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wèi)就是暴力機構,陸炳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來,自然也是扮演暴力角色。
如果陸炳都鎮(zhèn)不住,那說明暴力還不夠暴力。
至于讓李青適當?shù)谋┞?,自然是適當?shù)恼宫F(xiàn)暴力手段。
可李青卻不太想這么做!
不是婦人之仁,而是怕引起資本恐慌,進而影響工商業(yè)發(fā)展。
還有就是,現(xiàn)階段還不是李青把秘密公之于天下的時候,還有著挺長一段距離。
如今的江南數(shù)省,隨著報刊行業(yè)的興起,信息傳遞較之以往更為高效,李青也擔憂一發(fā)不可收拾……
朱載坖太急了。
不過,李青還是沒有拒絕,甚至都沒埋怨朱載坖。
大明的財政狀況是個什么樣子,李青心里門清,且朱載坖也著實是個苦命的皇帝,人家只是想改善大明的經(jīng)濟狀況,人家能有什么錯?
李青嘆了口氣,說道:“本來是想著管控大部分,一小部分吃了一次虧之后,也就老實了,卻不想……唉,也行吧?!?/p>
陸炳訕訕接言道:“皇上也是為了子民著想,對方都要對大明開戰(zhàn)了,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皇上擔心的是對方不僅搶劫商品,怕是連同商船要一并搶了,甚至……船上的大明子民都會被害……也不全是為了錢?!?/p>
李青苦笑點頭。
其實,即便這樣做,也一樣沒辦法避免富商鋌而走險。
只要沒有商船被搶,就沒有人會徹底放棄商船出海。
說白了,朱載坖讓他出馬,還是想立刻開展朝廷收購富商商品的國策,好趕緊通過大印寶鈔大肆囤積商品,把利益全數(shù)集中在朝廷手中。
李青略感無奈的說:“我是想先切斷貿易,然后才是朝廷收購,如此還能彰顯朝廷的仁義,可這么一搞,就演變成了朝廷是為了大肆收購富商手中的商品,才切斷的貿易。如此,至少就目前而言,弊大于利啊。”
其實,李青還有一個理由沒說,那就是切斷貿易之后,朝廷未收購商品之前,這個極短暫的真空期內,百姓能獲得不小的實惠。
陸炳干笑道:“戰(zhàn)爭又沒爆發(fā),只要朝廷強行切斷貿易,諸多大富商都會對朝廷有意見,既然怎么做都不落好,索性干脆一點也沒什么……呃呵呵……反正戰(zhàn)爭一起,大富商就知道朝廷的好了?!?/p>
李青也不想再糾結這些了,道:“你盡心盡力,該出手時我自會出手?!?/p>
“多謝侯爺。”陸炳暗暗松了口氣,認真道,“下官定竭盡全力。”
李青頷首。
陸炳走后,李青想了想,還是覺得能不暴露,還是不暴露的好。
“我的朋友托馬斯,你來一下,我有事與你說?!?/p>
托馬斯在隔壁應了聲,匆匆走來問:“可是先生李又要出遠門了?”
李青怔了怔,好笑道:“托馬斯,我忽然發(fā)現(xiàn)你聰明了許多呢?!?/p>
“是嗎,感謝你的贊美……”托馬斯開心了一下,接著就開心不起來了,無奈的聳聳肩道,“我的朋友李青,我又要一個人了是嗎?”
李青哈哈一笑,道:“不不不,這次的遠門不算遠,我兩三日就回來了?!?/p>
頓了頓,“之后,我就不出遠門了?!?/p>
聽他這么一說,托馬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訕然道:“先生李不必為了我犧牲自由,我剛才只是說笑,不是抱怨?!?/p>
李青含笑頷首道:“一會兒我讓朱壡過來一趟,讓他帶你去找李家主的兩個兒子,我想你們應該更有共同話題。”
托馬斯笑著點頭道:“先生李快去忙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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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府,徐家。
時下的徐階,比當初做大學士那會兒還要年輕一些,耳不聾、眼不花,端的是個精神矍鑠。
徐家雖比不得李家,可也是大明少有的大富紳,乃是真正意義上的頗有家資。
前幾日,徐階還買了一個戲班子養(yǎng)在家里,專門為他一個人唱戲,可謂是極盡奢華。
正值陽春三月天,徐階品著春茶聽著曲兒,那叫一個悠閑愜意。
“呵呵,首輔有什么好的,京師也是一年到頭沒個好天氣,哪有江南好,還是家里舒服……”徐階輕輕念叨著,嘴上這么說,話里卻摻雜著郁郁不得志。
再好的曲兒,再香的茶,也比不過權力的滋味兒。
“這個張居正……虧得我那么看好你,你可倒好,都入閣了,不好好在京師表現(xiàn),非要跑來應天府……”
瞥見管家匆匆走來,徐階停下了牢騷,淡然問:“可是又有客登門了?”
