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山之巔。

九層祭天法壇巍峨聳立。

白玉雕琢而成的壇身，在朝陽的照耀下，倒映出淡淡金輝。

法壇四周。

以九宮八卦方位所布的各色旌旗。

獵獵作響。

壇心處。

青銅香爐之中，三支嬰兒手臂粗細(xì)的法香，被放置其中。

兩道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高大的身影。

立于壇前。

法壇之下。

百官列位。

他們按照品階高低，依次排開。

百官之下。

是諸子百家。

他們看向祭壇的臉色各異。

無比凝重。

恢宏的旭日。

緩緩升騰。

萬道金光穿破云霧。

紫氣東來之時(shí)至！

身著繁復(fù)禮服的禮官，面色一肅，他手持玉圭，用盡全身力氣，唱喏道。

“吉時(shí)——到——！”

一道又一道的唱喏聲。

很快響徹了整個(gè)紫山。

所有聽到這道唱喏聲的人，都抬起了頭。

他們知道。

大戲。

開幕了！

李斯深吸了一口氣。

他雙手微顫。

今日的重要性，不亞于他當(dāng)年入秦之時(shí)！

武城侯王翦，撩起轎簾的一角，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人生暮年。

能遇此大爭之世。

何其快哉！

燕丹的眼神復(fù)雜。

曾經(jīng)秦國的王，現(xiàn)在，天下的王。

未來……

會成為天地的王嗎？

衛(wèi)莊緊盯著祭壇，眸中浮現(xiàn)著難以遏制的火焰。

封神登名。

超凡入圣！

這等大世，讓他無比激動！

蓋聶懷抱斷劍，沉默地站在一旁。

敕封神明……

會是一個(gè)什么景象……

公孫玲瓏，輕搖羽扇。

她眼眸流露著激動。

立德，立功，立言，此三不朽之輝煌。

她。

終于窺見了一角！

曉夢握著秋驪劍的手，微微收緊。

她感覺到了幾分。

莫名的緊張。

農(nóng)家弟子中。

劉邦緊緊地盯著祭壇的方向。

數(shù)日前，他還叫劉季，只是前段時(shí)間，他總覺得自已的名字太過普通，難成大器，索性改名為邦。

他希望自已未來。

一飛沖天，名揚(yáng)天下！

此刻，他看著那即將登壇的嬴政與秦牧，心中充滿了激動與渴望。

大丈夫。

當(dāng)如是啊！

萬眾矚目之下。

嬴政與秦牧互相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

那無比的堅(jiān)定。

無需多言。

兩人聯(lián)袂，邁步，拾階而上。

金色光輝灑落在他們的身上，猶如為他們披上了一層彩衣。

宛如……

兩尊古老的神祇！

終于。

兩人登上九層祭壇最高處。

秦牧回首。

俯瞰著下方那黑壓壓一片，如同潮水般的人群。

這些人。

有位高權(quán)重的大秦文武。

有名動天下，投效而來的諸子百家。

但。

他們此刻抬頭的目光中。

都流露著期盼！

一絲悵然在他心頭浮現(xiàn)而起。

入秦至今。

他走完了，別人，一生都無法走完的道路。

這。

既是他自身的豐功偉績。

同樣。

也是責(zé)任。

雖然他平時(shí)喜歡不著調(diào)。

但在今日之后。

他將。

一肩挑起人道興衰！

畢竟。

今日的羅天大醮。

可不止是為了收服百家，更是一份……

對天地的宣告！

他深吸一口氣，側(cè)頭輕聲道。

“陛下?！?/p>

“可以燃香祭天了?！?/p>

嬴政點(diǎn)頭。

隨后從旁邊的禮官手中，接過了火折。

開始引燃青銅香爐中的法香。

片刻后。

裊裊青煙升起。

散發(fā)出沁人心脾的異香。

隨即。

這位橫掃六合，開創(chuàng)了第一個(gè)大一統(tǒng)帝國。

功蓋三皇，德超五帝的。

始皇。

以帝王之尊，作揖。

對天地。

先行一禮！

法香瞬間燃燒了一大截。

青煙沖云霄。

天空浮現(xiàn)嗚鳴之聲。

秦牧抬頭望天，眼眸冷冽。

今日。

他要對天地。

先禮后兵！

嬴政緩緩抬頭，目光如炬的看向了，那浩瀚無垠的蒼穹。

隨后。

他沉聲開口。

“惟大秦皇帝，上告于天！”

“昔者，周道失序，諸侯力政，強(qiáng)凌弱，眾暴寡，戰(zhàn)禍連綿，黎庶涂炭，九州板蕩，禮崩樂壞?！?/p>

“值此天下百姓，存亡之秋時(shí)！”

“朕。”

“承天命，奮六世余烈，平六國，定四夷?！?/p>

“乃興天下！”

“然，天下初定，未及二世，天地大變，陰陽失衡，妖邪滋生，人間秩序，岌岌可危！”

