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晚檸出來時。
容晨從沙發(fā)站起來,見是許晚檸,笑容逐漸消失,“馳曜呢?”
許晚檸關(guān)緊房門,走過去:“他在修水管,你先回去吧。”
“我等他?!比莩坑肿?,雙手?jǐn)傇谏嘲l(fā)背上,隨性地疊起二郎腿,晃了晃他那只昂貴的名牌運(yùn)動鞋,“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p>
“一時半會修不好。”許晚檸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腕,拽著:“你先回去,有什么事下次再說?!?/p>
容晨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我不急著走,今天很有空,就留在你這里吃午飯、晚飯、甚至宵夜?!?/p>
許晚檸氣得雙手叉腰,下唇微微往上,呼出一口氣,很是無奈地盯著容晨。
容晨嘴角泛起一絲弧度,瞇著志在必得的眼眸,淺笑盈盈。
許晚檸,沈蕙,容晨,三人從小玩到大,非常熟悉彼此。
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她們的個性。
許晚檸——狠。
沈蕙——辣。
容晨——臟。
許晚檸知道容晨的手段有多臟。
容晨也知道許晚檸的性格有多狠。
都不是好惹的主。
許晚檸沉住氣,坐到單人沙發(fā)上,目光瞬間沉下來,輕盈的聲音格外冷:“離他遠(yuǎn)點(diǎn)?!?/p>
容晨的眼神也變得嚴(yán)肅,“做、不、到。”
“我們要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二十幾年的閨蜜情嗎?”
“他是你不要的男人,你們現(xiàn)在沒關(guān)系了,又怎么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
許晚檸傾身過去,低聲勸說:“馳曜的家人,是不允許他跟男人在一起的?!?/p>
容晨放下二郎腿,手肘壓著雙膝,傾身靠近許晚檸,“我只知道,馳曜的家人、工作、未來,都不允許他跟一個罪犯的女兒在一起。”
容晨的話,像密密麻麻的毒箭射向許晚檸,每一個字都精準(zhǔn)地釘在她的傷疤上。
這些淬著毒的疼痛,在她身體蔓延,把她五臟六腑都撕成血淋淋的碎片。
真痛!痛得快要窒息。
果然是親閨蜜,是知道她哪里最痛,是懂如何往她最痛的地方扎。
許晚檸眼底熱了,喉嚨酸澀,立刻低下頭,深呼吸,慢慢緩解心中的郁痛。
容晨直起腰,往后倒靠在沙發(fā)上,語氣溫柔些許,“檸檸,我知道你放不下他,但你五年前就已經(jīng)接受現(xiàn)實(shí)了,你們不可能,永遠(yuǎn)都不可能在一起,為什么不能成全我?”
許晚檸眸光驟然鋒利,一字一句:“成全不了一點(diǎn)?!?/p>
容晨目光堅(jiān)定,自信滿滿:“那你就看我本事?!?/p>
“你若敢在馳曜身上使些骯臟手段,即使是親閨蜜,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容晨挑眉輕笑,“你是指用藥呢?還是指酒后誘、奸?”
許晚檸咬著牙怒問:“你說呢?”
容晨瞇著丹鳳眼,笑而不語。
因?yàn)檫@些招數(shù),他對其他前任都用過,至于馳曜,難說。
這時,傳來開門聲。
許晚檸和容晨聽到聲音,轉(zhuǎn)頭看去,馳曜正推開門,從許晚檸的房間走出來。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條浴巾圍在腰下。
還沒來得及吹干的短發(fā),半干半濕,隱約滴著水珠,精致帥氣的五官透著一絲野性。
健碩高大的身材硬朗陽剛,薄肌壁壘分明,肌理線條勾勒出八塊腹肌,以及清晰的人魚線。
寬肩窄腰,又野又性感,雄性荷爾蒙爆棚。
容晨看得雙眼發(fā)直,嘴巴微張,一飽眼福過后,是心饞的口干舌燥,心猿意馬。
許晚檸也有幾秒鐘的出神,但她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猛地站起來,沖向馳曜。
馳曜剛關(guān)上房門。
猝不及防的一瞬,許晚檸撲向他。
她身體與雙手并用,邊開門,邊推搡馳曜往房間走。
進(jìn)房之后,許晚檸氣息微喘,立刻關(guān)門上鎖,拽著馳曜的手臂往大床走。
她的動作一氣呵成,非常迅速。
馳曜很懵,一頭霧水。
被拉到床邊時,他心里有些緊張、激動、驚喜、甚至是期待。
期待許晚檸會把他撲到床上。
許晚檸突然扯起被子,脫了鞋,站在床上,居高臨下甩開被子,繞到馳曜身后。
把他誘人的身體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馳曜低頭看看身上的棉被子,再仰頭看著站在床上的許晚檸。
女人的大眼睛清澈好看,沒有半點(diǎn)對他身材的垂涎和欲念,倒是有幾分擔(dān)憂和不安。
正當(dāng)他疑惑時。
許晚檸語重心長地責(zé)備:“你都長這么大了,不知道要好好保護(hù)自己嗎?你洗完澡為什么不穿衣服?你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就不怕被人惦記上嗎?”
