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驚絮抬眸,看向遠(yuǎn)處走來的容諫雪。
他今日穿得冷肅,衣袍都是一襲雪白。
那名為趙遠(yuǎn)的公子哥剛想罵些什么,在看到容諫雪的一瞬間,瞪大了眼睛,所有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啞了聲。
容諫雪走到裴驚絮身邊,冷峻的目光仿若寒霜,落在趙遠(yuǎn)的身上。
江晦得令,沉聲道:“是!”
說著,江晦拽著趙遠(yuǎn)就要往門外走。
趙遠(yuǎn)急了,指著容諫雪高聲道:“容諫雪,你得意什么?。磕阋粋€將死之人,就不怕被官家怪罪,誅你滿門嗎?。俊?/p>
“呵,還有你!一個死了夫君的裴氏,裝什么貞節(jié)烈女!當(dāng)我的小妾都是抬舉你——??!”
后面的話,趙遠(yuǎn)沒說出來。
容諫雪示意江晦,江晦點了點頭,一把折斷趙遠(yuǎn)的腕骨!
這下,整個鋪子都聽到了他的哀嚎!
他的額頭滿是汗珠,呲牙咧嘴,江晦卻視若無睹,押著他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慘叫聲越來越遠(yuǎn),直到消失不見。
裴驚絮微微垂眸,朝著容諫雪福身:“多謝夫兄?!?/p>
即便裴驚絮低著頭,也能感覺到頭頂上,男人落下來的視線。
腕骨上懸著他的佛珠,佛珠碰撞輕響,兩人一時間都未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
“圣上需要平衡朝堂上的黨派勢力,只是想借此禁足我的機(jī)會,處理掉一些黨羽。”
“具體原因我不便透露,只是如若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不高興了一巴掌甩過去便好,不必多費口舌?!?/p>
這大抵是容諫雪能跟旁人說的,最大限度的機(jī)密要事了。
裴驚絮垂眸,聲音輕軟:“朝堂政事,夫兄不必同妾講這些?!?/p>
容諫雪沒有說話,那道視線仍是落在她的身上。
“況且,妾維護(hù)夫兄,是擔(dān)心容家遭受非議,夫兄不必掛懷?!?/p>
頭頂上,男人的嗓音喑啞低沉:“這也是真話嗎?”
裴驚絮聞言,微微抬眸,輕笑一聲,伸出自已的手腕:“夫兄要摸摸脈搏判斷一下嗎?”
晦暗不明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緩至她那纖細(xì)白皙的腕骨上。
腕骨上戴著的,是那條手鏈。
——那條玄舟送給她的,壞了的,卻被她小心翼翼粘好,重新戴在腕上的手鏈。
那上面的翡翠實在算不上什么上品,但戴在她手上,卻格外扎眼。
容諫雪伸手,卻是握住她的腕骨,放了下來。
他狀似平靜地開口,如同從前尋常的詢問:“經(jīng)營店鋪上,有什么不會的事情嗎?”
裴驚絮稍稍掙扎,掙脫開他的掌心。
“勞煩夫兄擔(dān)心,都還應(yīng)付得來?!?/p>
即便她裴驚絮當(dāng)真什么都不懂,容諫雪教給她的那些,也足夠她用來打理鋪子了。
“圣上昭我入宮覲見,若是遇到什么事,可讓江晦轉(zhuǎn)達(dá)于我?!?/p>
裴驚絮低著頭:“多謝夫兄。”
直到容諫雪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裴驚絮終于緩緩抬眸,活動了一下自已的腕骨。
眼中閃過幾分惡劣的笑意,裴驚絮覺得,她的目的即將達(dá)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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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花想容,她原本打算再去別的店鋪轉(zhuǎn)一轉(zhuǎn),路經(jīng)小巷時,卻被一個黑衣男子攔住。
“裴二娘子,我們公子有請?!?/p>
裴驚絮愣了愣,微微蹙眉:“這位……公子,我不認(rèn)識你們。”
說著,她轉(zhuǎn)身欲走。
男子一個閃身,伸手?jǐn)r住了裴驚絮的退路:“二娘子,請?!?/p>
裴驚絮向后退了幾步,她環(huán)視四周,想著要如何逃脫。
似乎早就猜到她的想法,黑衣男子冷聲:“二娘子,我家公子交代了,若是您不想去,屬下可以用些手段。”
裴驚絮眉頭緊皺:“你說的公子是誰?”
黑衣男子沒有說話,做了個請的動作。
裴驚絮深吸一口氣,她牙齒有些打顫,卻強(qiáng)迫自已鎮(zhèn)定下來,跟著黑衣男子上了馬車。
一路行至一家船舫。
當(dāng)裴驚絮看到熟悉的船舫名字,心中有了幾分打算。
——她被帶回了白玉京。
就是上一次她假借身份,利用麗娘勾引容諫雪的船舫白玉京。
既如此,裴驚絮便大概猜到了那位“公子”的身份了。
黑衣男子將她帶去了船舫三樓。
三樓只有一間房間。
進(jìn)入房間后,首先目入眼簾的,是一展閑云野鶴的屏風(fēng)。
屏風(fēng)是半透的材質(zhì),燈火掩映下,屏風(fēng)身后的男子身影綽綽,依稀可辨。
裴驚絮屏住了呼吸。
“公子,人帶來了?!?/p>
“嗯,退下吧。”
“是?!?/p>
簡短的對話后,黑衣男子關(guān)門退下,房間里便只剩下他們二人。
屏風(fēng)后的男子嗓音溫潤靜雅,好似清風(fēng)流云,拂人耳畔:“裴二娘子用了我的人,達(dá)成自已的目的,膽子大得很吶?!?/p>
這一句話,裴驚絮便肯定了自已的猜測。
屏風(fēng)后的人影動了動。
下一秒,燭火之下,男子走出屏風(fēng),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云鶴仙人一般,清潤優(yōu)雅,舉手投足間皆是一方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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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皇宮御書房。
容諫雪微微躬身,姿態(tài)清冷矜貴。
桌案前的那位官家,垂目練字,聲音不辨喜怒:“朕的三皇子沈淮塵,今日似乎回京了?!?/p>
容諫雪聞言,神情不變:“再過一月便是陛下壽辰,三皇子殿下此時回京,也在情理之中?!?/p>
龍椅上的那位輕笑一聲,仍是分辨不出清楚:“聽說太子近些時日在城外布粥,安頓流民?”
“是。”
那位官家停筆,抬頭看向面前這位權(quán)臣:“容愛卿覺得,太子與三皇子,誰更適合繼承大統(tǒng)?”
這樣的問題,對旁人來說如同送命。
容諫雪卻并不遮掩,不疾不徐:“各有長處,各有不足,至今看來,兩位皇子都不足以治理家國?!?/p>
官家聞言,瞇了瞇眼睛,卻是大笑幾聲:“容愛卿倒是敢說。”
“不敢欺君?!?/p>
官家微微挑眉:“不敢欺君?那容愛卿為何推脫掉與丞相府的婚事?可是心中已有成婚人選?”