“此?！?/p>

“非獨(dú)大秦之劫，亦乃人道之劫！”

“今?！?/p>

“朕順天應(yīng)人，攜大秦天師秦牧，于此紫山之巔，設(shè)羅天大醮，欲開道門祖庭，敕封神職，梳理陰陽，再定乾坤，以安萬民！”

“愿。”

“道庭永固，人間有序，妖邪退散，天下太平！”

“人道，永昌！”

“伏惟！”

“尚饗！”

宛如洪鐘大呂之聲。

回蕩于紫山之巔。

然而。

就在最后一字饗，落下的剎那。

轟——

嗚鳴的天空。

凝聚出磅礴烏云。

一道道雷霆，在蒼穹盤旋，轟鳴。

一陣陣恐怖的強(qiáng)風(fēng)。

將紫山的旌旗吹的獵獵作響。

浩瀚天威，驟降人間！

法壇之下。

百官百家，臉色皆變！

那些原本不信神鬼的儒家博士，道家天宗的曉夢等人，此刻瞠目結(jié)舌。

區(qū)區(qū)祭天告文。

怎么會出現(xiàn)這等天地異象？！

這怎么可能？！

這世上，難道真有所謂的昊天意志？！

但。

昔日周天子祭天。

沒有一次引動過這樣的異象??！

李斯、蒙恬、王翦這般的大秦文武重臣，以及如衛(wèi)莊、燕丹這般心懷敬畏的百家代表，此刻則是神情激動無比。

天地震動！

此乃上蒼回應(yīng)之兆??！

這是吉兆啊！

法壇之上。

秦牧眼眸越發(fā)冷然。

因?yàn)樗馈?/p>

這片無神無仙的世界，是不存在所謂的昊天意志的。

此刻。

天地之所以出現(xiàn)異象。

是因?yàn)椤?/p>

嬴政，以帝王之尊，借道門之法，向這方天地陳述了一件事。

那就是。

天地。

亦不能脫離人道約束！

天無意志。

但。

天如莽獸！

本能的會對任何想要約束自身的規(guī)則產(chǎn)生抵觸。

若非嬴政是帝王之尊。

攜大統(tǒng)一之舉。

堪稱人皇。

蒼穹現(xiàn)在就不是異變了。

而是直接降下天地雷霆，直接劈下來了。

可以說，現(xiàn)在的天地。

是在抗議。

抗議嬴政所說的祭天道文。

它。

要讓嬴政將這些話收回去。

但。

這怎么可能！

秦牧今天所設(shè)的羅天大醮，就是要，約束天地。

同時(shí)。

明確道庭權(quán)柄。

各方神位。

否則。

怎么來對抗，那已經(jīng)開始竊取地府權(quán)柄的東皇太一？

先禮后兵的禮。

已經(jīng)做完了。

現(xiàn)在，是兵，登場的時(shí)候了！

嬴政微退三步。

秦牧緩步邁前。

道袍被風(fēng)掠起，他站在了法壇之前。

隨后。

他沒有拿香。

而是手按天師劍的劍柄，抬頭望天。

沉聲開口道。

“貧道秦牧！”

“叩問蒼天！”

轟隆隆——

話音未落。

九天之上。

那原本還算平靜的蒼穹。

風(fēng)云變色！

一道道紫黑色雷霆，如同狂怒的蛟龍，在翻滾的烏云之中瘋狂穿梭。

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恐怖的威壓。

自蒼穹之上轟然降下。

天地。

發(fā)怒了！

法壇之下。

百官百家之人，無不臉色劇變。

天威！

這是真正的天威！

僅僅是開口叩問，便引來了如此恐怖的雷鳴！

饒是秦牧。

他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絲戰(zhàn)栗。

因?yàn)樗馈?/p>

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

會更加過分！

那是真正的開天辟地之舉！

他要以凡人之軀，重定這天下名分。

理定天下秩序！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那一絲悸動，朗聲開口。

“一問蒼天！”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今妖邪滋生，人間秩序崩壞在即，生靈涂炭已現(xiàn)，敢問蒼天，何以視之？！”

轟——

一道雷霆，如同天罰之矛，狠狠地劈在紫山不遠(yuǎn)處的山巔之上，激起漫天碎石。

這明確的回應(yīng)。

讓曉夢兩眼圓睜。

世……

世有鬼神乎？！

無數(shù)人更是在這實(shí)質(zhì)性的浩瀚天威下。

面如土色！

隨即。

更高亢的聲音響了起來。

“二問蒼天！”

“大道崩壞，天道隱匿，神位空懸，妖鬼欲出，敢問蒼天，舊秩已去，新序何立？！”

轟隆隆——

天空的雷鳴愈發(fā)狂暴。

一道又一道紫黑色的雷霆落下人間。

宛如末日降臨的一幕。

出現(xiàn)在了紫山！

秦牧握緊天師劍柄，傲立壇前，聲若洪鐘。

再次開口。

“三問蒼天！”