馳曜嘴角微微上揚(yáng),站著一動不動,感受著她被子的溫暖,上面還彌留著屬于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他輕聲輕語說:“家里不冷,我的衣服在隔壁房,正要過去穿呢。”
許晚檸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忘記給他拿衣服了。
是她的失誤,但心里還是很不爽,給容晨看到馳曜的身體,多少有些擔(dān)心,語氣更重幾分:“那你可以喊我啊,我去給你拿?!?/p>
馳曜緩緩靠近一步,仰著頭,幾乎要貼上她。
許晚檸咽了咽口水,佯裝鎮(zhèn)定,這么近距離看著馳曜的臉,甚至能感受到他炙熱的呼吸。
與記憶重疊。
若是五年前,這張帥氣的臉這樣貼來,她會毫不猶豫地雙手捧住,低下頭,溫柔地吻上。
她深呼吸,馳曜身上的沐浴清香攛入她鼻息,攪亂她心中的一湖春水。
他性感的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聲音沙啞低沉,“家里也沒別人,你都不惦記,我怕什么?”
“不是還有容晨嗎?”
馳曜輕笑,“他男的?!?/p>
許晚檸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算了?!痹S晚檸輕嘆氣,松開扯住被子的手,下了床,穿好拖鞋,“你在這里等我,我去你房間給你拿衣服?!?/p>
許晚檸剛要往外走,馳曜突然轉(zhuǎn)身,扯著棉被張開手,從后面一把抱住她。
突如其來的擁抱,把許晚檸整個身子淹沒在被窩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
馳曜的臂彎像鐵箍似的,從她前肩骨跨過,緊緊摟著她。
他的胸膛很暖很結(jié)實(shí),貼在她背脊上。
在棉被里面,熱浪夾雜著馳曜身上好聞的沐浴清香,籠罩著她。
她心臟仿佛藏著一只瘋狂的兔子,蹦得厲害,好似要跳到嗓子眼里。
全身繃緊,雙腿發(fā)軟,呼吸亂了。
腦子在這一刻,宕機(jī)了,空白了。
五年了,她不知道有多懷念他的懷抱,他的溫暖,他的氣息。
如今再次被抱上,她鼻尖突然酸了,心臟除了跳得很快,還有一絲隱隱的疼痛。
“許晚檸…”馳曜閉著眼,低頭埋在她耳邊,輕聲輕語:“你今天怎么了?”
許晚檸的理智逐漸抽回,佯裝平靜地說:“馳曜,放開我?!?/p>
馳曜紋絲不動,緊摟著她低喃:“你把我騙到你房間,假意修水龍頭,卻故意把我弄濕,又留我在你房間里洗澡,還有現(xiàn)在,不讓我走出你的房間,你到底想做什么?”
許晚檸深呼吸一口氣,在他滾燙的懷抱里,身子愈發(fā)空虛。
她有些把持不住了。
馳曜的問題,她不能坦白容晨的性取向,也不能坦白容晨覬覦他很久的事,根本解釋不清。
她故作冷漠,態(tài)度強(qiáng)硬幾分:“在我不允許的情況下,你這樣摟著我,是猥褻,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報警了?!?/p>
馳曜苦澀抿唇,從鼻息里嗤氣,不但不放手,還把臂彎收緊,“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我在樓梯間強(qiáng)吻你,也是猥褻,你怎么不報警?”
許晚檸心里一緊,有些酸澀:“我欠你的?!?/p>
“你現(xiàn)在就不欠我了嗎?”
“馳曜,你…”
馳曜沙啞的嗓音格外輕沉,打斷道:“許晚檸,你欠我的,何止是一個吻能還清的?容晨他不愛你。”
“我知道,那又如何?”
“我們復(fù)合吧,重新開始?!?/p>
許晚檸一怔,整個身軀都僵硬了。
她沒有聽錯,只是馳曜這個想法,把她嚇得發(fā)慌,“你在開玩笑嗎?”
馳曜往她發(fā)絲里鉆,滾燙的呼吸噴在她脖內(nèi),從肌膚到四肢百骸,因他而微顫。
“我是認(rèn)真的?!?/p>
許晚檸心里一陣悲涼,她也想復(fù)合,她還很愛很愛他,可她沒有資格跟他在一起,只能無奈地問:“你不恨我了?”
