王國暫時不要自已的三成,也一樣會造成暴亂,隨著尼德蘭的革命的掀起,平民對殖民的忍耐度已然降到了冰點(diǎn),這樣搞,不列顛根本成不了新王!
李青笑了笑道:“說是三年,其實(shí)除去成本之后,也就兩年而已?!?/p>
頓了頓,“可以分期支付!”
“?”
“就是核定好殖民王國三年創(chuàng)造的財(cái)富總和之后,分成二十年,一批一批的輸送大明。”
弗朗西斯怔了下,神色大為緩和,卻還是覺得李青要價過高了些,道:“兩年如何?兩年,分二十年?!?/p>
“三年,分三十年!”李青認(rèn)真道,“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p>
弗朗西斯不再還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而道:“能不能把銀礦除外?”
李青都?xì)庑α恕?/p>
弗朗西斯也覺如此過分了些,遂訕訕改口道:“先生李不要誤會,我們會從其他地方彌補(bǔ),絕不讓大明吃虧?!?/p>
李青不置可否,繼續(xù)品茗。
弗朗西斯苦嘆道:“這許多年來,大明通過貿(mào)易賺走了我們大量的白銀,不止是我們,佛郎機(jī)更是如此……我們那片大陸如今已出現(xiàn)貨幣不足的苗頭了,再這樣發(fā)展下去……不用多少年,必然會出現(xiàn)貨幣短缺的情況,先生李剛才說起墨兮格……或者說是新西班牙,的確,那里銀礦豐富,可其產(chǎn)出的白銀,一多半都通過貿(mào)易流向了大明……”
弗朗西斯誠摯道:“貨幣對王國的重要性,相信先生李深刻明白,恕我冒昧,大明的白銀已經(jīng)夠多了,甚至……太多了,再多也無太大用處,何不……高抬貴手?”
李青依舊不置可否。
弗朗西斯無奈道:“先生李,如果貨幣嚴(yán)重短缺,我們即便成了新王,也將是一塌糊涂,而一塌糊涂的我們,又哪有能力購買大明的商品?”
李青放下茶杯,說道:“大明如果愿意提供貨幣呢?”
“呃…,我不太理解先生李的意思?!?/p>
“銀券!”李青說。
“抱歉,我們沒辦法接受!”弗朗西斯直接拒絕,“不列顛王國可以接受,可成為‘新王’的不列顛王國,就沒辦法接受了。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我想先生也明白這點(diǎn),比如……大明也沒能讓銀券成為平民日常交易的貨幣,不是嗎?”
李青略一遲疑,點(diǎn)頭答應(yīng):“這個可以,不過,我們只接受以下物品用作彌補(bǔ),一,糧食;二,上等木材;三,鐵礦石;四,棉花羊毛?!?/p>
“棉花……墨兮格最是盛產(chǎn)?!备ダ饰魉垢尚Φ?,“不若先從那邊開始?”
李青無語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想染指歐洲之外的王國,呵呵,你不覺得這很幼稚嗎?”
“……好吧?!?/p>
弗朗西斯嘆了口氣,開始復(fù)盤此次談判的內(nèi)容,以及利弊得失……
李青也不打攪,給他充分的時間思考。
許久,
弗朗西斯問道:“利潤核定的問題如何解決?”
“你是怕大明故意高估財(cái)富價值,對吧?”
“是的?!备ダ饰魉怪毖圆恢M道,“人人都有立場,人人都有私心,我們敬畏大明,而大明卻是有恃無恐,倘若不能公平公正,我們的合作必然會走向雙輸?shù)木置妗!?/p>
李青微微頷首:“你的意思呢?”
“我們只相信先生李。”弗朗西斯說,“雖然先生李也會基于大明的利益出發(fā),但先生李無疑更理智,更客觀,且也不會為了高升、為了討好大明皇帝,從而放棄長遠(yuǎn)的利益?!?/p>
弗朗西斯正色道:“如果先生李愿意,我想,榮光女王以及諸多海軍貴族,九成會選擇接受?!?/p>
李青幽幽一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