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
江晦將取來的晚膳餐食擺在了庭院的石桌上:“公子,您先吃些東西吧,一整天都沒用飯?!?/p>
容諫雪“嗯”了一聲,終于放下手上的賬簿,走出了書房。
今日教授她一天,容諫雪發(fā)現(xiàn)她的學習速度很快,之前只是所遇非善,耽擱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按照裴驚絮的能力重新規(guī)劃了之后的進度,按照今日的進程來看,規(guī)定時間內(nèi)學會看賬經(jīng)營,時間還算充裕。
想到這里,容諫雪唇角勾起幾分弧度。
坐在了石凳上,江晦笑著遞上筷子。
容諫雪用膳很規(guī)矩,身姿端挺,也并不說話。
還沒動筷,就聽院門外裴驚絮的聲音傳來。
“夫兄,您在用膳啊……”
手中的象牙筷停住,容諫雪看向來人。
在餐桌前見客不成規(guī)矩,容諫雪緩緩起身:“怎么了?是有問題沒聽懂嗎?”
“不、不是的,我是來……”
裴驚絮話說到一半,又看了一眼那石桌上的餐食,臉頰微紅,將手上的餐盒往后藏了藏。
“妾雖聽江侍衛(wèi)說,夫兄不吃外邊的吃食,但看夫兄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還是在廚房做了些點心送來……”
說到這里,裴驚絮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聲音也輕軟幾分:“只是妾做得有些慢,夫兄看來是不需要了?!?/p>
容諫雪稍稍凝眸,視線落在了她提著的食盒上。
那食盒對她來說其實有些大,提在手上時,她整個人都不自覺地往一旁歪斜。
“既然如此,那夫兄您慢用,阿絮就先回去了?!?/p>
說完,裴驚絮提著餐盒,準備離開。
容諫雪平靜開口:“倒也不至這般嚴格,留下吧。”
裴驚絮聞言,笑著轉(zhuǎn)身看向容諫雪,眉眼彎彎:“夫兄愿意嘗嘗嗎?”
容諫雪對甜食倒談不上多喜歡,只是看到她笑得雀躍,也稍稍捻了捻手心的佛珠。
“嗯,剛剛吃得膩了些,正巧解一解?!?/p>
裴驚絮看了一眼男人身后一口未動的飯菜,沒有揭穿。
她將食盒放在桌子上,剛一打開蓋子,清甜的點心味道便傳了出來。
從里頭拿出幾碟點心,裴驚絮擺在容諫雪面前,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似乎很期待他的評價。
容諫雪看她一眼,低頭挑了一塊,嘗了一口。
隨即笑了笑,他看向裴驚絮:“好吃,甜而不膩。”
聽到男人的評價,裴驚絮臉上的笑意更深,眉眼明艷。
“是娘親從前教我做的,說我雖然嫁了人,但有個手藝,也能討婆母喜歡?!?/p>
說到這里,裴驚絮扯了扯嘴角:“只是嫁到容府后,婆母并未嘗過我的點心,夫兄是容府第三個愿意吃阿絮點心的人!”
視線落在裴驚絮身上,容諫雪開口:“第三個?”
裴驚絮笑著點點頭:“對,夫兄之前,只有紅藥和江侍衛(wèi)嘗過!”
江晦聽到裴驚絮這樣說,深感榮幸,感動得差點當場掉淚!
——原來二娘子做的這么好吃的點心,他居然是除了紅藥之外,第一個吃到的!
太令人感動了!
又想起之前怎么想容二娘子的,江晦覺得自已真該死?。?/p>
容諫雪聽到裴驚絮這樣說,微微頷首:“好,這些我會留著慢慢吃?!?/p>
“夫兄如果喜歡,下次我還給您做!”裴驚絮激動地拍了下手,“阿絮還會做許多樣式的糕點,只是這次時間匆忙,只做了這些?!?/p>
頓了頓,裴驚絮不給容諫雪拒絕的機會,笑著歪歪頭:“夫兄下次想吃什么樣式的?”
容諫雪垂眸,視線從那幾碟點心上掃過。
那些小巧的點心同飯菜放在一起,分明有些格格不入,但又實在漂亮精致。
長睫下眸光動了動,容諫雪輕聲開口,似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想要……與他們不同的。”
“嗯?夫兄說什么?”
裴驚絮沒聽清,向他走近幾步,又輕聲問道。
容諫雪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什么,我對點心不挑,都可以?!?/p>
女子聞言,眉眼彎彎,并沒有因此敷衍,反而雀躍道:“那下次給夫兄試試我新嘗試的糕點,紅藥跟江晦都沒試過呢!”
男人聞言,冷色的瞳孔稍稍緊了一分。
他微微頷首,只道了聲“好”。
放下餐盒,裴驚絮告辭離開。
她轉(zhuǎn)身時,嘴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要引誘一個人,最循序漸進,不易察覺的方法,就是潛移默化地進入他的生活。
起初只是不起眼的小事,隨后慢慢擴大,吞食他的獨處空間。
——至少現(xiàn)在,裴驚絮對自已撩撥容諫雪的進度,十分滿意。
--
是夜。
容諫雪翻開了裴驚絮帶來的賬本。
這些賬本是她名下商鋪交上來,幫助她學習經(jīng)營鋪子的。
但他只是翻看一頁,臉色一沉,便將賬目闔上了。
假的。
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母親手下的王嬤嬤在打理這些商鋪,所以假賬本是誰給的,答案顯而易見。
容諫雪瞇了瞇眼,眸光稍沉。
他素來清楚母親愛財,只是容家雖不算富可敵國,但單是地位與權(quán)勢,在京中也鮮少有人能夠比擬。
沒想到母親竟猶不滿足,為了得到她的嫁妝,做到這種地步。
容諫雪捻了捻手心的佛珠。
——也該給母親個教訓了。
--
第二日一早,裴驚絮又換了身衣裳,準備去東院找容諫雪。
她挑的衣裳都是淺色的,帶些色彩,但到底還是素色,不至過于明艷。
紅藥看著裴驚絮一天一換的衣裙,不覺笑道:“姑娘終于肯打扮自已了,之前得知二公子戰(zhàn)死后,您整日以淚洗面,也只穿素衣,奴婢看著都心疼壞了?!?/p>
說完這句,紅藥才驚覺自已說了不該說的話,急忙噤聲,慌張賠罪:“姑娘恕罪,是、是奴婢又提到傷心事了……”
“什么傷心事?”裴驚絮不以為然地笑笑,心情依舊明朗,“你說的沒錯,之前是我太傻了,如今我覺得,這世間誰都不該虧待我。”
裴驚絮又看了一眼自已的裙子,有些挑剔地低嘖一聲:“都是些前年的舊款了,一點都不襯我。”
“紅藥,明日陪我去趟布莊,我要做幾件新衣服?!?/p>
“好!”
--
裴驚絮來到東院時,換上了溫軟嬌弱的模樣。
“夫兄,阿絮來——”
話還沒說完,裴驚絮抬眸,看到了庭院中的兩人。
她瞇了瞇眼,臉色有些冷。
——沈千帆怎么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