“陰陽失衡，地府異動，輪回秩序，岌岌可危！”

“善無善報(bào)，惡無惡果，魂無歸處，魄無寧所，朗朗乾坤與九幽鬼蜮，又有何異？！”

“四問蒼天！”

“萬物有靈，皆有善心！”

“若仙神無憑，何以勵(lì)萬民向善，何以安天下人心？！”

“五問蒼天！”

“大秦六合，平四海，書同文，車同軌，欲開萬世之太平！”

“今天地大變，人道將傾，敢問蒼天，可愿助大秦，助人道，重立天心，再定乾坤？！”

五問畢！

秦牧那振聾發(fā)聵的叩問，在所有聽到的人，心中激起萬丈海浪。

他們具皆目瞪口呆。

這……

如此挑釁天威。

天師不怕死嗎？！

轟——

蒼穹之上。

紫黑色的雷霆，化為了令人絕望的漆黑。

濃郁到破不開的烏云。

匯聚在了紫山。

天地。

陷入了極致的黑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妖鬼凡人。

在混沌的天中，沒有不同！

人道。

若欲凌駕于天之上。

那么。

天。

必毀之！

狂風(fēng)怒號。

仿若億萬厲鬼在咆哮！

飛沙走石。

如山崩地裂！

整個(gè)紫山。

都在天威下發(fā)出了哀鳴。

這一刻。

無論是大秦文武重臣。

又或者是百家中人。

具皆面色蒼白。

誰也沒有想到，今日，天師和陛下，居然是要叩問蒼天！

這……

何其不敬！

曉夢俏臉煞白，握著秋驪劍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原來。

世間真有仙神妖鬼的存在！

但她知道的好像晚了。

帝國引動了天罰！

他們。

會死！

她完全想不到，能夠從這恐怖天罰中，活下來的辦法。

這真的是人力所能引動的景象嗎？！

在這天地至暗，萬物皆寂。

天罰降臨的前一刻。

秦牧抬頭。

他計(jì)劃中最后的一環(huán)。

到了。

天道震怒。

但。

人道！

或者說，以人皇之尊。

攝道門妙法。

能否。

違逆天地！

他緩緩拔出了天師劍。

而后。

劍鋒指天！

下一刻。

肅穆聲。

回蕩紫山！

“蒼天不仁，人道自強(qiáng)！”

“今日，我秦牧，以太一門道主，大秦天師之名，于此紫山之巔，立下人道宏愿！”

“其一！”

“愿斬滅世間一切妖鬼邪魔，還朗朗乾坤一個(gè)太平！”

“其二！”

“愿厘定人、神、妖、鬼之序，重立六道輪回，賞善罰惡，各安其位，各司其職，再造清明世界！”

“其三！”

“愿天下萬民，人人如龍，再無饑寒之苦，再無病痛之憂！”

“人人皆可安居樂業(yè)，人人皆可得享太平！”

“人人……”

“皆可問道長生！”

宏愿畢！

而后。

嬴政的朗聲響起。

“朕?！?/p>

“大秦皇帝?！?/p>

“誓助天師宏愿！”

隨后。

昂——

一聲高亢的龍吟之聲，自咸陽城的方向沖天而起。

那龍吟聲。

仿佛來自太古。

又似凝聚了整個(gè)人間的意志。

秦牧的宏愿。

引動了人道氣運(yùn)。

嬴政的附和。

調(diào)動了大秦國運(yùn)。

是故而。

人道氣運(yùn)與國運(yùn)相合。

氣運(yùn)金龍。

誕生！

龍吟聲浪震天。

裹挾滔天的人道氣運(yùn)，撞向紫山之巔。

那籠罩天地的無盡黑暗。

被瞬間撕裂！

天空。

如同玻璃一般碎裂開來。

發(fā)出了宛如哀鳴的聲音。

僅僅數(shù)息。

天威退散，黑暗消融！

一縷金色的光輝，穿透層層云靄，灑落在紫山之巔。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

全部瞠目結(jié)舌！

他們望著那法壇之上的兩道身影。

腦海中，一片空白！

緊接著。

更加不可思議的景象發(fā)生了。

天空。

浮現(xiàn)出了無窮無盡的祥瑞紫氣。

這是真正的紫氣東來！

秦牧的心底瞬間松了一口氣。

天地。

認(rèn)可了！

或者說，天地被人道氣運(yùn)裹挾著，承認(rèn)了嬴政此前的祭天道文。

如此一來。

道庭立下后，就能夠名正言順的，敕封神職！

雖然還是有著約束。

但和從前相比，如今，他已是魚躍龍門！

龍游大海！

紫氣繚繞，霞光萬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法壇上的兩道身影上。

他們的眼神中。

充滿了敬畏、崇拜，以及……

臣服！

他們，是新時(shí)代的開辟者！

他們，是人間道庭的執(zhí)掌者！

他們……

天命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