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qiáng)風(fēng)吹拂著趙括的長發(fā)。
一股愉悅感自他心底升起。
昔日。
長平之戰(zhàn)。
他為一軍主將。
為秦將武安君白起所欺。
兵敗被殺。
埋下亡國禍根。
初蘇醒時。
他是何等的痛苦與不甘。
今天。
陰差陽錯下。
他也看到了秦王這痛徹心扉的模樣。
當(dāng)真是。
讓他愉悅啊!
心念一動。
虛空再度泛起漣漪。
猩紅的劫煞之氣翻涌。
一只魔神大手再次浮現(xiàn)。
這一次。
不會再有那道璀璨的紫色雷霆出來救嬴政了。
這位帝王。
必死無疑!
嬴政的眼眸被血絲染得通紅。
他的理智幾乎消失。
他想要復(fù)仇!
他想將大秦的國運與人道氣運盡數(shù)燃燒。
與眼前這個殺子仇敵同歸于盡。
然而……
他不能這么做。
天師還在奇景中為了大秦與大敵廝殺。
勝負(fù)未分!
咸陽是帝國的國運聚合之地。
更是人道氣運的中心。
一旦他將底蘊焚盡。
天師將再無后手可言。
一旦天師敗亡。
屆時。
大秦將徹底萬劫不復(fù),天下蒼生亦將淪為血食。
為了帝國的存亡與蒼生。
他……
只能忍!
嬴政的心在滴血。
神魂在哀嚎。
身為人父他恨不得立即為子復(fù)仇。
身為君父。
他必須為天下父蒼生負(fù)責(zé)。
在這痛苦中。
他直視著那血紅魔手。
來吧。
殺了朕!
天師會為朕復(fù)仇的!
就在嬴政準(zhǔn)備迎接死亡的時候。
籠罩天穹的銀輝破碎。
緊接著。
煌煌大日浮現(xiàn)。
一幅幅兇獸畫卷同時碎裂。
這一幕發(fā)生得太快。
太突然。
以至于天下所有人都不由側(cè)目。
心中費解不已。
稍早前。
貴霜帝國。
廣闊的平原上。
獅鷲的尸體如山巒般橫陳。
金色的血液浸染了大地。
帝主迦膩色伽半倒在大地上。
氣息全無。
那柄象征著他無上權(quán)力的彎刀。
崩成了粉末。
為了斬殺那前來復(fù)仇的安息帝國君主沃洛吉斯。
貴霜帝國發(fā)動了傾國之力。
無數(shù)勇士的生命永遠(yuǎn)地留在了這片土地上。
同時。
帝主迦膩色伽也身死于此。
無數(shù)貴霜子民跪在地上放聲哭泣。
可以預(yù)見。
在不久的將來。
這個失去了帝主迦膩色伽壓制的國家。
將會爆發(fā)出此起彼伏的戰(zhàn)亂。
因為。
橫壓一切的王。
已經(jīng)不在了。
極西。
阿斯加德的神宮化為一片斷壁殘垣。
狼魔辛圖的身軀被斬為兩截。
那死不瞑目的狼瞳中。
充滿了不甘。
他好不容易才從大秦的追殺中逃脫。
可。
他最終還是沒能逃過死亡。
神王奧丁拄著永恒之槍。
身姿挺立如山岳般矗立在大地之上。
但。
這位神王已經(jīng)死了。
在奧丁面前。
山岳大小的芬里爾魔狼也化為了尸體。
為了守護(hù)阿斯加德。
這位眾神之父。
選擇與他宿命中的敵人同歸于盡。
幸存的阿斯加德眾神圍繞著他們逝去的王。
淚水滑落。
同時。
曾經(jīng)輝煌的奧林匹斯神山。
如今已化為焦土。
泰坦巨人的尸體占據(jù)大地。
不過。
奧林匹斯眾神的尸體也隨處可見。
太陽神阿波羅被鮮血染紅。
長矛穿胸。
智慧女神雅典娜的戰(zhàn)甲破碎。
如同破布般被貫穿在峰巒之上。
她死時。
眸中還帶著不甘。
就算是一開始想要逃走的大司命。
也沒能在這場神戰(zhàn)中活下來。
諸神。
在泰坦的復(fù)仇下。
幾乎是悉數(shù)隕落殆盡。
唯有三神。
依舊立在高空之上。
神王宙斯,海神波塞冬,冥王哈迪斯。
他們?nèi)寺?lián)手。
率領(lǐng)諸神。
在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后。
徹底殺死了他們的父神。
神王克洛諾斯。
然而。
勝利的喜悅尚未在他們心頭升起。
野心的火焰便已熊熊燃燒。
他們最大的敵人。
父神。
已經(jīng)徹底死亡。
他們彼此間最大的競爭對手。
他們的兄弟。
此刻正在重傷。
世界。
已變得唾手可得。
現(xiàn)在。
就是他們自已獨霸天下的最好時機(jī)。
