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青州戰(zhàn)局稍緩時。
另一片戰(zhàn)場上。
殺機已然沸騰。
熒陽郡。
王翦率軍駐蹕之處。
同時也是最先完成清掃的州郡。
此刻。
整個州郡的天穹都被深沉的黑暗籠罩。
厚重如山岳的魔氣自九天之上倒灌而下。
將天空染成漆黑。
魔氣翻涌間。
似有億萬惡鬼在咆哮。
所有的百姓們都躲在了家中。
為人父者。
抱著妻子和孩子。
不斷的安慰著他們。
沒事的。
一切都會被朝廷解決的!
州郡上空。
千余名身披金甲的蕩魔天兵正結(jié)成一座恢弘的戰(zhàn)陣。
煌煌神光匯聚成虹。
如傘蓋一般。
庇護著下方的州郡。
每一名蕩魔天兵的額頭上都布滿了細密汗珠。
那從天而降的魔氣太沉重了。
猶如一座神山般壓在戰(zhàn)陣之上!
戰(zhàn)陣的最前方。
一道身影如同標槍般橫立于天。
他便是這支蕩魔天兵的統(tǒng)帥。
大秦上將軍。
王翦。
王翦面色凝重如水的看著那緩緩分開的魔云。
他感覺……
其中有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
終于。
翻涌的魔云如浪潮般分開。
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那是一名。
豐神俊朗,白發(fā)及腰,容顏堪稱絕世的男子。
他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袍。
與周圍的滔天魔氣顯得格格不入。
他負手而立。
一派淵渟岳峙的風(fēng)度。
他眼眸流露出幾分復(fù)雜以及……
一絲激動。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王翦身上。
而后。
平靜淡漠的聲音回蕩天穹。
“王翦?!?/p>
“你。”
“可還識得我?!?/p>
王翦看著那年輕的臉龐……
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很多年前的一位故人身影。
兩張臉龐不斷重疊。
他眼眸流露出震驚。
不由失神道。
“李……牧……”
王賁聽到這個名字后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李牧?!
趙國最后一任武安君。
那個憑借一已之力。
將大秦的鐵蹄死死擋在邯鄲之外的絕世名將?!
當(dāng)年。
趙王昏庸。
與大秦決戰(zhàn)前賜死了這位武安君。
否則。
大秦的滅趙之戰(zhàn)絕不會那般順利!
可這家伙不是死了么?!
當(dāng)年為了確認這個消息。
大秦的影密衛(wèi)反復(fù)求證過無數(shù)次!
尸身,墳冢,下毒的宦官,傳旨的近臣……
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查得清清楚楚!
那是絕對死了的!
這家伙死的時候天地都還未變。
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
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而且還變成了這個樣子?!
王翦面色復(fù)雜的看著李牧輕聲開口道。
“沒想到……”
“在這大世之中。”
“你居然又活了過來?!?/p>
狂風(fēng)卷起了李牧那如雪的長發(fā)。
他眼眸微動。
流露出幾分追憶道。
“若無這大世?!?/p>
“你我之間的那局棋又如何能有下完的機會?!?/p>
“當(dāng)年?!?/p>
“王上昏聵,聽信小人讒言。”
“一杯毒酒斷送了我趙國最后的希望。”
“我死前?!?/p>
“唯一的遺憾?!?/p>
“便是沒能與阻你王翦于戰(zhàn)場之上?!?/p>
“或許?!?/p>
“是上天垂憐?!?/p>
話聲間。
李牧緩緩攤開了自已的手掌。
光華流轉(zhuǎn)間。
一柄古樸的長劍浮現(xiàn)而出。
他看著長劍。
平靜道。
“當(dāng)年死后。”
“我化為一縷殘魂,被吸于此劍之中沉睡?!?/p>
“直到……”
“天地大變,大世降臨?!?/p>
“蒙殿主點化?!?/p>
“我得以重塑肉身?!?/p>
“更?!?/p>
“得以證得超脫之法。”
“執(zhí)掌神通偉力?!?/p>
殿主?
王翦的眉頭緊緊皺起。
魔神殿殿主?
