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府。
書房內(nèi)燭火搖曳。
秦牧站在窗前,負(fù)手遙望星空。
自從道爺他去南郡之后。
天下之事。
就開始急劇驟變。
尤其是。
東皇太一奪蜃樓開始……
天地仿佛就暴走了一樣。
神仙妖鬼。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
就全部冒了出來。
在不久前。
這方天地,可還是只有人族而已。
這煌煌大世。
道爺他……
真的能拿捏住嗎?
一絲憂慮。
在秦牧心頭升起。
道爺他……
終究還是變成了如履薄冰的,薄冰哥?。?/p>
就在此時。
急促的腳步聲自庭院中響起。
秦牧當(dāng)即側(cè)首。
看來。
他如履薄冰的第一步。
即將開始了!
不知道是章邯還是衛(wèi)莊過來給他報這個信。
片刻后。
章邯步入書房。
他行禮后道。
“天師大人……”
隨后。
他將先前在城外山林中聽到的妖狐密談。
全部說了一遍。
當(dāng)聽到妖王大計后。
秦牧眉頭輕蹙。
這青丘妖王。
搞了青州郡還不夠。
還有什么大計?!
行行行。
真把道爺當(dāng)軟柿子吧!
念頭微轉(zhuǎn)。
他沉聲道。
“那為首的妖物說。”
“只要再過幾日。”
“妖王的大計便可完成?”
章邯點頭。
“正是!”
“雖然這些妖族蠢笨如豬狗?!?/p>
“連自已被監(jiān)視都未曾發(fā)覺?!?/p>
“但?!?/p>
“末將擔(dān)心?!?/p>
“那所謂的大計恐對天師大人此行有所妨礙。”
“是以連夜前來稟告?!?/p>
聞言。
秦牧食指無意識地在書案上輕輕敲擊著。
看來。
他必須立刻出發(fā)了。
怎么說都不能讓對方把大招攢完!
他又不是弱智反派。
念頭微轉(zhuǎn)。
他看著章邯開口道。
“章將軍?!?/p>
“此事,貧道知道了?!?/p>
“你先回宮中復(fù)命?!?/p>
“讓陛下莫因此事憂慮?!?/p>
“青州之事……”
“貧道?!?/p>
“自會處理?!?/p>
聞言。
章邯心中一凜。
他知道。
天師大人要動手了。
也不知道。
衛(wèi)莊這小子,能不能混一混這里面的功勞。
今夜這妖狐之探。
還是他傳信的。
對于這位新同僚。
章邯還是很滿意的。
有實力。
有手段。
又有人情世故。
隨后。
他不再多言。
恭敬道。
“末將遵命!”
秦牧微微頷首。
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待章邯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這才緩緩起身。
踱步來到窗前。
夜風(fēng)。
帶著幾分寒意。
吹拂著他紫金色的道袍。
“妖王大計……”
秦牧低聲呢喃。
前往青州,刻不容緩。
只是。
在離開之前。
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安排妥當(dāng)。
隨后。
他命人將張伯君喚了過來。
片刻后。
張伯君走入了書房。
他恭敬行禮。
“道主!”
秦牧擺了擺手道。
“坐吧?!?/p>
待張伯君落座后。
他溫聲道。
“伯君?!?/p>
“明日開始?!?/p>
“便是紫山傳法之日“”
“陛下?!?/p>
“明日會派人親自來接你登上紫山?!?/p>
“你切記?!?/p>
“在紫山上,務(wù)必謹(jǐn)言慎行,好生表現(xiàn)。”
“不可墮了太一道庭的威名?!?/p>
“更不可……”
“辜負(fù)了貧道與陛下的期望。”
話音落下。
張伯君心中涌起激動與惶恐。
終于……
他要開始名揚天下了嗎?!
深吸一口氣。
他努力平復(fù)激動的心情道。
“道主放心!”
“小神便是粉身碎骨,也定不負(fù)道主所托。”
“必將太一道法。”
“弘揚光大!”
“很好。”
“你且去好生準(zhǔn)備一番?!?/p>
“明日?!?/p>
“莫要讓陛下失望。”
秦牧溫聲道。
“小神遵命!”
張伯君再次躬身行禮。
隨后退出了書房。
待他離開后。
秦牧喚來了守在門外的影密衛(wèi)。
“去。”
“將道家天宗掌門曉夢?!?/p>
“流沙衛(wèi)莊?!?/p>
“請來天師府?!?/p>
“喏!”