下一刻。
三神的神戰(zhàn)爆發(fā)。
為了支配這個世界。
他們不會放過自已的兄弟。
大秦域外的兇獸在各地強(qiáng)者們的犧牲下。
盡數(shù)死亡。
在大秦疆域內(nèi)。
由幽蝗天魔所化的饕餮。
也迎來了末日。
青州。
曾經(jīng)是風(fēng)景秀麗的山川大地。
如今已化為一片焦土。
顏路癱軟在地。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在底牌盡出。
甚至不惜損傷自已根基的情況下。
他終于將幽蝗天魔所化的饕餮斬殺。
不過。
就連青州都出現(xiàn)了這么恐怖的戰(zhàn)勢。
那……
咸陽呢?
不知道師弟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顏路心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
他將目光投向了遙遠(yuǎn)的咸陽方向。
此時的咸陽。
嬴政坦然面對著死亡的命運。
遮天蔽日的魔神大手。
轟然抓下!
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了。
伴隨著破碎的銀輝。
璀璨奪目的旭日出現(xiàn)在嬴政身前。
而后。
光輝大放。
刺目的金光瞬間將魔神大手崩碎。
趙括臉色微變。
光華散盡。
只見。
一名身穿道袍的身影立在嬴政身前。
背對著他。
來人。
正是秦牧。
利用奇景破碎時的空間傳送之力。
他趕回了咸陽。
雖然。
他不知道為什么政哥會坦然受死。
這場戰(zhàn)爭又發(fā)生了惡什么。
但。
神念在咸陽一轉(zhuǎn)。
大部分情況便已經(jīng)知曉了。
那塊跌落戰(zhàn)場塵埃中的玉佩……
扶蘇的貼身玉佩。
長公子……
戰(zhàn)死了?
長公子戰(zhàn)死。
咸陽城破。
政哥若不動用國運和人道氣運……
不坦然受死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不過。
他也明白。
為什么政哥不用國運和人道氣運。
那是留給他用的……
念頭拂動。
沉重與悲傷同時涌上了他心頭。
秦牧深吸一口氣。
看著眼中充滿了哀傷和憤怒的嬴政。
他張了張嘴。
卻……
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最受寵愛的幼子胡亥因為想要謀反而不得不……
如今。
一點點改變。
寄予厚望的扶蘇又戰(zhàn)死沙場……
秦牧知道。
現(xiàn)在他最應(yīng)該說的是。
大敵當(dāng)前。
請陛下以國事為重。
可。
他的感性讓他說不出這句話。
他只能輕聲道。
“陛下節(jié)哀?!?/p>
“帝國……”
說到這里。
他又頓住了。
因為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是。
嬴政卻抬頭看向了他。
語氣顫抖。
但。
卻無比堅定的開口道。
“天師?!?/p>
“朕守住了咸陽?!?/p>
“現(xiàn)在。”
“帝國最后的國運和人道氣運……”
“能助你守住我大秦的子民嗎?”
哀傷。
憤怒。
悲痛欲絕。
但。
嬴政沒有忘記自已的責(zé)任。
他想報仇雪恨。
可。
長子為何而死?
他要守住帝國的子民!
這是他身為人皇。
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聞言。
秦牧心中劇震。
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感覺自已的胸膛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喘不過氣來。
他只能沉默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
一道輕笑聲響起。
“你?!?/p>
“就是秦國的天師么?”
