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來京城一年了,性子還沒有收一收?”
看著面容,再聽著熟悉的聲音,秦王使勁的揉了揉眼睛,似乎在確認(rèn)自己沒看花眼。
“福王兄,你怎么來這里了?我聽人說,你應(yīng)該下榻在成國公府呀!”
“我嫌那兒冷清,就要求搬來十王府了,和你做個伴!”
“哈哈哈……”
秦王朱誼漶只是愣了一下,便哈哈哈大笑了起來,片刻后:“既然來了,那我就兌現(xiàn)在洛陽的承諾,請你喝酒!”
“得了吧,你能有什么好酒,我自己帶來了!”
“王兄,不帶這么埋汰人的,我雖然在十王府,但又沒有徹底圈禁,雖不如秦王府,但買些好酒的銀子還是有的!”
“行了,這有啥好爭的,喝酒就是!”
福王說完,接過陳長安手上的食盒和幾壇好酒,兩人也不說話,就這么你一杯酒,我一口菜的,雖然沉悶,但喝的卻是不亦樂乎。
兩刻鐘后,桌上一片狼藉。
酒足飯飽,一杯熱茶下肚后,秦王坐直了身體,眼神灼灼的看著福王:“王兄,你不后悔嗎?”
“后悔什么?”
福王吹了吹杯中的沉浮的茶葉:“非要等著屠刀砍下的時候才醒悟嗎?陛下雖然年輕,但卻殺伐果斷。
任何敢阻礙大明復(fù)興的人,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舉起屠刀,大臣不例外,勛貴不例外,宗室更不會例外!”
“那一群蠢貨,也不想想,若不是陛下,以大明的局勢,亡國是早晚的事情,
無論是察哈爾林丹汗入主中原,還是建奴破關(guān)而入,或者內(nèi)部民變翻身而起,
身為大明的藩王,我們絕對是要被處死的,否則,他們怎么能睡的安穩(wěn)。
我們都是朱家皇室血脈,任何一個藩王都能打著復(fù)國的旗號迅速拉起一支軍隊,這是外敵絕對不允許的。
所以,現(xiàn)在我所做的,說是救大明,不如說是救自己?!?/p>
啪……啪……
秦王拍著掌,眼中滿是贊許之色。
“福王兄,這些道理我在京城待了一年時間才想明白的!”
“是你真想不明白?還是不愿意想明白?”
“都一樣,都一樣……哈哈哈!”
秦王被福王懟了一句,訕訕的笑了起來。
說實話,這個道理來京的時候就有人告訴他了,他一直故意裝著不明白,等圍殺之戰(zhàn)后,他才選擇相信。
“王兄,我還有一個疑問!”
秦王起身給福王杯中續(xù)了熱水,又用火鉗捅了捅爐中的木炭,繼續(xù)道:“歷代王朝都是將土地掌握在朝廷手中,就是不想讓百姓們完全吃飽,
還制定了各種匠籍制度、黃冊等等制度,限制百姓發(fā)展,
可陛下現(xiàn)在所做完全違背了歷代王朝的做法,這……”
“誰吃飽撐的沒事干去造反?”
秦王還沒有說完,福王就明白了秦王想表達(dá)的意思。
“北京城的變化,你看在眼中了,你覺得讓他們聯(lián)合起來造反,他們愿意嗎?
百姓們所求無非是想吃飽穿暖有些余錢,如果一個朝廷能做到這里,他們?yōu)槭裁匆旆茨兀?/p>
造反后出現(xiàn)一個新的王朝還能讓他們吃飽穿暖嗎?
百姓們雖然沒有什么文化,但絕對不傻,誰對他們好,他們心里很清楚!
再說了,你以為陛下沒有防備嗎?
成立講武堂和軍功制改革,以后大明所有的軍隊都會掌控在陛下手中,火器研究院讓大明的軍隊擁有絕對的力量。
在絕對力量面前,一切的陰謀都是笑話。
再說說田地的事情,大明到底有多少田地,我不太清楚,但全部分給百姓后,交的賦稅肯定遠(yuǎn)比現(xiàn)在多的多,
朝廷要銀子有銀子,要糧食有糧食,要強軍有強軍,足以應(yīng)付任何變故。
國富民強,民富國強,一個強大的大明,不應(yīng)該讓所有百姓自豪嗎?為什么會造反嗎?
當(dāng)然了,沒有鐵打的王朝,大明滅亡肯定的,但那可能是幾百年后了,這就足夠了!”
“王兄,大氣魄!”
好一會兒之后,秦王發(fā)自內(nèi)心的稱嘆了一句。
同時也感嘆著,萬歷皇帝喜歡福王超過光宗,甚至搞出國本之爭。
除了子憑母貴的因素外,自身的聰慧也是重要的一方面。
萬歷皇帝不上朝就能掌控大明四十余年,將群臣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絕對是一個聰明絕頂?shù)娜恕?/p>
從最后立朱常洛為太子就能看出,萬歷皇帝絕非是只憑著個人喜好來做事的人。
好一會兒之后,秦王低聲道:“王兄,陛下會怎么處置我們這些藩王?”
“不知道!真沒有敷衍你!”
福王說完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說實話,這近一年來,他越發(fā)看不懂皇帝的想法了。
但他確定,皇帝不想讓大明存在更多凌駕在百姓、百官之上的勛貴。
直接削藩,可能性不大,宗室二十余萬人,加上各種家丁等等,至少有百余萬人,與地方錯綜復(fù)雜,牽連甚深,容易出事情。
推恩令倒是一種方法,但藩王依舊存在,而且也不是無法破解。
而且皇帝以后必然有很多子嗣,難道也不分封,可能嗎?
最好的方法是鈍刀子割肉,一點點的來,或者說,等藩王府大絕子嗣,除國爵消,甚至是讓藩王‘被’大絕子嗣。
但需要很長的時間來執(zhí)行,皇帝不可能等。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最有效的手段,那就是等皇帝平推了外敵后,攜百萬大軍,以絕對武力直接鎮(zhèn)壓,順著昌,逆著亡。
最有效也是最有可能的,這是他分析了皇帝近一年來所有國策之后的得出的結(jié)論。
所以他在接到圍殺建奴的大捷之后,立刻動身來京城了,但這種猜測他不敢和秦王說。
“哎,說實話吧,剛開始不適應(yīng),但圈禁久了,倒是習(xí)慣了,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北京城的生活?!?/p>
秦王站了起來,掀起一片羅幃,絲絲冷氣吹入,看著院中的積雪,自言自語著。
“每天睡到自然醒,在北京城轉(zhuǎn)一轉(zhuǎn),去喝喝茶、聽聽?wèi)颍?/p>
偶爾還能和陛下說一下,在錦衣衛(wèi)的陪同下出城溜達(dá)一下,比在秦王府自由多了。
我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沒有什么不好。
若是藩王們都回來了,住在十王府,那更熱鬧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