影密衛(wèi)領(lǐng)命。
身影一閃。
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半個時辰后。
曉夢與衛(wèi)莊。
一前一后,步入了天師府的前廳。
曉夢一襲素雅道袍。
懷抱秋驪。
清冷的眼眸中帶著幾分疏離。
衛(wèi)莊。
一身黑色勁裝,氣息冷冽。
那雙冰冷的眸子在燭火下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如同猛獸。
兩人見到秦牧。
皆是恭敬行禮。
秦牧客套了一下。
隨后。
他看了一眼還不知道青州妖禍的曉夢。
簡短將他要起行青州一事說完。
話音落下。
衛(wèi)莊的眼中流露出興奮。
他這段時間的當(dāng)牛做馬沒有白費??!
天師大人這是看見了他的努力?。?/p>
終于!
他更靠近偉大的天師大人了!
功績!
更高的神職!
正在向他招手啊!
按下心中興奮的情緒。
衛(wèi)莊沉聲道。
“愿為天師大人前驅(qū)。”
秦牧微微一笑。
衛(wèi)莊答應(yīng)在他的意料之中。
畢竟。
道爺拿捏了那么久。
衛(wèi)莊要是還沒上道。
他真的要懷疑自已跟沒跟政哥學(xué)到馭人之術(shù)了。
不過。
衛(wèi)莊容易搞定。
曉夢……
秦牧看著沉默不語的曉夢。
微笑道。
“此行青州,為遮掩身份?!?/p>
“不知曉夢掌門可否屈尊?!?/p>
“為貧道侍女。”
“為人道出力。”
侍女?!
此言一出。
衛(wèi)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天師大人……
你這惡趣味……
假扮身份都玩那么高規(guī)格嗎?
讓天宗掌門來當(dāng)侍女。
曉夢的面色也略微緊繃了起來。
其實。
若是說假扮一下侍女。
她沒什么所謂。
身外之物和身外之名。
她向來不在意。
但……
自從那日的誠實符后。
她總感覺。
自已在天師面前渾身不自在。
那種社死的感覺……
她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了!
但。
她又沒有理由拒絕秦牧的這番話。
這可是為人道出力。
隨后。
曉夢只能繃著臉。
冷冰冰的道。
“曉夢遵命?!?/p>
既然兩人都同意了。
秦牧便沒有再耽誤時間。
按照計劃。
他換上了一身浮夸的富家公子衣訣。
曉夢和衛(wèi)莊也各自換上偽裝。
三人便趁著夜色。
離開了咸陽。
當(dāng)晨曦驅(qū)散黑暗。
天師府內(nèi)。
一夜未眠。
拼命練習(xí)符箓道法的渭水河神張伯君。
此刻也已換上了嶄新的青色道袍。
他站在前廳。
神情略顯局促和不安。
不多時。
章邯一身玄甲。
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望著張伯君。
他沉聲道。
“河神大人?!?/p>
“時辰已到,隨我前往紫山吧?!?/p>
張伯君深吸一口氣。
行了一禮道。
“有勞章將軍了?!?/p>
隨后。
兩人便一同離開了天師府。
朝著城外的紫山而去。
紫山之巔。
祭天法壇依舊巍峨聳立。
只是。
與昨日那莊嚴(yán)肅穆。
即將舉行敕封大典的氛圍不同。
今日的紫山。
多了幾分書香墨氣與求知問道的渴望。
當(dāng)張伯君在章邯的陪同下。
抵達紫山之巔后。
等待了約莫半個時辰。
始皇帝嬴政。
便駕臨了。
只不過。
他今日并未身著龍袍。
而換上了一身青色的太一道服。
頭戴五岳冠。
扶蘇、李斯、淳于越、公孫玲瓏等一眾身負(fù)教化神職的仙官。
亦是跟著他登上了紫山。
見到嬴政現(xiàn)身。
張伯君連忙上前。
恭敬行禮。
“小神張伯君?!?/p>
“拜見陛下!”
嬴政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隨即。
他轉(zhuǎn)過身。
看向了扶蘇等人。
沉聲道。
“諸位愛卿。”
“天師近日耗費心神?!?/p>
“正在閉關(guān)調(diào)養(yǎng)?!?/p>
“紫山傳法之事?!?/p>
“便暫由渭水河神張伯君,代為執(zhí)掌?!?/p>
“爾等務(wù)必用心聆聽,不可懈怠?!?/p>
話音落下。
無論是大秦的文武百官,還是諸子百家。
皆是躬身應(yīng)諾。
“臣等遵旨!”