“恨,一直都恨?!瘪Y曜聲音里夾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求你,回到我身邊,把我心中的恨一點(diǎn)點(diǎn)地拔除,恨你,真的很痛苦,我不想再這樣下去?!?/p>
許晚檸眼眶瞬間濕透了。
因?yàn)轳Y曜的痛,她的心難受得要命。
恨一個女人五年,沒有釋懷,沒有放下,是很痛苦、很折磨的事。
可她真的不能跟他在一起。
甚至不敢告訴他,她也很愛,也很痛苦,也很無奈。
她已經(jīng)在很努力很努力地為父親翻案,救父親的同時,也想給自己一個清白的身份,能配得上他的一絲希望。
“馳曜,我不能跟你在一起?!痹S晚檸聲音變得不清晰,透著一絲微哽。
“需要我多有錢,你才能跟我在一起?”馳曜急了,迫切地想表達(dá)自己的實(shí)力,“我能買得起豪車,也能買得起別墅,京城的三進(jìn)院,價值幾個億,父母以后也是留給我們的。我工作穩(wěn)定,收入也穩(wěn)定,工資我可以一分不留全都給你,我還有一些投資,也都給你?!?/p>
馳曜的每個字,像針一樣刺入她的心臟。
是她讓馳曜這么溫暖又三觀正直的男人,變得如此世俗,需要用錢來挽留一個女人。
她的淚不聽使喚的溢滿眼眶,鉆心的疼,讓她變得脆弱。
馳曜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心痛。
她這樣的女人,真不值得他惦記了五年之久,還不肯放手。
明明恨著,卻還想跟她復(fù)合。
“不是錢的問題,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不會再復(fù)合,請你放手?!?/p>
“若不是錢的問題,那你告訴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夠好?”馳曜沙啞的聲音染了幾分悲傷,仿佛帶著痛感,每個字都說得極其困難:“我能改的。”
這句‘我能改的’,這一刻,讓許晚檸再也繃不住,淚水滑落在她泛白的臉蛋上。
她的心被一片片撕碎了,滴著血,痛得發(fā)顫。
她恨死自己了。
她算個什么東西?讓一個這么好的男人如此卑微。
他馳曜風(fēng)光霽月,是國家優(yōu)秀的高級人才,又是勛貴之后,家世顯赫。家里的每個人都那么好,哪個女孩能嫁給他,都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許晚檸根本不配。
她狠下心,聲音絕冷:“不愛,是不需要理由的,請你放開我。”
馳曜沉默了,卻依然不放手。
她心一橫,低下頭,往他手臂上狠狠一咬。
“嗯?!瘪Y曜憋著疼痛,眉頭緊蹙。
她咬得很用力,連自己都感覺會很痛很痛的,馳曜卻紋絲不動。
實(shí)在不忍心繼續(xù)咬下去,她松了口,看著馳曜手臂上發(fā)紅的牙齒印,觸目驚心。
她的心仿佛也被啃了一大口,陣陣疼痛襲來。
整個房間仿佛染上一層寒霜,讓人覺得悲涼又陰沉,突然變得安靜,仿佛陷入漆黑的深淵里,只聽到兩人的氣息聲,讓人絕望。
馳曜手中的被子慢慢滑落在地上,他的臂彎緩緩松開。
他后退一步。
許晚檸感覺身上的溫暖消失,心也跟著丟了,她不知道身體靠什么力量站穩(wěn)的,在硬撐著。
馳曜泛紅的眼眸透著極致的失望,看著女人冷漠的背影,聲音變得淡漠疏離:“對不起,打擾了?!?/p>
放下話,他繞過她,大步往外走,毅然決然地離開她房間。
門被關(guān)上的一瞬。
許晚檸再也站不穩(wěn),腳步往后踉蹌,靠著床沿跌坐在地上。
心再次被撕碎,痛得她快要窒息,淚水像崩塌的大壩,洶涌而至。
她背靠床沿,緩緩縮起雙腿,雙手緊緊抱住小腿,把臉埋在膝蓋里,肩膀因?yàn)槌槠兜脜柡Α?/p>
她并不是愛哭的女人,但痛入骨髓的感覺,實(shí)在難以壓制淚水。
害怕馳曜會倒回來,她顫抖著手,撿起地上的被子,從頭上蓋住自己,躲在被窩里,捂著嘴巴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音,默默地嗚咽。
她邊哭邊在心里痛罵自己。
憑什么?憑什么這樣傷害馳曜?又憑什么咬痛他?
許晚檸,你算個什么東西,你也配?
馳曜恨她,她比馳曜更恨自己。
可這題,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