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駭?shù)恼酒鹆松怼?/p>
貢院竟然失火?
他摸著自已考棚的墻壁,是磚瓦結(jié)構(gòu)的,除了號板外并無起火源。
這火總不能是從天而降吧?
如果是個人點燃,也不該起這么大了才被發(fā)現(xiàn)??!
這天氣雖然悶熱,但并無起風(fēng)。
他看著那個方向心中暗暗祈禱著鶴年和顯文千萬不要在那個位置。
因為他是在兩人前面進的考場,所以他并不知道兩人的考棚在哪邊。
起火的地方呼喊聲在安靜的貢院中顯的格外明顯,其他考棚的學(xué)子或坐立難安,或竊竊私語,或祈求上天來一場大雨把火澆滅,也有心理素質(zhì)過硬的,竟然借著這沖天的火光,奮筆疾書。
差軍此時也都顧不上這些,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之后,其余的人全都去救火了。
火光照耀,那一片區(qū)域亮的猶如白日,就連王學(xué)洲他們這邊的考棚都濃煙不止,熏的人直咳嗽。
王學(xué)洲自制的口罩換了兩個,都很快被熏成了黑色。
隔壁的周徽仲看著火光,心中莫名的舒暢了一些,也不覺得難熬了。
王學(xué)洲再心大,此時也睡不下去,面對這種災(zāi)禍,人顯得有些無力,他們不被允許出考棚一步,出去就算成績作廢。
所幸火很快就被熄滅了。
只有絲絲黑煙中帶著燒焦的味道。
不少學(xué)子都心思不寧,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天亮。
那邊的具體情況他們不知道,但是王學(xué)洲知道這場考試還要繼續(xù)。
隔壁的仁兄突然語氣悲愴的嘆息:“寒窗苦讀數(shù)十年,功名利祿盡成空·····”
王學(xué)洲聽著心有戚戚,他幾乎一夜未睡,神經(jīng)始終緊繃著。
聽著隔壁念完這兩句,傳來‘沙沙沙’的寫字聲,王學(xué)洲也將自已的東西掏出,整理一下心情,準(zhǔn)備開始做題。
“問:欲求中興,何以為先?”
王學(xué)洲的眉毛都擰在了一起。
古有‘得人者昌,失賢者亡’之說,按照這個說法,那肯定得是‘中興以人才為本’,畢竟都要亡了是吧?
但《尚書》之中也有說過‘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簡單理解就是一個國家的根本,應(yīng)該是‘以民為本’,既然是本,那為先也不過分。
除此之外還有‘法’‘德’這兩樣也是缺一不可。
但看‘中興’二字這道題不難,問題就出在這個‘何以為先’。
王學(xué)洲覺得自已的思路應(yīng)該和其他人差不多,如果硬要說哪個為先,大概要看閱卷之人的喜好了。
雖說第三場的考試不算很重要,但既然要做,自然要做到完美,第三場也要力圖出彩。
盡管肚子有些餓了,他卻不想吃東西,提筆作答:“天下之事有本末,其為治者有先后,外振兵武攘夷狄,內(nèi)修法度興德化······”
精審財、用奇兵、正人心、育人才、明法治,王學(xué)洲寫下了這五件事,至于哪個為先,他沒給出正面回答。
他懷疑這個題是個坑。
重點在前半句,不在后半句。
反正中興之要他回答了,至于哪個為先,考官喜歡哪個就看哪個好了。
打完草稿,他這才放慢了寫字的速度,檢查完沒問題,就準(zhǔn)備開始謄寫。
還沒來得及展開,號板上憑空多了一道水印。
他抬起頭感受了一下,下雨了。
隔壁傳來一聲驚呼,他不緊不慢的將一張油紙拿出充作門簾,又打開兩柄油紙傘左右撐起,頂住油紙往外傾斜。
他伏案的地方頓時自成天地。
這場雨盡管來的晚了,但還是落了下來,從一開始的點點滴滴,變成了后面的瓢潑大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刮風(fēng),所以雨水全都順著油紙和傘沿落了下去。
王學(xué)洲借著微弱的光線爭取盡早做完,做完這道題立馬開始下一道。
等到天黑時,四道題全都做完。
在考場待了七八天,食欲都變差了很多,草草吃完,他拿出包袱中一直沒打開的薄被,蓋在身上睡了下去。
下了雨不僅天氣轉(zhuǎn)涼,空氣中味道也好了一些。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王學(xué)洲將最后一道題做完雨還沒停下。
隔壁周徽仲的嘔吐聲消失,卻又換上了咳嗽聲。
明遠樓的第一聲鼓聲響起,王學(xué)洲就起身交卷,站在他們這排考棚的柵欄前,迎著其他人的眼神,他舉著油傘第一個出了考場。
踏出貢院的大門,他深吸一口氣差點淚流滿面。
外面的空氣···實在是太清新了!
只是這清新之中,隱約有一絲如影隨形的臭味兒···抬起胳膊嗅了嗅,王學(xué)洲臉上的表情一僵。
哦,原來是他腌入味兒了。
他邁步往外走去,門口兩排兵馬司的人重兵把守,手扶在腰間的大刀上,目不斜視。
在貢院門口等著接人的人,全都被這些人攔在了外面,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里面看,面色不乏緊張和焦急之色。
看到王學(xué)洲他們這頭一批出門的學(xué)子,人群頓時躁動了起來。
“三郎!”
石明一眼就看到了大包小包站在門口特別顯眼的王學(xué)洲,沖著他焦急的擺手。
王學(xué)洲快步上前,看清石明的臉色后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石明眼底青黑,發(fā)絲凌亂,衣裳上全都是褶皺,他憔悴的上下打量著:“你沒事吧?我聽說前天夜里貢院里起了火,你怎么樣?”
王學(xué)洲心中一暖,安撫道:“我沒事,燒的地方距離我們的考棚還有一段距離?!?/p>
石明長出一口氣:“那就行,那就行?!?/p>
楊禾長手一拿,就將他身上的行李全都扛上,指著石明告狀:“我好餓,他不給我吃?!?/p>
王學(xué)洲大手一揮:“吃!等下回去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什么吃什么!”
他也得趕緊補補,最后幾天就只剩下炒面,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沒食欲,要不是為了活著,他真是一口都不想再碰。
“王公子!”
三七和喬木也擠了過來,異口同聲著急的問道:“我家公子呢?”
王學(xué)洲鎮(zhèn)定道:“我是第一批出來的,你們別急,他們肯定在后面,別慌,我們在這里一起等著?!?/p>
雖然身心俱疲累到了極致,但是想到里面的那場變故,他也靜不下心回去等著。
看到他表情鎮(zhèn)定,三七和喬木也按下心中的擔(dān)憂和緊張,看向了大門口。
所幸沒等多久,古在田先出來了,三七激動地跳起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