雖然。
他們對于突然冒出來的張伯君。
心中很詫異。
傳法之事可不一般。
渭水河神之名他們雖然聽過。
但是。
這真的行嗎?
但。
陛下親口諭令在前。
他們不敢當(dāng)面表示出異議。
很快。
山道之上,人影綽綽。
不僅僅是諸子百家的弟子。
更有李斯,蒙恬等大秦權(quán)貴家族的子弟。
甚至江湖游俠。
市井百姓。
都抱著對長生得道。
以及不愿淪為妖鬼口糧的渴望。
登上了紫山。
很快。
紫山之巔便已經(jīng)達到了最大的人數(shù)容納量。
張伯君站在法壇中央。
看著下方那黑壓壓一片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已鎮(zhèn)定下來。
他想起了道主離開前的叮囑。
他絕不能辜負(fù)道主!
他絕不能給太一道庭丟臉!
他緩緩閉上雙眼。
將那些符箓道法。
在腦海中又仔細(xì)地過了一遍。
片刻之后。
他睜開眼睛。
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諸位?!?/p>
“小神張伯君,奉天師法旨?!?/p>
“今日于此紫山之巔?!?/p>
“代天師傳法?!?/p>
“所傳之道?!?/p>
“乃道庭基礎(chǔ)符箓之術(shù)。”
“入門道法?!?/p>
“望諸君用心聆聽,若有機緣,自能感悟大道,窺得長生門徑……”
他徐徐開口。
聲音清朗。
如同山谷間的清泉。
在這寂靜的山巔緩緩流淌。
紫山傳法。
就此拉開了序幕。
與此同時。
遙遠(yuǎn)的青州郡。
一道璀璨的湛藍色劍光。
劃破長空。
而后直接落在了州郡內(nèi)的一處荒山野嶺中。
劍光斂去。
現(xiàn)出三道身影。
正是以飛劍載人而行。
秘密抵達青州的秦牧、曉夢、以及衛(wèi)莊。
曉夢那張清冷絕美的臉上。
泛過一絲微紅。
甫一落地。
她便下意識地向旁邊挪開了數(shù)步。
與秦牧拉開了一段距離。
一整夜的御劍而行。
為了節(jié)省空間。
三人的姿態(tài)頗為接近。
她幾乎是半依偎在秦牧的懷中。
這對于自幼便在道家天宗清修的曉夢而言。
是頗為巨大的考驗了。
她感覺自已心跳加快。
臉頰發(fā)燙。
這種感覺。
讓她甚至有些慌亂。
她堂堂道家天宗掌門。
何時與一個男子這般親近過?!
曉夢心中羞惱。
卻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板著一張臉。
目光游移。
秦牧對于曉夢這番心思。
毫無察覺。
在他看來,御劍飛行時有些接觸再正常不過了。
這和他前世三個人騎一輛共享單車沒啥不同。
不得不說。
在某些方面……
天師大人。
確實是過于麻瓜了些。
衛(wèi)莊倒是察覺到了曉夢對天師的這絲別扭。
但。
他并沒去點破給天師。
兒女私情。
不過是過眼云煙。
唯有建功立業(yè)。
名留青史。
方才是大丈夫所當(dāng)為。
他覺得。
天師乃是大丈夫中的大丈夫。
定然是和他一樣。
根本不考慮這些小事的。
秦牧環(huán)顧四周。
確定此處并無異狀后。
沉聲道。
“我等先尋一處官道?!?/p>
“看看這青州?!?/p>
“變成了何等模樣?!?/p>
衛(wèi)莊沉聲應(yīng)命。
曉夢則是貝齒輕咬下唇。
低聲開口。
“……嗯?!?/p>
秦牧奇怪的看了曉夢一眼。
天宗掌門也會暈飛劍嗎?
回頭。
弄張暈劍符吧。
念頭微轉(zhuǎn)。
三人便朝山林外走去。
沒過多久。
便找到了一條官道。
順著官道往前走。
幾處被破壞的村子,映入三人眼中。
空氣中。
甚至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每遇到一處村子。
秦牧都會讓衛(wèi)莊和曉夢去找找看有沒有活人。
但是。
每一個村子。
都沒有人!
這讓秦牧心里越發(fā)陰沉。
這青丘妖王。
是殺光了青州所有人?!