李牧執(zhí)起古劍。
劍鋒遙遙指向王翦。
他眼眸中漸漸燃起戰(zhàn)火。
“王翦?!?/p>
“今日你我再度各為其主!”
“就讓我們下完當(dāng)年那場未完的棋局吧!”
話鋒到此。
李牧的聲音猛然拔高!
“魔神殿李牧,奉殿主之令!”
“以萬劫天魔之名。”
“在此?!?/p>
“向大秦宣戰(zhàn)!”
話音落下。
籠罩著整個熒陽郡的無邊魔云瞬間沸騰。
“吼——”
“桀桀桀——”
嘶吼聲與怪笑聲從魔云內(nèi)響起。
下一刻。
魔云翻滾。
無數(shù)面目猙獰的惡鬼如同決堤洪流沖了出來。
王翦看到這一幕。
來不及多想。
猛的提起手中長戈。
朗聲長喝道。
“迎敵!”
話音未落。
千余名蕩魔天兵齊聲怒吼。
“大秦威武!”
“風(fēng)!”
“大風(fēng)!”
下一瞬。
神虹光芒暴漲。
一場仿佛宿命般的對決。
于這熒陽郡上空爆發(fā)。
轟——
戰(zhàn)陣上爆發(fā)出一道粗壯如山岳的可怖神虹。
如戰(zhàn)鞭一般。
橫掃而出。
虹光所過之處無數(shù)惡鬼頃刻間化為青煙。
消散于天地之間。
僅僅一記橫掃。
便有成千上萬的惡鬼死去。
但。
主持著戰(zhàn)陣的王翦臉色卻沒有絲毫放松。
他以自身神職固化大陣所爆發(fā)的神虹威力固然恐怖。
可……
惡鬼太多了!
前方的惡鬼剛被清掃一空。
后方的魔云便立刻翻涌。
吐出數(shù)量更加龐大的鬼軍。
從四面八方。
如潮水般卷向戰(zhàn)陣。
王翦催動戰(zhàn)陣凝聚而成的神虹之鞭在這些無窮無盡的惡鬼面前。
竟是顯得笨拙了起來。
甚至。
因為惡鬼的數(shù)量太多了。
戰(zhàn)陣邊緣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無數(shù)蟻附的惡鬼在用他們的爪牙。
骨刃。
陰煞鬼氣。
試圖破壞戰(zhàn)陣。
再這么下去。
這些惡鬼遲早能如同螞蟻咬死大象一般。
鉆破戰(zhàn)陣形成的光罩。
屆時……
那就徹底逆風(fēng)了!
王翦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決斷。
被動防守死路一條!
必須主動出擊。
他頓時沉聲開口道。
“賁兒!”
“這陰煞惡鬼仿若無窮無盡?!?/p>
“若放任其沖擊。”
“戰(zhàn)陣必破?!?/p>
“你立刻帶三百天兵?!?/p>
“沿著戰(zhàn)陣外清掃這些惡鬼?!?/p>
“守住屏障!”
話音落下。
王賁立刻朗聲道。
“末將領(lǐng)命!”
隨后。
他直接化為金光往外沖去。
三百蕩魔天兵緊隨他其后沖殺而出。
“風(fēng)!”
“大風(fēng)!”
伴隨著三百蕩魔天兵的狂吼聲。
以王賁為鋒芒。
他們刺入了粘稠的黑色鬼潮中。
噗嗤——
王賁手中的槍爆發(fā)出可怖金光。
一點而出。
上百頭惡鬼頃刻間便被撕裂為碎片。
追隨他而出的蕩魔天兵更是緊隨其后紛紛爆發(fā)神芒。
不過片刻。
數(shù)千頭惡鬼就當(dāng)場崩碎。
原本被蟻附圍攻的戰(zhàn)陣頓時穩(wěn)固了起來。
魔云上。
李牧看著沿著戰(zhàn)爭開始清掃鬼潮的金色錐矢。
他嘴角勾勒出輕笑道。
“虎父無犬子?!?/p>
“王翦?!?/p>
“你兒子倒也是繼承了你幾分風(fēng)采?!?/p>
話音未落。
李牧抬手對著魔云輕輕一壓。
“吼——”
一道與之前所有惡鬼的咆哮都截然不同的怒吼聲炸響蒼穹。
翻涌的魔云瞬間被撕扯開來。
一尊姿態(tài)恐怖。
高達百丈的恐怖惡鬼。
從魔云中走了出來。
它生有四臂。
每一只手臂上都握著纏繞著無數(shù)怨魂的巨大骨刀。
頭顱上長著兩根銳利盤旋的尖角。
仿佛要將這天穹捅穿。
眼眸如血月。
其中滿是殘暴與瘋狂!
