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愛卿，你知道每年死于煤毒……熏斃、火厄的百姓有多少嗎？”

“這……”

范景文滿臉的錯愕，他知道皇帝有什么想法，但沒有想到竟然是問這個，這玩意誰知道？估計刑部的人都不知道。

“陛下恕罪，臣不知道！”

“陛下，臣也不是太清楚！”

沒待崇禎問自已，刑部尚書喬允升便齊聲主動回應：“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是并沒有注重統(tǒng)計這些，

其次則是各地的記載也沒有明確，可能是死于煤毒，但記載可能都是模糊的。

《本草綱目》和《萬歷野獲編》上有一些煤毒的記載，這種大多是出現(xiàn)在北方的冬天，冬季閉戶燃煤取暖，以至于中毒身亡，臣估算每年至少數(shù)百上千之多。

此事臣會在明年的刑部工作中加注一項，要求各地死亡人口必須當天上報，由衙門派人勘驗，分類記載，加以統(tǒng)計?！?/p>

“喬愛卿想法很好！”

崇禎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向工部尚書：“范愛卿，燒柴和燒煤同樣的封閉空間，為什么燒煤會死亡，或者說燒煤的死亡率高于燒柴嗎？”

“工部有過推測，可能是煤炭中含有某些毒性物質，這種毒性物質若是在空曠區(qū)域中倒也沒什么，但在密閉狹小的空間中就會讓人中毒。

這個推測是基于煤炭在燃燒時釋放的煙霧和刺鼻的味道。”

說到這里，范景文眉頭緊皺了幾息：“煤炭開采出來要經(jīng)過篩選和分揀、破碎、洗煤、運輸和儲存、使用前處理等幾項流程后才能在百姓家中使用。

篩選是去除大塊的矸石和雜質，提高煤的純度；

分揀則是按照煤炭質量進行區(qū)分，大塊的優(yōu)質煤通常用于冶煉或富戶取暖，碎煤或劣質煤則用于普通家庭或小作坊。

破碎則是使用錘子或石碾等工具將大塊煤炭破碎成適合燃燒的大小。

洗煤通過水洗去除煤中的部分泥沙和雜質，但這一步驟并非普遍，多用于優(yōu)質煤的處理。

運輸和儲存則不必細說，用麻袋或者筐運輸，途中增加一些水防止自然，堆放要放在通風、干燥、空曠之處，時?？辈榉乐棺匀?；

最后就是使用前的處理，有的則是直接放入灶膛中燃燒，有的則是和黏土混合制成煤餅或煤球來燃燒。

從燃燒釋放的味道來分析，很可能就是煤炭中的硫和炭導致人中毒死亡?！?/p>

咦……

崇禎輕咦了一聲，看向范景文眼中滿是意外之色。

他們竟然能猜到煤炭中毒可能是硫和炭，也就是后世的二氧化硫和一氧化碳，但這玩意他沒法和他們解釋，畢竟涉及到化學知識他也是不大懂。

可只要知道是這些就行了，有的是辦法解釋原理。

思索了幾息后，崇禎看向范景文：“范愛卿，你覺得開采出來的煤炭經(jīng)過水洗和沒有經(jīng)過水洗的，兩者之間中煤毒的概率哪個更高？

或者說，中煤毒跟水洗有沒有關系？”

“這……”

范景文臉色一怔，但隨即臉色堅定的回應道：“陛下，肯定是沒有經(jīng)過水洗的煤炭中煤毒的死亡率高。

臣雖然沒有明確的統(tǒng)計，但也知道富人家的中煤毒的少，這里面除了生活環(huán)境和有仆人時常照看外，更多的是富人家的煤炭都是經(jīng)過水洗的?！?/p>

說到這里，范景文恍然大悟：“原本我們以為經(jīng)過水洗是洗掉了煤炭中的泥沙和雜質，提高煤炭的純度，

但經(jīng)過陛下這么一提醒很可能就是水洗的過程中洗掉了煤炭中的部分……或者降低了煤炭中的有害物質的含量?！?/p>

“很好！”

崇禎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滿意之色。

大明一朝也有水洗煤的操作，但他們的操作是基于……好看，是的，就是好看。

因為基本是供應給皇家、官家和富商，水洗后晾干的煤在外觀上比沒有洗的好看的多。

至于說水系降低煤毒的想法，那只是附帶，或者說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

在后世的論證中水洗煤可以降低硫的含量、洗去雜質、降低重金屬是含量，純度高了，在燃燒的時候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硫的排放自然就降低了。

“那么朕再問你，什么情況下會產(chǎn)生大量煙霧？或者說會產(chǎn)生讓人中煤毒的煙霧？”

“雜質較多的煤、潮濕的煤以及和空間大小有關系！”

范景文不假思索的就給出了答案，隨即遲疑了一息后，猶豫道：“可能還和體積有關系，大塊的燃燒釋放的煙霧比小塊的多，粉末狀一鍬直接鏟進灶膛釋放的煙霧比小塊的多。”

說到這里，范景文眉頭緊皺，按照皇帝的引導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于是他開始從頭捋起，開采流程、技術等等。

突然他停頓了，忽然抬起頭，驚呼道：“煤餅和煤球？是了，煤餅和煤球是混合黏土制成的，混合黏土的目的有五點。

一是將碎煤粘合成塊，使其燃燒更持久、充分；

二是純煤燃燒時火力過猛，難以控制，加上黏土后燃燒更溫和，適合長時間取暖或烹飪；

三是混合黏土可摻入更多碎煤、劣質煤，降低成本；

四是碎煤燃燒時易揚塵，污染空氣且易引發(fā)火災，加上黏土后固定煤粉，減少飛散。

五是黏土和煤混合后，減少單次煤的量，進而減少單次煤餅釋放的煙量。

但是歸根到底這個煤球和煤餅是實心的，有些奸商黏土放的多，劣質煤多，在灶膛中燃燒的不充分，釋放了更多的煙塵出來。

如果想改變這種情況，那就要改成空心或者有孔的，但這不現(xiàn)實呀，因為現(xiàn)在的煤餅不小碎塊和破碎時的小顆粒結合黏土做成的，這種情況下做成帶孔的難度有點大。

除非說全部采用粉末狀的煤，但這樣一來需要大量的工匠來完成破碎這一項，會極大的增加成本且工作量也會增大，也不現(xiàn)實。”

“為什么不現(xiàn)實？”

不待范景文繼續(xù)說話，崇禎出聲了，意味深長道：“朕若是有辦法解決你說的兩個難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