管家諂笑道:“老爺料事如神,確是有客登門。”
“不見?!毙祀A沒好氣的嘟囔道,“海瑞就在應天府呢,我要是再私下見官員被他知曉,那廝少不得要參我一本,這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管家可不敢接這個話茬,之前徐家可真被海瑞整的挺狼狽。
“快去快去,別擾老爺我聽曲兒。”
管家猶豫了下,說:“老爺,這次不是松江知府,是永青侯。”
“?。俊?/p>
徐階屁股像是被扎了一般,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唬了管家一跳,不禁感慨——自家老爺這身子骨,是真硬朗啊。
“哪個永青侯?”
“呃……咱大明朝不就一個永青侯嗎?”
徐階一怔,隨即又坐回了椅子上,點點頭道:“既然是永青侯登門,那還是要見的,快去請進來?!?/p>
管家又猶豫了一下,說:“老爺,這個永青侯……好像有點不對勁?!?/p>
“什么意思?”
“可年輕了,幾年前小人隨大東家去過永青侯府一次,永青侯是個知天命的中年人……”
話沒說完,卻見自家老爺又彈跳了起來,就連臉色也變了,不等他驚奇,就見一向慢吞吞的自家老爺一改常態(tài)的小跑……不,是狂奔,只片刻功夫,就跑出去了數(shù)丈遠。
“???”
徐階心驚膽顫地沖至府門口,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這不正是叱咤風云兩百年的永青侯嘛!
“徐閣老,一別多年,別來無恙啊?!崩钋嗦冻鲆豢跐嵃椎难例X,映著陽光很是晃眼,也令徐階膽寒。
雖然退養(yǎng)了,可對權力場上的事,徐階還是上心的,自是知道永青侯極為青睞海瑞。
海瑞對他意見不小,永青侯對海瑞卻是極為偏愛,如今貿然登門,絕對是來者不善。
即便不為海瑞,也是沖徐家之財來的,指定是又來魚肉他徐家了。
要知道,永青侯狠起來,連李家都宰,何況他姓徐的?
娘的,肯定是海瑞那廝又吹風了……徐階暗暗咬牙,臉上卻不敢表現(xiàn)出分毫,忙賠著笑道:
“托侯爺?shù)母?,徐階這身子骨還好?!?/p>
李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嘖嘖道:“徐閣老這是越活越年輕了啊?!?/p>
“侯爺當面,徐階哪敢稱閣老啊,再說,徐階也不是內閣大學士了?!毙祀A滿臉訕訕,滿心忐忑。
對海瑞,他是憤怒又頭疼,對永青侯,他是敬畏又膽寒。
當初那么大的陣仗,沒讓永青侯體面不說,滿朝大臣險些被體面,何況如今自已都不是內閣大學士了,對政治也沒了影響,還不是隨意被拿捏?
李青笑了笑,道:“不請我進去坐坐?”
“???啊,侯爺快請,快請……”徐階的智慧與世故,在李青面前根本發(fā)揮不出來半點兒,跟個愣頭青似的。
李青邁步走進徐府。
徐階跟在后面亦步亦趨。
“呦,徐閣老當真好雅興,這是專門買了個戲班子,給自已一人唱曲兒啊。”李青隨意的說。
落在徐階耳中,卻不亞于晴天霹靂。
壞了,這是說我生活奢靡,作風不正……徐階額頭滲出汗水,囁嚅著說:
“這是犬子買的,主要是為了談生意的時候用,今日我也是心血來潮……我平日不這樣的。”
李青不以為意的笑笑道:“哎?有錢又不是罪過,錢是徐家的,該怎么花自由徐家做主。”
徐階當即道:“錢是徐家的,也是大明的。”
話一出口,徐階又不免有些后悔,可只一瞬之后,便有了決斷,主動說道:
“徐家得以有今日,全賴我大明列祖列宗,太上皇,皇上,還有侯爺十余朝的辛苦付出,徐階前不久在大明月報看到,朝廷又加大了普及教育的力度,想來,財政不免有些緊張……”
徐階深吸一口氣,又一咬牙,說道:
“徐階雖已辭官,卻仍是人臣,正所謂達則兼濟天下,徐家愿敬獻朝廷二十萬兩白銀,三百萬貫寶鈔,以作臣子心意,還請侯爺轉交朝廷?!?/p>
永青侯都親自登門了,徐階哪敢不識時務,哪敢小家子氣?
應該夠了吧?徐階小心翼翼的觀察永青侯的神色。
卻見永青侯失笑搖頭:“不要你的錢?!?/p>
不要錢?
徐階臉都綠了,顫聲道:“侯爺,徐階為官為臣數(shù)十載,縱無功勞,也有苦勞啊……!”
“……”
李青摸了摸鼻子,好笑道:“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來一不為錢財,二不是興師問罪,只是想讓你幫我辦點事兒?!?/p>
徐階只當這才是殺招兒,哭喪著臉道:“侯爺啊,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徐階哪有能力為您辦事?。俊?/p>
李青神色一冷:“你不辦,我辦你!”
徐階破了大防——我都退休了,你怎地還追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