身上更是穿著一件漆黑如墨的甲胄。
甲胄上。
銘刻著無數(shù)冥府陰文。
一眼不凡。
淡漠聲響起。
“去吧?!?/p>
“陪他們玩玩。”
話音未落。
惡鬼一聲咆哮。
而后直接從魔云之上躍了下去。
直指戰(zhàn)陣之外的王賁!
王賁瞬間就感覺到了一股從天而降的恐怖威壓。
他抬頭一看。
瞳孔驟然收縮!
四把燃燒著陰火的骨刃從天斬下!
宛如天傾!
“結(jié)陣!”
“御!”
王賁發(fā)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體內(nèi)的神力與法力催動到極致。
他周身的蕩魔天兵們也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
一縷縷金色光芒從他們身上鏈接到了王賁身上。
下一刻。
王賁手中的長槍猛然上挑。
直刺而出。
一道金色的蒼龍?zhí)撚案‖F(xiàn)而出。
轟——隆——
驚天動地的巨響瞬間爆發(fā)。
隨后。
恐怖的沖擊波化作一道肉眼可見的圓形氣浪。
席卷周遭。
氣浪所過之處。
無論是那些面目猙獰的陰煞惡鬼,還是將自已神力傳輸給王賁的蕩魔天兵。
具皆被撕碎!
數(shù)十名蕩魔天兵直接魂歸神府。
待到風(fēng)勢稍停。
位于眾多蕩魔天兵之前的王賁正死死的用長槍擋著那四柄如山岳下壓的骨刃。
他虎口被震裂。
鮮血淋漓。
但。
身姿卻無比挺拔!
他目光死死盯著那如同血月一般的眼瞳。
怒嘯道。
“父親!”
“轟死它!”
話音未落。
捕捉到了這一瞬戰(zhàn)機的王翦就動手了。
一直穩(wěn)坐于中軍的王翦。
在這尊鬼將出現(xiàn)的那一刻起就注意到了。
只是。
他在等一個機會而已!
戰(zhàn)陣光芒暴漲。
一道神虹巨鞭直接卷向了那高達百丈的巨型鬼將。
轟——
伴隨著一聲爆鳴聲。
鬼將瞬間被抽殺為了無數(shù)碎片。
化為青煙!
隨即。
王賁再也支撐不住。
一口血吐了出來。
剛剛那突然的相撞。
他拼盡了自已的全力還是受傷了。
他突然想到了渭水神府。
那一日破三境的蓋聶。
若是。
他有蓋聶的天資。
剛剛就不會受傷了吧……
想到這里。
王賁忽然有些憤怒于自已的弱?。?/p>
但。
事到如今。
怎么想都沒有用了。
今日。
唯有以血。
衛(wèi)國!
念頭微轉(zhuǎn)。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看著那魔云上負手而立的李牧。
長槍一振。
怒吼道。
“殺!”
那些隨他出陣。
同樣緩了一口氣的蕩魔天兵們立刻集結(jié)。
再一次穩(wěn)住了陣線。
就在這時。
李牧那淡漠的聲音回蕩而起。
“王翦?!?/p>
“這片魔云乃本將神通所化?!?/p>
“其名為?!?/p>
“黃泉臺?!?/p>
“在這黃泉臺上,鬼軍永無止境?!?/p>
“像剛剛的鬼將?!?/p>
“黃泉臺中可復(fù)生無數(shù)頭?!?/p>
“你?!?/p>
“能破開么?”
