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陸城的話,田富光剛打消的心思,又升了上來。
“好同志,好同志啊…這樣吧,既然是知青,那肯定有文化,我這人是個大老粗,不如就讓陸知青來幫我寫寫文件。
以后你也不用掙工分了,按公社行政人員給你發(fā)放工資,你愿意來嗎?”
其他社員聽到這話,直拍大腿。
田主任一句話,讓陸峰從一個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一下子變成吃商品糧的了,早知道這樣,他們下去救人了,哪還輪得著陸知青。
都怪這個戚保國,非攔著他們不讓下去救人。
瞧瞧,瞧瞧,這么好的機會白白錯過了。
陸峰也是一臉懵,這弟弟是有能掐會算的本事?。?/p>
說讓他進(jìn)公社工作,還真進(jìn)去了。
直到陸城用胳膊懟了懟,陸峰才反應(yīng)過來:“田主任,我愿意去?!?/p>
不止是為了家人走出這大山,他太需要一個平臺去實現(xiàn)自己的一腔抱負(fù)了。
如今有了機會,能夠直接進(jìn)入公社工作,可比什么生產(chǎn)小隊長強多了。
戚保國直到現(xiàn)在都沒反應(yīng)過來,這咋還進(jìn)入公社工作了?
這陸峰忒不上道,平時上工就愛跟他作對。
他還想著整一下這個陸知青呢,這要是去公社了,跟在田富光身邊,哪怕是個小小的科員,他也不敢再找茬。
再就是,大隊里面有個在公社工作的人,他以后再想對石料廠做假賬,都得萬分小心。
“田主任,不至于,你在我們這里掉進(jìn)河里了,救人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事,都是鄉(xiāng)野糙漢,哪敢給您寫文件。”
陸城正要發(fā)作,誰知田富光已經(jīng)擺擺手:“陸知青行與不行,自然要試用一下,如若不行,到時再回大隊掙工分也不遲。”
其實田富光,還是有點可惜陸峰是半個知青的身份,但這樣一說,讓雙方都暫時得到了安撫。
戚保國也沒話說了,只是試用而已,到時肯定還會乖乖的被退回來,一樣逃不掉他的手掌心。
戚保國不停挑眉的神色,都被一旁的陸城看在眼里,這家伙絕對憋著一肚子壞主意。
既然非要往槍口上撞,索性提前送大哥一份大禮,正好穩(wěn)固一下工作了。
當(dāng)天晚上,陸城便寫了一封信,并讓大哥在入職公社后再行打開。
陸峰總覺得弟弟變得神秘了,今天的遭遇也很奇怪,既然下河危險,弟弟應(yīng)該抱住他才對,偏偏抱住了劉知劍。
“陸城,你說今天這牛好好的,怎么會突然失控?我怎么就進(jìn)公社工作了,跟做夢一樣,不是你搞的鬼吧?”
陸城隨口回道:“大哥,可能這就叫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吧?!?/p>
嚴(yán)寶月接過話:“你這是干啥,跟審問犯人一樣。讓你進(jìn)公社工作,還不好?。俊?/p>
陸峰猶豫一下:“我這不是怕他闖禍嘛,你不知道我這個弟弟,從小就愛惹事,我以后又不能在身邊管他?!?/p>
眼見倆人要爭吵,陸城趕忙攔道:“嫂子,大哥,你們倆可別吵架啊,今天這事吧,純屬是天意,就算我不來,它該發(fā)生還是照樣發(fā)生。
大哥,你就安安心心的去公社工作,只要能為廣大群眾多做點事,對得起老百姓,我認(rèn)為就值了?!?/p>
嚴(yán)寶月點點頭:“嗯,還是人家陸城說話好聽,你吧,就跟個木頭一樣,不懂變通?!?/p>
陸峰不樂意了:“我是木頭,你不也看上我了。”
“那你是木頭,我是藤唄,我就鐘意你不行啊……”
“誒誒誒!”陸城阻攔道:“當(dāng)我不存在啊,這怎么還撒起狗糧來了?!?/p>
嚴(yán)寶月噗嗤一聲笑了:“陸城,嫂子可喜歡你了,你在這多住幾天啊?!?/p>
“感謝嫂子,就不多住了,我準(zhǔn)備明天就回去。”
嚴(yán)寶月心里有些失落道:“這么急???你看你才剛來幾天,青兒剛和你熟悉,你這冷不丁一走,還挺閃人?!?/p>
陸峰在旁邊說道:“陸城也有工作,不好總請假的,讓他回去吧?!?/p>
嚴(yán)寶月只能點點頭:“那行吧,嫂子就不留你了,既然你明天就走,我去給你帶上點東西,再給你烙幾個餅,你路上吃?!?/p>
說完,不顧陸城的推辭,嚴(yán)寶月趁著夜在灶臺間忙碌起來。
陸城看的露出微笑:“大哥,嫂子是真賢惠,咱媽能放下心了。”
陸峰坐在石磙上:“那你呢,為什么要娶清妍?林叔叔可是被打成走資派,你不怕影響啊。”
陸城不想解釋太多:“我,就是圖她好看?!?/p>
陸峰搖搖頭:“你長大了,這次來明顯的跟以前不一樣,也學(xué)會藏心思了,但不管怎么說,既然你娶了清妍,就要好好待人家,清妍可是不錯的姑娘?!?/p>
“我知道呢大哥?!标懗翘统鲆桓鶡?,點燃上。
兄弟倆坐在院子里,頭頂是滿天星辰。
“以后少吸點煙,才多大啊,跟個老煙槍一樣。”
“知道大哥?!?/p>
“也要多穿點,都結(jié)婚了,還只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啊,等老了得了老寒腿,有你后悔的?!?/p>
“知道大哥?!?/p>
“也要好好吃飯,現(xiàn)在大哥能去公社工作了,家里要是不夠吃,大哥就給你擠點。”
“知道大哥?!?/p>
“也要……”
陸城站起來:“好了大哥,你怎么跟老媽一樣啰嗦,非要把我整哭是不?!?/p>
陸城今天不后悔做這件事,只要能把大哥的路鋪平,他甘愿當(dāng)壞人。
好人是保護(hù)不了家人的,往往善良,需要尖牙利爪來守護(hù)。
嚴(yán)寶月一直忙到后半夜,把家里剩的那點白面,全烙成了餅給陸城帶上。
趁著午夜星光,兄弟倆背著包裹,走在山間小路上。
幸好陸青兒睡著了,陸城之所以突然提前一天走,就是怕陸青兒知道,不然這個小侄女指不定哭成啥樣呢。
一直走到天亮,終于趕到火車站,陸城把嫂子新烙的大餅?zāi)贸鰜?,撕給大哥一半。
簡單飽腹了一頓,當(dāng)快發(fā)車時,陸峰把弟弟送上火車。
“陸城,包里面給你裝了二十多塊錢,你路上注意點,別被偷了去?!?/p>
陸城急忙去翻包裹:“大哥,你給我錢干啥,我坐火車都不用花錢買票,用不著錢,你拿回去?!?/p>
陸峰按住他的手:“這不是你給我的那些錢,這是我和你嫂子結(jié)婚后攢下來的,你嫂子特意給你放里面的,不多,但是你嫂子的一片心意,拿著吧,窮家富路,有備無患?!?/p>
陸城已經(jīng)打開了包裹,一個方手絹里包著全是一毛,兩分不等的零錢,不知道攢了多少年。
而這一別,陸城不知道下次再和大哥見面,是什么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