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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錢太多的煩惱

莊三兒這個人性格粗中有細,一番半開玩笑的話,讓劉靖解開了心結。·第′一¨墈,書,罔, +首\發(fā).

自打奪取歙州后,他有些著相了。

他想的太多,總想面面俱到,將所有可能都考慮在內。

但正如莊三兒所言,料事如神的那是神仙。

不管對方有什么計謀,他都相信憑自己手中的陌刀,能一力破之!

一念天地寬,劉靖頓覺渾身上下無比輕松。

見狀,莊三兒眼神中閃過一絲欣喜。

刺史聽進去了,也就不枉他一番苦心。

他最怕的就是奪取歙州,打退吳軍后,刺史變得驕傲自滿,狂妄自大。

畢竟刺史太年輕了,今歲才剛剛十八,有這樣的成就,足以自傲。

好在刺史還是那個刺史,虛懷若谷,能聽得進勸誡。

看著莊三兒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劉靖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段時間你辛苦了,好好去歇息,我去看看那幫戰(zhàn)俘?!?

上陣殺敵確實累,但負責居中指揮調度的莊三兒更累,而且累的是心神。

盡管這三日吳軍沒有一點動靜,可莊三兒卻不敢有絲毫懈怠,每日只敢睡兩三個時辰,且還都是分開睡,每次只敢睡半個時辰。

“好?!?

莊三兒也沒矯情,他確實也有些撐不住了。

兩日激戰(zhàn),攏共俘虜吳軍一千余人。

這還是傷病直接宰了,否則的話只會更多。

普通俘虜自然不會有太好的待遇,扒光了衣服,只留一條兜襠布,在烈日下搬運尸體。

正值夏日,溫度太高,尸體若不及時處理,一天時間就發(fā)臭腐爛,屆時容易引發(fā)瘟疫。

而那些虎翼都的牙兵俘虜,相較之下待遇就好多了,被關押在牙城之中,不用頂著烈日搬運尸體。

劉靖領著李松與狗子兩名親衛(wèi),邁步朝著關押俘虜的小院走去。

還沒進門,就聽到里頭傳來一陣嘈雜的爭吵。

“天天就給俺們吃這些豬食,成心不把俺們當人!”

“就是,要殺要剮給個痛快,何必羞辱!”

“今日要么給俺們吃飽,要么將俺們全殺光!”

“入你娘,人死鳥朝天,跟他們拼了!”

“……”

劉靖沉著臉,邁步踏入院中。

見到他的瞬間,不少牙兵俘虜面色一變,紛紛閉上嘴,其余人見勢不對,聲音也越來越小,最終徹底沒了聲音。

劉靖環(huán)顧一圈,冰冷銳利的目光如劍,被掃視的牙兵紛紛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能有如此威勢,是劉靖用陌刀一刀一刀殺出來的。?幻.想?姬, ?首*發(fā)¢

武人驕橫,尤其是唐末的武人,畏威而不畏德。

這些虎翼都牙兵,基本都是被劉靖親手俘虜,深知他的恐怖,眼下只是看一眼,便不由自主地心生膽怯。

收回目光,劉靖緩緩開口道:“說啊,剛才不是叫的挺歡,怎么現在一個個都啞巴了?”

院中鴉雀無聲。

劉靖來到院中擺放的一個木桶前,朝里看了一眼。

野菜混合著摻了沙石的雜糧,熬煮出的麥飯,綠油油黏糊糊的,這些牙兵以前在陶雅麾下,可是頓頓干飯,隔三差五還能吃上一頓肉食,這幾日一直吃這樣的麥飯,自然不樂意。

劉靖繼續(xù)說道:“方才聽見有人一心求死,本官成全你們,想死的上前一步,這就送你們上路!”

話音落下,卻沒有一個人動。

好死不如賴活,或許人在情緒上涌之下,會視死如歸,可一旦冷靜下來,再想下定決心求死,太難了。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劉靖語氣陡然升高:“既然沒人想死,就老老實實地將這桶麥飯吃光!”

這時,人群中一名俘虜硬著頭皮上前一步,開口道:“俺們乃是牙兵,將軍又何必折辱俺等?!?

這年頭,牙兵就是比尋常士兵高人一等。

因為他們是精挑細選的精銳,所以心存傲氣,也心存僥幸。

劉靖聲音冷冽:“你等是否以為,曾是陶雅麾下牙兵,本官便不會殺,而是打算招攬?告訴你們,所謂的牙兵在本官眼里,不過是土雞瓦狗,與尋常士卒并無區(qū)別?!?

“現在本官給你們半刻鐘的時間,將這桶麥飯吃光,否則全部就地格殺!”