話音落下。
王翦心頭頓時一驚。
王賁眼眸浮現(xiàn)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神通。
黃泉臺!
永無止境的鬼軍。
那恐怖的鬼將可以無數(shù)次復(fù)生……
這怎么打?!
王翦握著戰(zhàn)戈的手掌用力到了蒼白。
天地五境修行之法才流傳多久。
李牧……
居然抵達了神通境?!
他就說。
這惡鬼大軍怎么那么詭異……
可。
若是神通境大敵……
只有法箓境的他是完全不可能戰(zhàn)勝對方的。
在渭水神府。
蓋聶破境神通后。
他是討教過的。
這一個境界的差距之大。
簡直猶如天地之別!
在這般大的差距之下。
李牧剛剛……
是在戲弄他!
王翦猛然抬頭看向李牧。
沉聲開口道。
“怪老夫眼拙。”
“沒看出這片魔云乃是神通所化。”
“可你這般困而不殺?!?/p>
“是有所謀吧?”
“李牧。”
“你想干什么?”
王翦強迫自已冷靜下來。
憤怒。
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李牧耗費心力。
布下這黃泉臺神通領(lǐng)域。
必不可能是只為殺他父子二人。
若是為了殺他父子二人。
李牧剛剛?cè)Τ鍪帧?/p>
他父子根本擋不住。
聞言。
李牧輕笑開口道。
“你問我想干什么?”
“我正在做的事情,你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熟悉才對。”
“昔日?!?/p>
“大秦銳士東出函谷?!?/p>
“最擅長的戰(zhàn)法是什么?”
王翦的心猛然一沉。
一個讓他通體發(fā)寒的詞語。
浮現(xiàn)腦海。
李牧淡漠的聲音回蕩天穹。
“圍點打援。”
如果說。
之前王翦父子二人只是陷入了絕境。
那么現(xiàn)在。
他們則是墜入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圍點打援!
道庭之中誰能穩(wěn)勝李牧?
唯有天師!
可……
天師已去處理了極東之事!
身為蕩魔元帥的王翦是知道秦牧行蹤的。
天師已經(jīng)于昨日就趕赴了極東。
而天師不在。
大秦?zé)o能能穩(wěn)勝這有神通境實力的李牧!
誰來都會被吃掉!
想到這個可怕的后果。
王翦通體發(fā)涼。
“王翦?!?/p>
“你猜猜看?!?/p>
“州郡為我所隔斷之后?!?/p>
“有多少人在趕來?”
聞言。
王翦臉色越發(fā)難看。
大秦軍人沒有拋棄同袍的習(xí)慣。
更何況。
被圍困住的是他王翦!
大秦軍方的定海神針。
陛下在得知熒陽郡失去聯(lián)絡(luò)后會第一時間派人前來馳援。
但。
有李牧在此。
此刻趕來的援軍。
都會死!
想到這里。
王翦眼眸流露出決絕。
不行!
他必須把消息傳遞出去!
不能來援熒陽郡!
戰(zhàn)戈爆發(fā)起光芒。
王翦暴喝。
“全軍聽令?!?/p>
“即刻逃離熒陽!”
“任何人一旦走脫,立刻告知陛下不要來援!”
話音未落。
王翦持戈踏天而起。
悍然殺向了魔云之上的李牧。
他要為這一局創(chuàng)造出變數(shù)!
所有的蕩魔天兵看著王翦持戈而上。
眼眸流露出不忍。
但隨后。
他們紛紛化為金光向著四面八方而去。
軍令不可違!
王賁卻沒有走。
他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然后同樣飛身而起與王翦一左一右。
殺向了李牧。
兩道煌煌金光涌動于天。
李牧眼眸微動。
手輕抬。
黃泉臺猛然暴動。
黑云蔽天!
“王翦。”
“體會我當(dāng)年的痛苦吧?!?/p>
淡漠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
可怖的魔云直接卷滅兩道金光。
與此同時。
熒陽郡外。
一道劍光撕裂長空。
劍光中一道青色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
蓋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