“這果位力量?!?/p>
“確有幾分可取之處?!?/p>
“不過?!?/p>
“你才與與那重淵大戰(zhàn)過?!?/p>
“消耗極大?!?/p>
“此刻?!?/p>
“還能與本將主廝殺么?”
“不若?!?/p>
“你袖手旁觀?!?/p>
“本將主?!?/p>
“只取咸陽城后就退走?!?/p>
“你我兩不相犯?!?/p>
“豈不美哉?”
話音落下。
秦牧抬起頭。
目光冰冷地看著趙括。
而后。
他一揮手。
轟——
咸陽城內(nèi)那些正在肆虐的阿修羅戰(zhàn)兵瞬間被金色火焰點燃。
他們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fā)出一聲。
直接化為了飛灰。
那兩個正在壓制結(jié)界的阿修羅斗將。
更是連逃的機(jī)會都沒有。
當(dāng)場被鎮(zhèn)殺。
趙括的臉色一沉。
他并不想和秦牧死戰(zhàn)。
只要破了咸陽。
他的目的便已經(jīng)達(dá)到。
可這個人……
好生不給面子??!
秦牧沒有理會趙括。
他看著下方那陷坑的大地。
看著垂死的章邯、韓信、張良。
沉聲開口道。
“貧道。”
“不跟外道邪魔談條件!”
話音未落。
轟——
璀璨的旭日浮現(xiàn)。
大秦帝國最后的國運開始熊熊燃燒。
秦牧身上的道袍無風(fēng)自動。
變成了玄黑為底。
金邊為飾。
其上浮現(xiàn)出日月星辰的道袍。
與此同時。
人道氣運如百川歸海一般向他匯聚而來。
最終。
在他的掌心中凝聚成了一枚法印。
天師法??!
他與重淵廝殺。
確實極大。
也受到了不輕的傷。
如今。
想要逼退這個深實力不可測的趙括。
唯有動用陛下一直為他留存不用的帝國國運與這浩瀚的人道氣運。
一想到這些國運和人道氣運是付出了無數(shù)人性命才留下來的。
秦牧心頭就凝重非常。
他終于知道。
為什么有些人寧死也要去做一些事了。
嘩——
天穹上。
一座巍峨的雄關(guān)虛影橫陳而出。
整個天地都被其威鎮(zhèn)壓。
關(guān)上。
身穿黑底金邊。
上繡日月星辰袍服的道人。
橫眉冷對。
他抬手一指。
轟——
天師法印嗡鳴。
一柄天師劍浮現(xiàn)于天穹。
而后。
如星辰般墜落向趙括。
趙括臉色一沉。
冷聲道。
“莫要以為本將主怕了你!”
話音未落。
他周身的劫煞之氣暴漲。
轟轟轟——
伴隨著爆鳴聲。
十八道撕裂虛空的血色旋渦出現(xiàn)。
緊接著。
十八尊形態(tài)各異的恐怖魔神自縫隙中咆哮而出。
他們仰天長嘯。
恐怖的威壓連天地都為之顫栗。
隨后。
這十八尊魔神張口噴吐虹光。
撕裂一切的血色洪流迎向了如星辰般墜落的天師劍。
轟——
恐怖的爆鳴聲中。
血色虹流擋住了墜落的天師劍。
也就是這個時候。
咸陽上空。
空間被一股陰冷的力量撕開。
陰世的氣息從其中卷出。
隨后。
一只蒼白而修長的手從縫隙中伸出。
下一刻。
身穿黑金帝袍。
面容俊美邪異的東皇太一。
重現(xiàn)人間。
隨后。
他冷聲開口道。
“重淵道友?!?/p>
“你還不現(xiàn)身嗎?”
話音落下。
天空中那些破碎消散的銀輝居然重新聚集。
隨后。
光芒大放。
與之伴隨的還有重淵的聲音。
“東皇道友?!?/p>
“為了引出這阿修羅的將主?!?/p>
“本座犧牲了自已的布局?!?/p>
“道友卻連片刻的休息時間都不愿意給么?”
話音未落。
重淵的身影出現(xiàn)在咸陽天空上。
秦牧臉色大變。
他剛剛不是已經(jīng)撕碎了重淵那凝聚帝流漿的大月嗎?