就在三人這般順著官道往前走時。
一道簡陋的關(guān)卡。
映入三人眼中。
而把守著這關(guān)卡的更是一群獸首人身的……
妖物!
這些妖物。
有的狼頭人身,有的豹頭虎目,還有的蛇首人身。
乍眼看來。
令人心驚不已。
它們身上穿著破爛不堪的皮甲。
手中拿著的。
也多是破爛的刀槍棍棒。
秦牧內(nèi)心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了。
這是。
把青州郡內(nèi)活人屠戮一空。
然后模仿大秦。
開始建制了?!
他踏前一步。
手上掐訣。
就要開始大殺特殺。
衛(wèi)莊看秦牧準(zhǔn)備動手,他立刻將手按在了鯊齒劍柄上。
但就在這時。
關(guān)卡前的虎妖卻不耐煩的開口道。
“快點過來!”
“磨磨唧唧的,你們這些人類真是不爽利?!?/p>
“去甲十二區(qū)就交五兩銀子?!?/p>
“去乙六區(qū)交八兩銀子?!?/p>
聞言。
秦牧愣住了。
不是直接開打嗎?
這……
但是隨后。
他的手落了下去。
青州的情況……
似乎比他想的還要復(fù)雜。
見到他將手落了下去。
衛(wèi)莊也不著痕跡的撇開了手。
曉夢則是緊跟了秦牧數(shù)步。
她剛剛差點提前動手了。
三人走到關(guān)卡前后。
虎妖一臉不耐的看著三人。
他身后的幾妖倒是流露著貪婪。
仿佛是。
恨不得就吃掉他們。
但。
卻顧忌著什么。
只得這般眼巴巴的看著他們不敢動手。
秦牧看著這一幕。
沉聲道。
“我們?nèi)ゼ资^(qū)。”
“給錢。”
話音落下。
衛(wèi)莊就從袖袍拿出了錢一大錠銀子。
遞了過去。
明顯超過十五兩。
虎妖接過之后。
卻是沒有直接收下。
反而是……
找了他們五兩銀子。
并且給了三人三張簡陋的木牌。
上面寫著甲十二。
三個字。
隨后。
虎妖不耐煩的開口道。
“還不走?!?/p>
“怎么?!?/p>
“還沒在這封鎖區(qū)玩夠是吧?”
“你這樣沒卵子的投降派?!?/p>
“要不是妖王大人下令了?!?/p>
“俺直接就吃了你?!?/p>
聽著虎妖的話。
秦牧心中升起萬千疑惑。
什么情況?
投降派。
封鎖區(qū)。
不過。
他還是配合的露出了誠惶誠恐的模樣。
然后和衛(wèi)莊還有曉夢。
離開了關(guān)卡。
三人離開后。
關(guān)卡內(nèi)的蛇妖才將自已的目光從曉夢身上離開。
他多希望。
曉夢沒錢?。?/p>
這樣。
他就能大飽一頓口福了。
這般想著。
他口水就涌了出來。
于是他一臉不爽的開口道。
“虎頭大哥?!?/p>
“你說妖王大人想干什么?!?/p>
“好不容易打下了這個青州郡?!?/p>
“卻又劃分成了幾十個區(qū)域?!?/p>
“還嚴(yán)令?!?/p>
“不許咱們吃掉沒有犯律的人類?!?/p>
虎妖一臉不爽的給了蛇妖一巴掌。
甕聲甕氣的道。
“閉嘴?!?/p>
“俺也不明白!”
離開了關(guān)卡很遠(yuǎn)后。
秦牧停了下來。
他看著手中的三張令牌。
眼眸凝重道。
“能讓這些茹毛飲血,野性難馴的妖物。”
“建立起這般簡陋卻又初具雛形的秩序……”
“這青丘妖王?!?/p>
“是一個……”
“大賊!”
懂得建立秩序。
利用規(guī)則。
這樣的敵人……
比當(dāng)時咸陽一戰(zhàn)面對的孽子鬼神。
更可怕啊!
衛(wèi)莊和曉夢的臉色也是凝重?zé)o比。
他們都是人中龍鳳。
自然知道。
這代表什么。
若是人類之身。
這青丘妖王足以封王拜相了!
秦牧將手中的令牌丟給衛(wèi)莊。
隨后。
他沉聲道。
“如今之計?!?/p>
“是先找到這所謂的甲十二?!?/p>
“看一看?!?/p>
“這青州,到底變成了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