話音落下,身后的李松狗子以及守在院外的士兵,紛紛抽出腰間橫刀,獰笑著看著這群俘虜。

只待劉靖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把這些俘虜剁成肉泥。

感受到濃烈的殺意,牙兵俘虜們紛紛色變。

方才說話之人,神色掙扎了片刻,邁步走上前,拿起地上的陶碗,從木桶中舀出一勺麥飯。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一時間,院中充斥著唏哩呼嚕的咀嚼聲。

見狀,劉靖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此舉既是一次服從性測試,同時也能打掉這些牙兵俘虜的傲氣。

這碗麥飯下肚,往后就任他搓扁揉圓了。

還是那句話,想要迅速獲得一群陌生人的忠心,最好的辦法就是恐懼。

摻了沙石的麥飯并不好吃,經常會咯的牙一陣生疼,一眾俘虜吃的艱難,但在劉靖冰冷的注視下,一眾士兵不懷好意的獰笑中,還是咬著牙大口吃著。

不消片刻,滿滿一桶麥飯被吃了個精光。_如\文+徃¢ /追\蕞,鑫?璋!劫\

這么一大桶麥飯,自然是不夠二百三十余號精壯漢子吃飽的,每人只分到半碗,而這也是劉靖故意為之。

讓俘虜吃飽,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么。

一群精力充沛的戰(zhàn)俘,還他娘的是精銳牙兵,暴動的可能性極高。

就得讓他們餓著。

等到吃完后,一眾俘虜眼巴巴的望著劉靖,神色忐忑。

劉靖將目光看向先前說話的那名俘虜,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對方如實答道:“俺叫許龜,原是虎翼都校尉?!?

在唐時,龜是一種瑞獸,遠不是后世用來罵人的字眼,因而不少人以龜為名。

劉靖點點頭,吩咐道:“晚些讓他們都洗個澡,臭烘烘的像甚么樣子?!?

“得令!”

許龜下意識的抱拳應道。

劉靖的語氣,讓他下意識的觸發(fā)了肌肉記憶。

“晚些找點衣服給他們穿上。”

朝著值差的士兵吩咐一句后,劉靖轉身離去。

這牙兵同樣光溜溜的,渾身上下只余一條兜襠布。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一眾俘虜立即圍在許龜身邊,七嘴八舌地問道。

“校尉,他這是甚意思?”

“是啊,讓俺們洗澡作甚?”

“俺們還要在這里待多久?”

嘈雜的聲音,吵得許龜頭疼,怒斥道:“都他娘的閉嘴!”

身為校尉,威嚴還是在的,一眾俘虜紛紛閉上嘴。

待到安靜下來后,他沉聲道:“你等放心,此人擺明了是要收編咱們,先前不過是殺一殺咱們的銳氣。”

聞言,一眾俘虜不由松了口氣。

沒有性命之憂,還能繼續(xù)當牙兵就好。

至于給陶雅當,還是給其他人當,沒有區(qū)別,誰給他們錢糧,他們就效忠誰。

很現實,而這卻是唐末的普遍現象。

沒辦法,節(jié)度使之間打來打去,今天你死,明天他亡,麾下的牙兵也一路顛沛流離。

所以,對于換個新主家,他們并不抵觸。

一名牙兵說道:“也不知軍餉幾何?”

許龜撇嘴道:“怕個屁,主家虧待誰也不會虧待咱們?!?

“倒也是?!?

眾人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確實,劉靖虧待誰都不會虧待牙兵,畢竟他們是最忠心的親衛(wèi)。

別看這些牙兵轉投劉靖毫無心理障礙,但實際上牙兵極具職業(yè)操守,效忠誰時,就對誰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絕不會有二心,作戰(zhàn)之時也悍不畏死。

可若是戰(zhàn)敗被俘,又或是主家被殺,那就等同于上一次交易結束。

他們被俘數天,而陶雅也已經退兵,然而卻并未拿錢財贖回他們,那他們自然也就可以去另尋主家。

許龜擺擺手,吩咐道:“別廢話了,新主家是個愛潔之人,都他娘的排好隊,把自己收拾干凈?!?

眾人紛紛起身,排好隊,走向院中的那口水井。

……

是夜。

作為戰(zhàn)俘,許龜他們自然是沒有娛樂活動。

睡吧,又睡不著,一來是白天夜里的睡,哪有那么多覺,二來則是餓得。

每日只有半碗麥飯,如何填的飽這群壯漢的肚子。

“啪!”

許龜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臉上。

沒打中。

蚊子飛舞的嗡嗡聲,在耳邊縈繞,讓他心頭煩躁。

“刺史萬歲!?。 ?