這家伙應(yīng)該如喪家之犬般躲起來才對???!
為何現(xiàn)在看起來。
這家伙竟然一副毫發(fā)無損的樣子。
還有……
阿修羅將主?
這和他那便宜二弟口中的阿修羅道。
有什么關(guān)系?!
難道說。
這趙括是和重淵一般的阿修羅道創(chuàng)立者?!
就在秦牧驚疑不定時。
重淵與東皇太一齊齊將目光投向了趙括。
而后。
兩人齊聲道。
“道友可愿與我等……”
“共滅人道!”
宏大的聲音落下。
駐守城墻的公輸仇與燕丹臉色瞬。
他們剛見天師歸來。
以為帝國終于迎來了轉(zhuǎn)機(jī)。
咸陽終于守住了。
可。
眼前的情景。
卻將剛剛?cè)计鸬南M稹?/p>
澆滅了。
聞其所言。
重淵的證道是早有預(yù)謀!
東皇太一這被打入了陰世的人。
更是暗中合謀。
就是為了等待趙括出世。
覆滅帝國!
完了。
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
天師固然強(qiáng)大。
可。
他剛經(jīng)歷了一場驚世大戰(zhàn)。
此刻。
又如何能以一敵三?
樞密府。
一片狼藉的廢墟遺址上。
李斯躺在地上。
不斷咳嗽。
鮮血從他口中涌出。
將他的衣襟染得一片猩紅。
他還是沒能在這關(guān)鍵時。
突破至神通境。
方才。
修羅戰(zhàn)兵如潮水般涌入城內(nèi)。
身為相國。
他責(zé)無旁貸。
當(dāng)即率領(lǐng)著府中衛(wèi)士奮起反抗。
憑借著著法箓境巔峰的修為。
他以一人之力。
斬殺了千余名悍不畏死的修羅戰(zhàn)兵。
但。
雙拳難敵四手。
未破神通。
他終究還是無能為力。
若非最后天師現(xiàn)身。
他已被圍攻致死。
李斯強(qiáng)撐著重傷的身軀。
抬頭望向天穹。
他曾親眼見證了帝國的巔峰與輝煌。
如今。
要親眼見證帝國的末路了么。
天師……
能贏么?
不僅僅是公輸仇、燕丹、李斯。
此刻。
咸陽城內(nèi)幸存的人們臉上都流露出了恐慌。
然而。
就在這時。
有人發(fā)出了一聲嘶啞的吶喊。
“天師!”
這一聲吶喊。
瞬間激起千層漣漪。
第二個……
無數(shù)個聲音從咸陽城響起。
“天師,干死他們!”
“就算是死,也要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秦人沒有孬種!”
無數(shù)的聲音匯聚在一起。
響徹天地。
這些普通的百姓。
他們或許不能理解什么是神通。
什么是果位。
但。
他們知道。
天穹之上的那個人。
是帝國最后的庇護(hù)者。
當(dāng)死亡已在眼前。
當(dāng)。
人們退無可退之時。
根植于這片土地上的剛烈與不屈便如火山般爆發(fā)。
死亡。
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連反抗都不敢!
秦人的血。
是熱的!
不屈的意志開始燃燒升騰。
秦牧聽到了那響徹天地的吶喊。
而后。
他回望下方的眾生。
他看到了。
那一雙雙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眸子。
那火焰。
是如此的純粹。
炙熱。
而后他看向了嬴政。
帝國的陛下。
他強(qiáng)忍著殺子之仇。
剜心之痛。
為他。
為帝國。
為天下蒼生。
留下了這最后的資糧……
秦牧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當(dāng)他再次睜開時。
眼中所有的情緒都已褪去。
只剩下。
冰冷無情。
他終于知道。
為什么有些人哪怕不惜粉身碎骨。
也要完成一些在旁人看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
有些東西。
比生命更重要。
是責(zé)任。
守護(hù)。
是……
雖有千萬人吾往矣的信念!
轟——
旭日光芒大亮。
火焰燃燒得愈發(fā)熾烈。
秦牧握緊天師法印。
決絕的聲音。
響徹在這片天地之間。
“今日?!?/p>
“貧道哪怕是死。”
“也會拖你們其中一二位?!?/p>
“共同兵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