就在這時,外頭爆發(fā)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

緊接著,是一連串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好似無數銅錢碰撞在一起。

聽著外頭傳來的熱鬧之聲,許龜有些心癢癢。

一旁的牙兵坐起身,小聲問道:“校尉,外頭在干甚?”

許龜低聲呵斥道:“俺也不曉得,睡你的覺?!?

那牙兵卻并未躺下,而是提議道:“外頭怪熱鬧的,要不校尉咱們去看一眼吧?!?

許龜皺起眉頭:“你他娘的不要命了,咱們現在是什么身份?是戰(zhàn)俘!”

“校尉你不是說主家收編咱們了嗎?既然收編了,那就是自己人了,再說了咱們只是瞅一眼,又不給他們添亂。”另一名牙兵也開口道。

“對啊校尉。”

“俺們就在門口看一眼?!?

一時間,通鋪上的其他牙兵也紛紛開口。

實在是閑得慌,睡又睡不著,難得有熱鬧可以看。

許龜猶豫片刻,咬牙道:“成,不過先說好,只在門口瞅一眼,新主家可不比陶刺史,你等要是因此丟了性命,可別怪俺沒提醒你們?!?

“放心吧校尉,俺們心里有數?!?

見他同意,一眾牙兵紛紛跳下通鋪,一窩蜂的朝著門口擠去。

“都他娘的小聲點,毛毛躁躁,讓開!”

許龜一邊說著,一邊擠開麾下。

先是將門打開一道縫,湊上前往外看了看,發(fā)現院外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新主家依舊穿著那套山紋重甲,面上帶著笑意,身前士兵們排成整齊的隊列,滿臉興奮之色。

最引人矚目的,則是新主家身后那一輛輛牛車。

牛車之上,滿載著黃燦燦的銅錢,在火把映照下,熠熠生輝。

許龜不知道有多少輛牛車,總之后方擠得滿滿當當。

此刻,劉靖手捧軍功簿,朗聲念道:“張二黑,個人斬首一級,俘虜兩人,軍功一轉,所在旅部共同斬敵二百八十八級,賞錢一十八貫,算上之前奇襲歙縣郡城的賞錢,共計六十八貫!”

古時軍功統計,遠沒有后世想象的那么簡單,而是有一套嚴格的規(guī)定。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一名弓箭手,在后方射中一名敵軍,導致其重傷,然后被前面的前軍補了刀,那這個軍功算誰的?

答案是,都算。

但又都不算獨自斬敵,而是劃分到所處部隊中,然后整個部隊平分軍功。

如此一來,能盡量做到公平,也能防止士兵因在戰(zhàn)場上搶奪軍功,而延誤戰(zhàn)機。

念到名字的張二黑興奮的走上前,一邊搓著手,一邊咧著個嘴傻樂。

后方幾名士兵立即從牛車上拽下兩大筐銅錢,然后放在大秤上,由掌書記華瑞負責稱重。

稱完之后,華瑞踢了踢籮筐:“六十八貫,你自個兒點點!”

張二黑連連擺手:“不點了,不點了,俺還信不過監(jiān)鎮(zhèn)么?!?

華瑞呵斥道:“甚么監(jiān)鎮(zhèn),如今要稱刺史!”

“對對對,是刺史!”

張二黑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隨后彎下腰,看著兩大筐銅錢犯了難。

這些銅錢一半是開元通寶,一半是乾元重寶,可即便如此,六十八貫錢,也足足重達二百多斤。

就算把他累死,也背不動啊,關鍵是,這么多銅錢放哪呢?

放牙城屋舍里?

絕對不行,他怕被人偷了。

張二黑窮了半輩子,頭一次因為錢太多而產生了煩惱。

見狀,華瑞早有準備,說道:“你若信得過刺史,就先存在牙城庫房里,給你開張條子,等需要用錢時,拿著條子去庫房尋本官取錢即可。當然,你若不愿,那也無妨,自己把錢看好嘍。”

張二黑一番糾結后,咬牙道:“這……俺自然信的過刺史?!?

相比起其他同袍,他還是更愿意相信刺史。

說帶他們打下歙州,就打下來了,說發(fā)錢就發(fā)錢,一文不少,想來刺史也不會貪墨自己這點賞錢。

聞言,華瑞點點頭,取過紙筆寫下一張條子,將條子對折之后,在對折處寫下字封,隨后撕成兩半。

把其中一條遞給張二黑,華瑞吩咐道:“收好了,取錢時認條不認人!”

“俺曉得了!”

張二黑說罷,鄭重地將紙條折好,小心翼翼地用牛皮布包好,放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